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边防的浪漫

北疆云烟

提起边防，很多人都会觉得那是一个挺神圣的地方，随之而来的印象是孤独，艰苦，交通不便，脑海中甚至会出现高原缺氧，艰难前行的画面。
　　边防与浪漫似乎不搭界，即使有也是艰苦条件下，神秘环境中的那种“战士自有战士的爱情，忠贞不渝，新美如画”的浪漫。应该说对也不全对，因为现在无论是守边人的素质还是边防的物质条件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在这里先说一个小哨所，虽然出名是因为多种原因，但她的位置确实很有特点，顺着一条小路蜿蜒而上，到了山顶上才发现那地方视野极佳，下面是悬崖峭壁，对面是异国他乡，而且这个位置极富历史传说。
内蒙古八千里边防的浪漫可以从近百个边防连队都有的荣誉室说起，这荣誉室也是风情馆，当地很多有特色的景、物都在那汇集，很有点连队博物馆的味道。
　　东部呼伦贝尔莫尔道嘎边防团大部分边防连的位置都是面朝界河，背靠大兴安岭森林。荣誉室里最有特色的是照片，拍摄的是边防管段里的河流、森林、山川，还有春夏秋冬边防执勤的精彩瞬间，小战士们用照片来展示情感，表现才能，也记录了一些我们平常看不到的东西。记得有一次去号称“林海孤岛”的伊木河边防连，路过白鹿岛时看见路边停了一辆车，好奇之下才知道那是一个很有名的周姓摄影家，为了拍到好的效果，他住在车里等光线、看效果。说到这我们的小战士就有优势了，要知道他们可是成年累月，一年四季都待在那。起初是数码相机，后来是手机，觉得好就来一张。再加上他们那时的团长乔海山，政委刘二明都挺支持，于是摄影成了一种时尚。团里为此专门搞过摄影大赛，满礼堂挂的都是各连队精心挑选上送的特色照片，那题材，那风景，不少别有韵味。要知道这是在祖国鸡冠子上的引颈放歌，是大兴安岭密林深处青春之火的个性张扬，忠诚的浪漫在阳刚之气中扶摇直上，让人看后怦然心动。多少年过去了，看看老照片中的景和物，有的成了绝版，有的成了历史篇章，让人唏嘘不已。 前几天我二连浩特边防团时的战友杨绍华从北京给我发了张“金光穿桥洞”的照片，挺好的。但我脑海中立马出现的是一群人，一帮人在围拍一个景。唉，那种环境只能如此。可在这却天差地别，浩瀚的林海，奔腾的界河，放眼天边的辽阔。当年我南京的中学同学严勇敢到黑龙江江口拍了几张，那地方确实很美。黑龙江的江口是黑龙江源头上的皇冠，位置在内蒙古恩和哈达镇的行政范围内，最佳的欣赏地点是我们连队的观察哨。早上起来江上云雾缭绕，林海茫茫，三江汇集，小岛若隐若现，而且在很短的时间内会连续翻腾变化。说她有“诗意中国”的意思也不为过，可惜即使是今天能到那的人恐也不多。

　　边防团孙建国团长说：扛着长枪大炮来这拍照的，你是第一人。这些摄影的发烧友有一个好处，就是能给我们这些小战士传授一些技术，讲解一下要领，当然我们的小兵们也学得飞快，毕竟现在大部分的小战士都是从学校里出来的。

　　中西部大漠戈壁地区边防连队的环境与东部的草原森林河流完全不同，荣誉室里他们用石头展现浪漫和美。石头的种类和讲究极多，但美的东西很容易引起共鸣，那种浪漫又是一种感觉。我曾和北京军区的粟戎生副司令员在巴彦淖尔乌拉特后旗的“玛瑙湖”捡过石头。那不是水的“湖”，而是戈壁滩上的洼地，特殊的地理环境使那到处都有玛瑙石。捡石头时一帮人星星点点的散布在玛瑙湖的戈壁滩上，然后聚在一起一件件的拿出来“比宝”。有晶莹剔透的玛瑙石，有千年修炼的戈壁石，还有鬼斧神工的肉皮石，千姿百态各有风采，那还有树化石。比赛结果自然是本地队占优，不是说我们捡的石头好，而是在比的过程中我们对石头的叙述为获胜加分不少，语言的浪漫在这功不可没。其实进了连队荣誉室的石头和照片，背后都有一段精彩和浪漫。

记得我们有一次搞额尔古纳河冰道巡逻，呼伦贝尔军分区的唐凤才司令员带队到了奇乾，奇乾乡的孟乡长是俄罗斯族，长相酷似列宁，他把我们请到家里做客，敬酒时他说的那段话很有特色。那气魄，那口吻，那架势，是我见到过的最有魅力的语言浪漫。大意是：我代表奇乾乡六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代表奇乾乡的各族人民群众，也代表林子里大大小小的动物，热烈欢迎解放军。那顿饭上的是俄罗斯风格的大肉丸子，野猪肉，额尔古纳河的划子鱼，还有俄罗斯族特有的红茶奶茶和他们自己做的野果酱，面包。外面白雪皑皑，冰天雪地，屋里热气腾腾，高兴时老汉大声喊老伴，去咱家后园子里挖点雪糕来。成箱的雪糕就露天堆在院子里，埋在雪堆下。那种浪漫在这环境里犹如天造地合，畅快淋漓。实际上边防遇到的很多的浪漫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由阿拉善进巴彦淖尔过狼山的盘山路时，在山顶俯瞰远方可以看到一幅典型的山水画面，那种美能感觉到，语言却好像有点不够用，总不能说真TM的美吧。
　　还有一种是行为浪漫。夏天到大兴安岭深处的伊木河边防连时，连长听说我们要来，便告诉小战士去界河里钓点鱼招待客人。小战士的鱼竿只是一个短棍子，上面没漂子，丝线下面拴着一个小螺母和钩子，挂上点蚯蚓，它拽你就拽，没一会就是一桶小划子鱼，油炸，清炖都很好吃。就着鱼汤在煤油灯下我一大碗饭吃下去居然不知道那是白高粱米。

　　在阿拉善沙漠苏宏图边防团一个简陋的边防小哨所里，我们几个去换岗，巴格那等几个小兵是包完饺子骑着骆驼走的。夜晚海力斯我们几个吃完饺子在摇曳的煤油灯下聊天，耗子在我们头顶的天花板上跑来跑去，发出“通、通”的声响，不知道是在欢迎我们还是想吃饺子，那种浪漫有点毛骨悚然，因为我们担心报纸糊的顶棚架不住耗子的折腾…。在额尔古纳河边，粟戎生副司令和老伴打着小花伞躺在河边绿草如茵的草地上，界河从他们身边流过，周围是大兴安岭的林海，蓝天白云，好浪漫的老两口。我领着南京的同学在巴彦淖尔的戈壁滩上捡石头，当年我曾一身迷彩服躺在这暖暖的戈壁滩上，闭上眼，聆听着天上小鸟的鸣叫，感觉很快就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很放松，也很惬意。也许是因为这里的蓝天白云和成片的梭梭林，还有沙沟里的千年古岩画。也许在这可以和刻在石壁上狩猎大角羚的古人对话，也可以在广袤的戈壁滩上找寻镀着“沙漠漆”的戈壁石。这是我们的边境管段，我们的地盘，一望无垠，却又让人心心念念。我们的连队，我们的小哨所，我们的乘马巡逻兵就在这附近。

　　浪漫不是年轻人的专利，也不是文化人的权利。背靠祖国，面对大兴安岭夕阳下的白桦林，额尔古纳河冰道上的大冰裂缝，阿拉善沙尘暴中的乘驼巡逻兵，还有界河巡逻艇上的猎猎军旗，你要不心动那就是个棒槌，神仙还有思凡的呢。艰苦条件下的环境也许更能激发出一种特殊的浪漫，有意思的还有四十多年前我们内蒙古边防处三个二十多岁、同龄的小参谋，现在都爷爷姥爷辈了还在为边防摇旗呐喊，不浪漫吗。

　　退了之后曾领着一帮同学沿着边境线重走巡逻路，重上大沙梁。这又说到前面提到的那个有名的小哨所，我的好朋友一家想去看看，又怕人家不接待。后来他们不光如愿以偿，吃饭时还被让到连队那张很有名气的餐桌上，坐在那个特殊的位置上美了一把。

　　大兴安岭里的小哨所，小战士们不只会照相，冬天时他们会用洗脸盆子冻上一堆用广告色调出来红红绿绿的冰疙瘩，摆放在进哨所的路两旁，在白茫茫的冰雪世界里这种颜色的点缀给人一种喜气洋洋的感觉，他们贴春联时往背面一喷水顺势就把春联冻在了上面。至于骑着骆驼接新娘，把在边境水井旁捡到的千年古岩画请到小哨所里都是浪漫的杰作。

　　浪漫需要用心经营，也需要用阅历去营造。莫尔道嘎边防团的刘二明政委从山东整了块大石头，请当地书法家题好字，千里迢迢运到了我们当时最边远的边防连。这位书法家看到自己的字被刻在这石碑上放在大兴安岭深处的界河旁时，两眼发直，快步向前，抚着石碑泪光闪闪。应该说边防连队对自己的环境都是很在意的，很多连队会利用条件搞一些自己的创意，比如给营房做一个大大的背景横幅，道理很简单，卫国戍边，祖国在心中。

我也有件浪漫的懊悔事，退下来时应该领着当年为我们边防的“西部新塞”“边关飞鸿”谱过曲的巴彦淖尔作曲家孙德明老师到边防走一走，相信对文人而言那会是一种很好的创作源泉。
　　还有边防几十年的老兵“古道胡杨”“边关军魂”七十多了还在动笔，后面还有魏士江、张新华等，他们在岁月中用精神，用情感延续着边防的浪漫。至于零下四十摄氏度在巡逻车上吃饭，在界河边的地窨子里休整，还有长长话题的边防连队菜地，那都有边防独有的极品浪漫。 浪漫要品，浪漫要悟，边防浪漫的背后是境界，是对祖国的忠诚和大爱。不要以为边防只是艰苦，也别以为那偏僻闭塞或只是山清水秀，更不要以为在情感浪漫上谁能高高在上。在蓬勃发展的今天，边防人能苦中作乐，情满征程，浪漫天涯，靠的是信念和忠诚，靠的是对祖国对生活的热爱。

　　可以这样说，经过北疆边防的洗礼，就会自然不自然地把情感融入祖国的山河，即使离开，那种对老首长、老战友的深情仍会珍藏在心，那份忠诚，那种浪漫也会在八千里北疆的上空飘荡，不离不弃，相伴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