旅游日记：流连九寨（三）

穿心莲

今天的任务是游九寨沟。

前面已经写过两篇了，说是“流连九寨”，其实连九寨的门都还没进呢。不是在去九寨的路上，就是在九寨的门外转悠。今天是“登堂入室”的日子，犹如新娘被送入洞房，即将揭开盖头，心潮难免澎湃了。

九寨沟位于四川西北部的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境内，是长江水系嘉陵江源头的一条支沟，古称羊峒，又名翠海，以高山湖泊和瀑布群为主要特色。因其独有的原始自然美和丰富的动植物资源而被誉为“人间仙境”。

九寨沟因有九个村寨而得名。只是这里的“沟”不同于我们家乡的沟，“寨”也远不是我们想象中的寨。沟太大了，寨太小了。‌‌

据说九寨沟在被发现之前，完全与外界隔绝，如同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与桃花源不同的是九寨沟没被湮没而“遂无问津”，当年养在深山人未识，而今一朝成名天下知！中外游客络绎不绝，男女老幼，并怡然自乐。

觐见这样的原始丽人，要求自然苛刻。如不准抽烟（印象中全沟只有一处小木屋，可供瘾君子过过烟瘾），违规者最低罚款500元。即使躲在厕所里抽，也会被感应器发现，在罚难逃。再如不准攀折草木，不准进入湖水中，甚至不允许用手去触摸水中那五彩斑斓的底色。

一方面是为安全考虑。这里的水清澈透明，深度在10米左右的，均可直视见底，一览无余，容易给人造成“浅”的错觉。

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保护环境，以免“毁容”。譬如湖底的绚烂色彩，那都是千万年钙化的结果，一旦毁损，再难修复。所以，哪能因为你一时的好奇，而破坏这鬼斧神工的造化馈赠呢？

九寨沟由三条沟组成一个“Y”字形。从沟口到双叉处叫树正沟，由树正沟向右分出的侧沟叫日则沟，另一叉向左前延伸的叫则查洼沟。

每一条沟都有许多绝美风景，看不够，但我们必须在一天内看完，所以只能走马观花，草草了事。好在大多数景点都主打“水秀”，窥几处斑点，也可以大致揣摩全豹的面貌了。

我们先游树正沟。从沟口到双叉处的树正沟，全长约14公里。主要景点有：盆景滩、芦苇海、火花海、树正瀑布、老虎海、树正寨民俗文化村、诺日朗瀑布、犀牛海等等。

看到这些名字，我当时就想，滩呀，海呀，我太熟悉了。我的老家就在海边。我们那里的人对水的认知一般是海比江大，江比河大，河比沟大。这九寨沟里居然藏着这么多“海”，那还算是“沟”吗？

等到了实景地一看不觉莞尔。原来这里人所称的“海”在我们看来就是池塘，水洼，太小了。但你千万不要因其小而小瞧，只要你有幸看她一眼，从此便再也不会忘掉她的容颜。那汪汪一碧的“海”水，荡漾的都是游客留下的惊呼与赞叹。

盆景滩，是一大片浅水石滩。清泉石上流，随处可见；流水鸣溅溅，也时有可闻。

这片滩上长着许多树和灌木。我是植物盲，在一众植物中我能认识的寥寥无几，好在不知其名并不影响欣赏其美。大概是因为没有什么土壤、依石缝而生的缘故，这些绿植都长不大，也连不成片，各自独立；个头不高，但年龄已老，所以盘根错节，奇形怪状，犹如盆景一般。

盆景制作不易，自然天成尤为难得。我们真的应该感恩大自然的慷慨啊！

芦苇海的特色从其命名中便能揣摩一二了。这一片水洼几乎不见其它绿植，满荡荡长的都是芦苇。那苇属于高山芦苇，矮小，就像一大片水稻一样，整齐划一，密密匝匝。一条深水沟将这片芦苇切割成边缘清晰的两块。苇子是青中带黄，而水沟则深碧如玉。以前，我的老家黄海边也长着成千上万亩芦苇，高度是芦苇海苇子的两三倍，满满漾漾，一望无际。芦花未秀时，碧波万顷；芦花成熟后，雪浪滔滔。那景象可以用壮阔、奔放、粗犷之类的词语去形容，如关西大汉弹铜琵琶、执铁绰板唱苏学士大江东去。九寨沟芦苇海的苇子则不同，它是纤巧的，精致的，内敛的。如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柳郎中杨柳岸晓风残月。两地芦苇，两种风格，同样都是造化所成就，同样都令人流连忘返。

值得一说的还有树正沟的两大瀑布。一是树正瀑布，一是诺日朗瀑布。

树正瀑布在树正寨附近，是九寨沟内第一个瀑布群，一连串40多个海子绵延几公里形成的多层级瀑布。从上一层级注入下一层级，落差小的一二米，大的可达30米。层层跌落，那是怎样神奇的景象啊！

诺日朗瀑布宽达300米，也是呈多级下跌态势，最壮观处有约100米的水瀑从两山间飞出，撞向百尺山崖。滚珠溅玉，汇入山涧，轰响如雷，急湍若奔。

这两处瀑布还有一个共同特点，都不是一气贯通，中间多有奇树或巨石阻隔，似断似连，高低错落，从而更增韵致。

通而观之，壮丽无比；分而察之，又能自成春秋。加之绿树森森，青山白水，真是如诗如画。

盘桓其间，瀑布与山石撞击激起的水珠和蒸腾的水雾，纷落在你的面庞，丝丝清凉，沁入心脾，不禁令人心生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游完树正沟，我们选择先右沟后左沟的顺序。首先进入右首的日则沟。这一路的景点最多，有镜海、珍珠滩瀑布、珍珠滩、五花海、熊猫海、箭竹海、草海、天鹅海、原始森林等等。

每一个景点都是极品，就如一根项链，串起的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异彩纷呈，美不胜收。如果体力强健，十几公里路程可以慢慢步行，一路欣赏过去。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也没有那样的脚力，我们只能把徒步“细品”与坐车“速览”结合起来。

镜海，我们就是坐在车里领略其风采的。蓝天白云静静地浸泡在这一片碧玉般的“海水”中。向天上望，是纯净如童心的蓝天白云；向海里看，是纯净如童心的白云蓝天。上下一碧，天光海影，交相辉映。镜海如镜，名副其实。

穿过镜海，我们又速览了珍珠滩、金铃海、五花海等许多景点，一路惊叹，不及细说。然后一脚踏进了熊猫海。

熊猫海，多有趣的名字！一见这名字，眼前便浮现出熊猫憨憨可爱的形象。据说这里是熊猫的“茶馆”，与之相邻的箭竹海，是熊猫的“食堂”。在那里吃饱，到这里喝足，这小日子过得不要太惬意！

我们这次来得不巧，熊猫未到，“茶馆”打烊。只能缘名而玄想，那明亮如镜的“海水”曾多少次映照过熊猫“品茗”时憨态可掬的身影。

导游介绍说，如今熊猫已经难得一见了。原因可能很多，但“食堂”的式微无疑是最重要的一条。箭竹是熊猫的主要食材。那里曾经箭竹如云，为大熊猫提供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惜箭竹只有20年寿命，一到开花季节便成批死亡。这给大熊猫造成了严重饥荒。

现在箭竹海已徒有箭竹之名，而并无箭竹之实了。但山头上杉木参天，如一支支利箭，负势竞上，倒也颇有些“箭海”之意呢。

过了箭竹海，前往原始森林，途经草海和天鹅海，也没有下车，只在车上瞄了几眼。

草海有草，面积较大，是一片齐刷刷的“草原”，很让人想到爬雪山过草地时的“草地”。据导游说，这里有些地方真的就与红军长征途中经过的“草地”一样，凶险异常。

天鹅海未见天鹅。但既以天鹅命名，想必在天鹅迁徙的季节，会有或者曾有或多或少、或白或黑的天鹅掠影其上，嬉戏其中的。

这里的景点不管是海还是滩，都美到极致，难以言传。大自然的创作之妙不是言语所能尽述的。我们除了赞叹，也只能赞叹。就在这不断的赞叹声中，原始森林到了。

我们纷纷下车，跃跃欲试要去穿越这曾经在书本上见到过，在电视上欣赏过的原始森林。

据说，这九寨沟本来就是原始森林区，几十年前伐木工人来此伐木，才发现了这人间仙境。一路走来，我们不止一次的感慨，在这人迹罕至的区域修建出观景公路，人行栈道，真是深恩厚泽于后人啊！

古木参天，用在这里似乎并不确切。进入原始森林后，你会发现，真正的古木可能应该是“倒地”的。这类大树沿途随处可见。有的已经深度朽腐，尸迹难寻，只剩下隐约可见的巨大树根，还可以藉此想象大树当年的峻拔雄姿；有的尚未烂完，树干横陈地上，苔藓满身，颇有些身后凄凉；有些则是躺倒不久，残枝上指，似乎对这“中道崩殂”心有不甘。倒在山上的渐渐化为泥土，滋育后来；倒在水里的，或如虬龙蜿蜒，或如藻荇差参，或如珊瑚堆叠，百态千姿。只有到了这里，你也许才能真正与自然对上话。

无论是匝地小草，还是参天巨木，无论是红蕊百花，还是针叶刺果，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默默的生长，默默的离去。不知几度冬夏，唯解秋月春风。它们或健硕，或弱小，或蓬勃，或衰迈，或生长，或腐朽，可曾有过忧虑、烦恼抑或兴盛时的得意洋洋，衰败时的满腹怨尤？没有。生其该生时，亡其当亡际，顺天应时，随遇而化。就这样用默默的一生成就了这方神奇山水，美丽风光。

过去读《庄子》，懂得人生天地间，与万物齐。生与死只是生命不同时期的呈现形式而已。人在完成某一种存在状态而进入新的呈现形式时，应该庆贺而无须悲伤。所以，便理解了庄子在其妻子死时鼓盆而歌的行为。

不过今天行走在原始森林，却有了新的感悟。庄子之所行，看似悟透了生死，其实却是别一种矫情。试想，自然都“齐物”了，还有什么可喜抑或可悲呢？谁见过原始森林中的树木因生而悲喜、因死而哭笑？人生之悟，毕竟肤浅，所谓超脱，到底勉强啊。

穿越原始森林，前往五彩池，这便来到了则查洼沟。这里的主要景点有长海、五彩池和季节海等。我们重点看了五彩池。

‌五彩池以其湖水颜色的多样性而闻名，浅绿深蓝嫩黄，五色争艳，交错纷呈。是树木的倒影么？是植物颜色的映射么？是矿物质的钙化么？对于我们来说，这只能是个“谜”了。

这未尝不是好事。世间事并非都要说清道明、很多时候也无法说清道明的。留一些困惑，留一些朦胧，留一些未知，虽然不免遗憾，但至少可以在我们心中存储些神秘，使我们对大自然的伟大多些敬畏，对上天的赐予多些感激。

别了五彩池，带着满怀绚丽，我们匆匆赶往集合地，结束了这充实而疲惫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