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们村共有四口生活用井,都沿着河边而建,不知道多少年了。一口在村西,一口在村中,一口在村北,一口在村东。村东的这口井因为旁边不远有两棵树龄很大的柳树,村里人都叫它“柳树井”。柳树井是先挖后砌的,井壁四周都是石头,井口边上砌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台子,最上面铺了几块平整的石板。井并不深,因为靠近村里的河,一年四季井里都有水。柳树井离我家不远,我家里的用水都要去井里挑,所以给幼时的我留下的印象也最深。</p> <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村里几乎没有在院子里打井的,更没有自来水。生活用水都是去井里挑。北方的井不是辘轳井,都得用钩担和桶去井里挑。家家户户都会有几个铁皮桶,我们的方言叫“捎”,还得有几根挑水用的槐木钩担。每天清晨去往柳树井的路面总是湿漉漉的,阳光一照明晃晃的,都是早起挑水的村里人路上晃出来的水。庄户人家农活多,得早早把水瓮挑满,不能影响白天的活计。每天早晨井边就像一个聚会点,来挑水的一边人排着队一边唠着家常好不热闹。</p> <p class="ql-block"> 我家院子堂屋门口边就有一个石板台子专门放那几个铁捎,几个铁捎倒扣在石台上,两根钩担挂在墙上。每天早晨父亲或者亲就会早早的把家里的大水瓮挑满水。这些铁捎和钩担都是井的好朋友,他们相互依存,一起走过了漫长的岁月。</p> <p class="ql-block"> 井边的那几块石板磨得光滑圆润,冬天石板上结了冰更吓人,所以小孩子是不被允许来井边玩耍的。</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大点了也曾到井里挑过几次水。站到井边,先把捎挂在钩担钩子上,慢慢放到井里用力一摆让捎倾斜,水就会慢慢灌进去。但是摆不好捎就会脱钩掉进井里。我也干过几次捎脱钩掉进井里的事。好在井不是很深,大人可以用带钩的长杆子给捞上来。后来母亲为了不让捎掉进井里还会在钩担钩子上再绑一块松紧带,就可以放心摆水了。</p><p class="ql-block"> 摆上水还得一把一把的把水往上提,捎快到井边时一手压着钩担,一手用小臂把捎给抬出来。看着简单,不光是力气,其实这里面大有学问。大人挑水的动作娴熟,一气呵成,煞是优美。</p><p class="ql-block"> 我通常都是摆不满捎的,颤颤悠悠的两手托着钩担,两个铁捎越发晃得厉害,本就不多的水洒的更多。因为钩担压得肩膀太疼了,一路上左右肩得来回换好几次。还会被村里的叔叔大爷笑话:“你看看你洒的,捎里的水都快没了!”即使这样,我来回挑一趟水还是蛮有成就感的,觉得自己好像长大了。</p> <p class="ql-block"> 每年春天来临的时候,柳树井旁边的两棵柳树争相吐出嫩芽,柳枝随风起舞。我们小孩子就会爬上柳树折下几根光滑的枝条扭哨子玩。一群孩子每人几个哨子吹得吱吱响,哨声里柳枝舞得更欢了。</p><p class="ql-block"> 夏天的时候从井里打出来的水清凉可口,给西瓜降降温吃味道更好。冬天的时候井水反而暖暖的不那么冰冷刺骨,井口有时候还冒热气,不像家中水瓮里的水都结冰了,刺骨的凉。所以说井水当真是好,遗憾的是现在没人再去井里挑水喝了。</p> <p class="ql-block"> 我也曾经爬到过柳树井下面。那是大旱时候,井里的水都被挑干了,井底的石头都露出来了。灵活的小孩子踩着井壁四周的石头缝爬到底下用舀子去刮刚刚泉出来的水。那时候我在井底下往上看巴掌大的天才真正体会到“坐井观天”这个词的真正意义。</p> <p class="ql-block"> 多少年过去了,柳树井周围早已变了样子,去往井边的路已经没了,周围都已经盖上了房子,井口周围也破坏了好多。村里早已通上了自来水,老井慢慢淡出人的记忆,几乎没有人来井里挑水了,村里已经有两口井因盖房子被填埋。还好,这口柳树井仍然被保留了下来,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不言不语静静地看着村子里的一切,心里却明镜似的。</p><p class="ql-block"> 昨天元旦放假回老家时我还专门绕路过去看了她一眼,为她拍下了最上面那副照片。她是我儿时故乡的一份记忆,我小时候是喝着她里面甘甜的水长大的,有空我还会去看她,把关于她的记忆好好记录珍藏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