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家乡的赭山虽然不大,但划归赭山周边的几个村庄所有。最南头归浅井村管辖,东侧南边归前营村所有,龙王沟东堰属于中营村的,龙王沟以西、大道(在山上的一条用石板铺成的南北官道)以东归后营村所有,大道西归牛牌村所有,从王坟顶向北整个山麓都是我们西营村的。但村与村之间的界限并不是很明确,更没有什么隔离设施。我们这些半大孩子割草、摘酸枣什么的,根本不受地界的约束,哪里合适跑哪里,到处乱窜。这就造成各村的孩子经常在山上相遇,很多时候话不投机就会对骂起来,继而发展到动手打架。刚开始是一对一地单挑,继而发展到本村在一起的小伙伴一起参与混打。本村在山上的其他伙伴群发现有打架的,都会自发地围拢过来。先是看热闹,慢慢地就参与帮腔对骂,逐渐演变为打群架。</p> 村与村的孩子在山上打群架,我们都叫打山仗。其实,不同村的孩子打山仗也并不是因为有什么深仇大恨,有一多半就是觉得好玩。除了上面所说的偶遇爆发式,还有事先约定式。事先约定式多是在偶遇爆发式结束时,由两个村的孩子王事先约定时间、地点,并相互拉钩发誓。约定好后,各自回村组织发动,如约带队出战。出战时,头领也学着电影和《三国演义》、《水浒》等小说中元帅带兵打仗的样子,煞有介事地进行排兵布阵。先是各派出自己方实力强的干将捉对厮杀,其他人摇旗呐喊助威。待发现自己一方招架不住时,头领一声令下齐上阵,变成了群体肉搏战。其结果必然是双方弱小的孩子被打得头破血流。这时,会有一方的孩子王宣布认输,带着残兵败将撤退。那个时候的孩子都皮实,破头伤肉的根本就不当回事,不是实在掩饰不住,一般都不会告诉家长的。<br> 很有趣的是,我们四个营(西营村、中营村、前营村、后营村)的孩子很少出现相互打架的情况,多是我们西营村与前营村的孩子联合起来,与浅井庄的孩子打架。与后营村的孩子联合起来与牛牌庄的孩子打架。中营村小人少,孩子少,很少参与打群架。各村都有公认的孩子王做头领,每次打群架都是双方的头领负责组织指挥。<br> 那时经常听到我们村其他的伙伴群向我们吹嘘如何与浅井村、牛牌村打山仗的盛况。既有小群体偶遇爆发式的肉搏战,也有事先约定式的扔石头大战。我是我们村众多伙伴群头领之一,但我的伙伴群是比较勤劳安分的,基本上不参与打山仗。只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参加了一次。<br> <p class="ql-block"> 记得那年秋假中的一天晚上,村里有名孩子王甲午子的小喽啰来家约我出去,说头领找我有事商量。我来到大街上,甲午子对我说:“明天中午饭后,我们都到提水站集合,与后营村联合与牛牌村决一死战,你必须带着你的人去,如果不去就是我们村的叛徒!”</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午饭后,我只好带着我的八个小伙伴来到了提水站。哇塞,至少有四、五十人呢!待人到齐了,甲午子站在高处进行动员:“牛牌村的小子们,经常侵犯我们的好友后营村的边界,欺负我们的人。以前多次与他们交锋,各有输赢。这次我们应后营村头领连赢子的邀请,联合与牛牌庄作战。大家必须听从号令,勇猛顽强,不能给我们西营村丢人。”只见甲午子一挥手:“出发!”便带领我们浩浩荡荡地向西山进发。</p><p class="ql-block"> 来到龙王沟中的陶燕子井边,后营村的孩子大约有六、七十人吧,已经在等着我们。连赢子煞有介事地与甲午子握手、拥抱,搞得好似是两大集团军会师似的。连赢子是后营村最有名的孩子王,向以打架力大凶狠、勇猛顽强著称。只见他与甲午子一起爬到堤堰上大声说:“牛牌庄是我们两个村的共同死敌,这次是我们村与牛牌庄的头领石蛋子事先约定好的一场战斗,输了的一方必须俯首称臣,永不侵犯地界。为了保证胜利,特别邀请西营村的弟兄们前来参战。我宣布由我担任这次战斗的总指挥,甲午子担任副总指挥。我们要一鼓作气,力争把牛牌庄彻底打垮、打服气,让他们再也不敢侵犯我们的山界。大家有没有信心啊?”“有!有!有!”吼声如雷,震耳欲聋,真有几分出征将士的豪迈气概。“下面请我的军师宣布作战方案,大家鼓掌欢迎!”</p><p class="ql-block"> “啊!还有军师?”我们都窃窃私语。这时只见跃进子爬上了堤堰,清了清嗓子说:“我们约定的作战地点是后营村与牛牌村的边界‘大道’的双峰山附近。队伍分别在‘大道’东西两侧集结,以‘大道’为战场开战。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我们早来的目的就是要事先埋伏好。后营村打头阵,谁先出阵,怎么出阵,都听总指挥的号令。西营村负责突袭,你们事先要用褂子包好土坷垃埋伏在‘大道’东侧的石窝坑里,当总指挥发出进攻的手势时冲出来,用土坷垃袭击敌人。”最后他大声询问:“明白了没有?”“明白!”大家齐声回答。</p><p class="ql-block"> 总指挥连赢子厉声高喊说:“立即出发,各自准备!”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双峰山进发。快要到达目的地时,甲午子领着我们来到一片刨过地瓜的地里,让大家都脱下褂子捡硬块的土坷垃包起来,也有的偷偷地把小石块包进褂子里。甲午子指挥我们埋伏在双峰山东南侧的一个大石窝坑里,都戴着用荆蒿棵与草编成伪装帽。我们趴在石窝坑的边沿可以居高临下看到设在“大道”上的战场。只见连赢子正在“大道”东侧的山坡上安排人员。</p> 不一会,牛牌庄的大队人马沿着“大道”走了上来,足有七、八十人,在“大道”西侧列成了四、五排。头领石蛋子在“后营,后营,一帮狗熊!”的口号声中大咧咧地向“大道”走来。连赢子也在“牛牌,牛牌,肯定挂彩!”的怒吼声中走过去。两人在“大道”上站定,拱手抱拳,一起击掌说:“如若战败,俯首称臣,永不犯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请!”两人站到“大道”两边一挥手,各自队伍中立即有十个孩子跑到“大道”上,二话不说,交手就打。一时间“大道”变成了肉搏战场,两边队伍的加油助威声此起彼伏。很明显后营的占了上风,不一会,牛牌庄就先后有六人被摔倒在地。石蛋子主动认输叫停,双方队员收兵归队。<br> 第二轮,双方又各自派出了十人,结果后营村的失败认输。进入第三轮,双方战到了白热化,久久相持不下。这时牛牌村观阵的人员突然一起涌上“大道”助战。后营村的观阵人员不等总指挥下令也一拥而上,双方混战在一起。这时只见连赢子朝隐蔽的石窝坑的我们大喊:“牛牌庄的不讲规矩,都给我上,砸死这帮狗娘养的!”甲午子一跃而起,振臂高呼:“冲啊!杀啊!……”我们群起振奋,高呼着口号冲了过去。石蛋子一看情况不妙,大声疾呼:“弟兄们,不好,他们有埋伏,快撤!”只见牛牌村的孩子们转身撒腿就向西跑去,我们乘胜追击,土坷垃在“敌人”的头上、身上接连爆炸,那情景真的是落荒而逃、惨不忍睹啊。我们一直把“敌人”追到窨子沟边才收兵回撤。连赢子、甲午子、跃进子等爬上双峰山顶,带头高呼:“我们胜利了,牛牌庄大败了……”大家一起欢呼胜利,各自吹嘘着自己怎么摔倒“敌人”、自己的土坷垃砸到了几个“敌人”……<br> 这时,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后营村的“道魔老曾”(外号。此人小名叫“曾子”,精神有问题,整天魔魔道道的,年近40了也没有找到媳妇)用竹篮子提着几个甜瓜跑到连赢子面前,毕恭毕敬地说:“祝贺大王指挥有方,打败牛牌庄,小人特来向您奉献甜瓜!您可以带人到瓜园里摘瓜,犒劳将士。”<br> 原来“曾子”的老爹给生产队看甜瓜园,他跑到山上来告诉他爹说:“俺姑来咱家了,有事找你,俺娘让我来叫你回去”。“曾子”爹便让“曾子”暂时代替看管一下瓜园,自己下山去了。谁料这缺心眼的“道魔老曾”见到与牛牌庄的孩子打山仗胜利了,便来了这么一出。<br> 由于刚刚打了胜仗,大家群情激奋,连赢子也头脑发热,毫不犹豫地说:“好,咱们去摘瓜吃!每人只能摘一个。”一百来号人呼呼啦啦跑到甜瓜园,摘了甜瓜吃着,有说有笑地回家了。<br> 后来听说,牛牌庄有好几个孩子的头被打破了。“道魔老曾”他爹也因被生产队扣了50个工分,把“道魔老曾”揍了个半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