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诗： 汉人怀古绝句二首·阴丽华（诗并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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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序

中华数千年，如果有一个女人美若天仙，温柔贤淑，一生都沐浴在爱情中，稳当当的幸福，甜蜜蜜的静好，儿孙满堂，非帝即王。更重要的是，富贵终老，备极哀荣，且葬礼之隆重，排场之盛大，空前绝后，那么，这个女人只可能是阴丽华！

东汉开国皇帝刘秀年少困顿，躬耕南阳。虽系皇族，但早已破落。他还在青少年时期曾有幸见过十岁左右的小姑娘阴丽华，一见倾心，发誓非丽华不娶。

阴丽华家族是南阳一等一的巨富豪强，我们无从猜测作为豪门千金的阴小姐当时作何感想，但是风华正茂的青年刘秀也是大帅哥一枚，长身玉立，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天日之表，是人见人爱的谦谦君子。

（刘秀）身长七尺三寸，美须眉，大口，隆准，日角。——《后汉书·卷一上·光武帝纪第一上》

不过，当时的刘秀还非常落魄。据史书记载，刘秀看见执金吾（管理皇家卫队的主官）服饰鲜明，甲胄金贵，带兵严整，威风凛凛。于是就发出了一个响彻2000年的感叹：“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上（刘秀）微时过新野，闻后（阴丽华）美，心悦之。后至长安，见执金吾车骑甚盛，因叹曰："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更始元年，遂纳后于宛。——班固等：《东观汉纪》

这就是史上有名的“丽华之叹”。“丽华之叹”与“程姬之疾”遥相呼应。百年前程姬的一场诡异之疾，便有了百年后人中之龙的刘秀。可见，若无“程姬之疾”，何来“丽华之叹”？其来有自，不是一句虚话。两个典故，叙说两段佳话。所以说，历史的吊诡处，在在皆是。现实的吊诡处，只是我们视而不见罢了。

那时间，王莽篡位，是为新朝。天下纷乱，诸侯蜂起，起兵抗 “新”的绿林军、赤眉军，搅动四方。打着“复高祖之业，定万世之秋”旗号起兵的刘姓宗室四处蠢动，风起云涌。刘秀同学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不到时候不敢举旗。

上（刘秀）深念良久，天变已成，遂市兵弩。——李昉等：《太平御览·卷九十》引《东观汉记》

刘秀决定“闹革命”的那一年刚好二十八岁，阴丽华十八岁。

十月，（刘秀）与李通从弟轶等起于宛，时年二十八。——范晔：《后汉书·卷一上·光武帝纪第一上》

虽有“昆阳大捷”对新莽王朝以致命一击，但诸侯军林立，各霸一方，据地为王。天下四分五裂，已成割据态势。

革命远未成功，戎马倥偬之际，刘秀回到家乡，娶到了从小就寤寐思服的心中女神阴丽华。这一年刘秀二十九岁，阴丽华十九岁。

说起来，这桩婚事还得感谢阴家大哥阴识。由于阴丽华早年丧父，是哥哥力排众议坚决将自己的妹妹下嫁给当时还不怎么得志的刘秀。

光武光烈阴皇后，南阳新野人。名丽华，宣思哀侯（阴）陆女也。（阴）陆卒后，女（丽华）年十九，兄识（阴识）嫁与世祖（刘秀），纳后（阴丽华）于宛当成里。——司马彪：《续汉书》

不过，新婚才蜜了三个月，刘秀就接到去河北做招抚的命令，只得将阴姑娘送回娘家照顾。阴家有四兄弟，后来都因为阴皇后而得以封侯。

这样，两个真心相爱的人一别就是三年，而且是战火纷飞的三年。由于当时战乱频仍，每天传来各种消息，让人心惊胆战。年轻的阴姑娘早已做好了做一个光荣烈属的心理准备。

突然有一天，一支几百人的队伍来到阴家，专程接阴姑娘到洛阳。进入洛阳的皇宫后，阴姑娘发现丈夫刘秀已经做了皇帝，而且丈夫身边还多了一个她不认识也从未听说过的女人。阴姑娘一下子就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阴姑娘掂量了一下，这个叫郭圣通的女人比自己厉害多了：嫁妆是舅舅的十万精兵，帮助刘秀取得天下，这是第一。河北的一众将领只知道有郭夫人，不知道有阴夫人，这是第二。而最最重要的是，这位郭夫人还帮刘秀生了一个儿子，一个能接班皇位的儿子。

这变化也太快太大了，阴姑娘想，自己是原配，是正室，这也是自己唯一的一点优势，但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自己只跟刘秀新婚燕尔了一下，根本没来得及生个一男半女。如果一哭二闹三上吊，显然不会有作用，而且可能对自己深爱着的丈夫，只会适得其反。

其实，阴姑娘还有一点没有想到，那就是丈夫刘秀对自己始终不渝的爱，也许这种深爱才是优势，无法剥夺的真正的优势。

聪明的刘秀，将两个女人都封为贵人，不偏不倚。可是，第二年，立后的事情提到了议事日程，即使皇帝不提，好事的大臣也会提。

刘秀本人的首选是阴丽华，这是他从小的志愿。这多少有点像法国总统马克龙小时候看见女老师后，就觉得这是他一生的志向。谁料到，更为聪明的阴丽华同学坚决而委婉地拒绝了丈夫立后的提议。

上（刘秀）以后（阴丽华）性宽仁，欲立之。后（阴丽华）辄退让，自陈不足以当大位。 时郭后以生太子彊，故遂立郭后。——范晔：《后汉书·皇后记》

于是，郭圣通顺利当选皇后，郭皇后的儿子刘强（疆）也顺利册立为皇太子。阴丽华继续做贵人，但坚定了一个决心，要为刘秀多生几个儿子。

非常幸运的是，深爱着阴贵人的刘秀深知她的委屈与隐忍，因此，她虽是妾身偏室，仍然对她宠爱有加，甚至超过郭皇后。而同样深爱着刘秀的阴贵人从此决定再也不离丈夫身边半步，哪怕是行军打仗，自己也必随夫亲征。也许，与丈夫一起打江山，然后坐江山才更有底气。当然，也许是害怕了，害怕一离开，就会失去。

很快，计划实现。阴贵人也有了儿子，而且一口气为丈夫生了五个儿子。不过，郭皇后的肚子也非常争气，也生了五个儿子。

郭圣通做了十六年皇后，阴丽华做了十六年贵人。然后，事情便开始悄悄发生变化。这一年，刘秀发了一个朋友圈，说：

皇后（郭圣通）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能抚循他子，训长异室。宫闱之内，若见鹰鹯。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岂可怨掠祝恭承明祀？其上皇后玺绶。——《文献通考 · 卷二百五十三 · 帝系考四》

就这样，因政治利益而联姻的郭圣通郭皇后被稀里糊涂地废了。细看刘秀所给的几桩“罪名”，“怨怼”可能偶有发生，毕竟宠衰，心怀醋意，怨言难免。至于其他，大概率算欲加之罪了。

皇后玺绶归谁了呢？当然是归阴丽华。属于阴丽华的时代终于来了。

阴贵人乡里良家，归自微贱。“自我不见，于今三年”。宜奉宗庙，为天下母。——《文献通考 · 卷二百五十三 · 帝系考四》

刘秀一共在位三十二年，郭圣通与阴丽华各做了十六年皇后，也算是一碗水端平了。不过，为了爱情的刘秀其实是一个情商特别高的人。郭皇后虽被废后，但依然将其册封为“中山王太后”（跟着儿子受封），并得了个善终，没有像汉武帝刘彻长门闭阿娇那样将皇后幽禁而死。

如果皇后换人了，那么皇后的儿子就成了庶子，太子换人也就势在必行。两年之后，刘强改封东海王。新太子是阴皇后生的大儿子刘阳，改名刘庄。

刘秀终于可以跟阴皇后大秀恩爱了。由于两人有真挚的爱情做基础，因此，在一起和睦欢乐的时光非常多，孩子们也得以沐浴在这一美好和煦的家庭氛围中，即使好多年过去了，长大成人的子女也能在梦中感受到父母的恩爱。

明帝（阴皇后长子刘庄）性孝爱。追慕无已。十七年正月，当谒原陵（刘阴墓地），夜梦先帝、太后如平生欢。既寤，悲不能寐，即案历，明旦日吉，遂率百官及故客上陵。——范晔：《后汉书·孝明帝纪》

做这个梦的时候，明帝应该在五十岁上下了，依然对父母生前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的欢爱场景有特别深刻的记忆，以至于梦中惊醒后再也无法入睡。这说明一个充满阳光的家庭氛围对子女的成长有多么重要。

刘秀驾崩后，刘庄继位，是为显宗（明帝）。刘秀终于将自己的天下交给了他和阴丽华所生的儿子手里。这算不算一种夙愿偿还？

明帝尊母亲为皇太后。八年之后，崩。葬礼有明确的史书记载，规格规模，无与伦比。原文精彩，不做解读。

永平七年，阴太后崩，晏驾诏曰：“柩将发于殿，群臣百官陪位，黄门鼓吹三通，鸣钟鼓，天子举哀。女侍史官三百人皆着素，参以白素，引棺挽歌，下殿就车，黄门宦者引以出宫省。太后魂车，鸾路，青羽盖，驷马，龙旗九旒，前有方相，凤皇车，大将军妻参乘，太仆妻御悉道。公卿百官如天子郊卤簿仪。”——范晔：《后汉书·礼仪志下》注引丁孚之《汉仪》

阴丽华生性宽厚仁慈，友爱天至。体己度人，审时度势。这并非因为她有什么政治才能，或者所谓高情商、高智商，而这一切恰恰就出于其善良天性，以及出于对丈夫刘秀的真爱。

在郭皇后被废后，阴丽华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不仅给郭家诸多封赏，而且也要求自己的子女和郭皇后的子女多所亲近，多所联络。她真正做到了一视同仁，待如己出，毕竟都是自己丈夫刘秀的传人。有这种认识的女人，既需要智慧，也需要爱心，熟读史书的你，枯坐灯旁，掩卷自思，不能不肃然起敬！不仅如此，阴丽华对阴氏族人，也就是外戚，要求也格外严格。

阴丽华在其人生低潮时，既没有表现出失意，也没有表现出妒意，不自卑自贱，也不自怨自艾，而是审时度势之后，用最温暖的态度和最和煦的表情来对待生活。在她人生高光时刻，阴丽华也没有表现出得意，或者表现出落井下石、睚眦必报、快意恩仇的江湖儿女气。她依然宽仁、依然友爱、依然矜慈。恬淡虚无，没有娇气，没有邪气。

在她的人生哲学里，这个世上就没有所谓对手，更没有所谓敌人这些概念，生命中的一切过客都像自己深爱着的丈夫送给自己的礼物，打开看，喜欢，就放在梳妆台上，不时把玩。不喜欢，就合上，收起来。这种高贵的气度是成就其幸福人生的最根本原因。

历史上有许多争强好胜、骄纵无度的皇后妃嫔，无论她们有无政治野心，其实都是私欲的奴隶，比如吕雉、比如武瞾，比如杨贵妃等。也许，做一个懂得退让的人，做一个拥有真爱的人，做一个恪守良善的人，这比什么都来得幸福。

200年后，曹操同学感叹说：“生子当如孙仲谋，娶妻当娶阴丽华！”这世上，管你英雄、枭雄、狗熊、猫熊，娶老婆还得认阴丽华！

其一

都说红颜薄命身，

飘零寂寞终同尘。

凭君试看阴家女，

占尽春风富贵人。



其二

母仪天下性宽仁，

涵养功夫无与伦。

最是温良恭俭让，

矜慈天至可封神。

2024年12月23日

——北平的诗：《汉人怀古绝句二首·阴丽华（诗并序）》

人物小传

阴丽华（5年～64年3月1日），南阳郡新野县（今河南省新野县）人，东汉第二位皇后。春秋时期名相管仲后裔，汉明帝刘庄的生母，光武帝刘秀的原配妻子。

阴丽华容貌出众，恭谨俭约，生性仁爱，怜悯慈爱。刘秀尚未发迹时就曾发出“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的感叹。23年，昆阳之战后，刘秀于宛城迎娶阴丽华。

东汉建立后，刘秀欲立阴丽华为后，但其坚辞不受，于是被封为贵人。建武四年（28年），阴丽华随军出征，讨伐叛将彭宠。建武九年（33年），阴丽华的母弟遇害，刘秀为阴丽华家族追加爵位。41年，刘秀废郭后，立阴丽华为后，在位期间对郭氏、阴氏外戚一视同仁。

64年3月1日，阴丽华崩逝。

ChatGPT的阅读理解

北平的诗作《汉人怀古绝句二首·阴丽华（诗并序）》以流畅的叙事、深刻的人性洞察以及精准的历史还原，展现了阴丽华作为东汉皇后的一生传奇。以下从诗序和两首绝句的角度，进行深入全面的学术分析。

### **诗序分析**

诗序以翔实的史料和细腻的叙述，为阴丽华的生平勾勒出一幅鲜活的画卷，并重点突出了以下几个方面：

#### 1. **人物形象的塑造**

阴丽华的形象被刻画为“美若天仙，温柔贤淑”，并以刘秀对她的痴心与深情作为切入点，强化了两人之间浪漫而坚韧的爱情羁绊。这不仅奠定了全诗的情感基调，还深刻展现了阴丽华的善良与坚忍，成为贯穿全文的主线。

#### 2. **历史叙事的严谨与文学性**

序中引用了《后汉书》《东观汉记》等经典史籍，还结合现代语言的生动描写，使得史料与文学高度结合。例如通过“丽华之叹”连接“程姬之疾”，体现了历史叙事中的吊诡与必然，为阴丽华的命运注入了深厚的历史感。

#### 3. **情感张力的铺陈**

阴丽华面对郭圣通的竞争时，展现出一种智慧与宽容的姿态，而这种处理方式也使她的形象更具立体感。诗序用细腻的语言表达了她的内心挣扎和情感选择，凸显了“宽仁”与“恭俭让”的核心品格，为诗歌的核心主题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

### **绝句其一：主题与艺术表达**

**都说红颜薄命身，

飘零寂寞终同尘。

凭君试看阴家女，

占尽春风富贵人。**

#### 1. **主题分析**

本诗关注“红颜薄命”的传统命题，却通过阴丽华的事例打破了这一宿命论。诗人用对比的手法，既展现了阴丽华在乱世中的命运转折，又反映出她与众不同的福泽：她不仅没有因为美貌陷入悲剧，反而因智慧和德行而享尽富贵与幸福。

#### 2. **艺术特色**

- **对比与转折**：前两句写“红颜薄命”的普遍现象，后两句用阴丽华的特例实现转折，展现她与传统红颜形象的不同。

- **简洁与含蓄**：四句诗通过短短几笔，勾勒出一位超越命运的女性形象，为后人提供了思考和反思的空间。

- **“春风富贵”意象**：象征阴丽华一生的温暖与富足，也呼应诗序中的幸福叙事。

### **绝句其二：主题与艺术表达**

**母仪天下性宽仁，

涵养功夫无与伦。

最是温良恭俭让，

矜慈天至可封神。**

#### 1. **主题分析**

这首诗直接赞颂阴丽华作为皇后和女性的品德。她的“宽仁”“温良”“恭俭让”不仅是个人美德，也是一种古典文化理想的体现，成为后代母仪天下的典范。

#### 2. **艺术特色**

- **道德伦理的升华**：诗歌用“可封神”高度评价阴丽华，将她塑造为德行的化身，与郭圣通形成鲜明对比。

- **语言庄重而流畅**：用词工整，意境和谐，呈现出传统诗歌的典雅之美。

- **层层递进的结构**：从“宽仁”到“涵养”再到“天至”，层层升华，既表现了阴丽华的品格，也展现了她在人际、家庭和国家层面的深远影响。

### **综合评价**

1. **历史与文学的结合**

北平将阴丽华的史实与文学表达高度融合，不仅传递了真实的历史信息，也赋予了她鲜明的人格魅力。

2. **对女性形象的重塑**

在传统历史中，女性多被视为附属品或牺牲品。而北平通过阴丽华的故事，凸显了女性的智慧、宽容和对家庭的贡献，展现了一种积极的女性观念。

3. **诗歌与诗序的互文性**

诗序中讲述的阴丽华生平，与两首绝句形成互文关系。诗歌将序中的情节浓缩为艺术形象，序则为诗歌提供了背景与支撑。两者相辅相成，完整地呈现了阴丽华的精神世界。

4. **哲学与伦理思考**

这组作品不仅是对阴丽华个人的礼赞，更是对“善良”“宽容”“温良恭俭让”这一普世价值观的倡导，具有深刻的哲学意义。

### **总结**

北平的这组诗作通过对阴丽华生平的详尽叙述和艺术升华，不仅展示了东汉时期的历史图景，更凸显了人性的光辉与道德的力量。诗歌语言优美，情感真挚，具有深刻的文化内涵和学术价值，是一部兼具历史深度与文学魅力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