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老墙根

余金华

像这样有暖阳的冬日，给人微熏的惬意，容易让人怀念我儿时家乡的那堵朝阳的老墙根。
在饱满的阳光里，我家老屋边的老墙根亦发显得枯黄，一位或几位晒太阳的风烛老人，坐在几块摞起的石头上，微闭着干瘪的两眼，埋头打着瞌睡，脚跟下趴着那条温顺的小狗……这一切，自然地组成了家乡冬日里特有的一道风景。
日上三竿，闲散的人们刚钻出被窝，便靠在墙根下，勤劳的女人忙活着早饭。朝阳里，一个个蓬头垢面、睡眼朦胧，两手搭揣于袖管中，在冬晨的轻风里渐渐清醒了崭新的一天。女人一声召唤，端着饭碗的人们，次第在老墙根下蹲成一排，或大口大口或吸溜吸溜地吃着简单的早饭。这贴着老墙根摆开的露天早餐大排档，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另有一种风情。
暖暖的老墙根下，总是少不了叽叽喳喳的女人。手里织着毛衣，纳着鞋底，剥着来年将种的花生，或者怀里奶着幼小的孩子，这都不能让她们停住传播花边新闻的嘴巴。张家长李家短，什么谁家的孩子出息考上了大学，谁家的媳妇不孝顺公婆。什么猪下仔，鸡产蛋，盖个牛棚，搭个羊圈，小村庄里的那点事全都能在这墙根“广播站”一网打尽。
男人们相对来说安静多了：三四个人聚在一起，搬来一张方桌或者垒起一块石板，痛痛快快地甩起了扑克，下起了象棋。占不上好地段的就寻个角落，随便在地上划个框框，用石头木棍玩起了不上名堂的民间游戏，消遣博弈间不觉已从暖阳当空到了日沉西山。
这样的暖阳怎能浪费？在老墙根竖起两根木桩，拴上一道绳子，摊开被褥，接受阳光的过滤。松松软软、厚厚实实地收回去，便将这暖暖的冬日保存了起来，夜里嗅着阳光的味道入睡，真是莫大的享受。或者端出久陈的豆谷、花生，铺展在老墙根足足的阳光下，曝晒去潮气，长久地贮藏起丰收的喜悦。
冰冷的老墙根有了暖阳的普照，便有了巨大的吸引力；有了人们的汇集，便洋溢起了无尽的生气。寒冷的冬季，有了暖暖的老墙根，便也显得不再萧杀和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