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最近像着了魔,接连到周边的古寺、古镇寻访,有的同一个地方还去了不止一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下中国,有个通行的说法,地下文物看陕西,地上文物看山西。我看此话不为过。四大佛教石窟山西有其一;四大佛教圣地山西有其一;山东有全国最大的文庙,孔庙,山西则有最大的武庙,关帝庙;一提起镇江的金山寺、杭州的雷峰塔,人们自然想起《白蛇传》的美丽神话,而山西永济的普救寺、莺莺塔里则吟诵着《西厢记》的浪漫传奇;湖北武汉有“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的黄鹤楼,湖南岳阳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岳阳楼,江西南昌有“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滕王阁,山西运城则有“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鹳雀楼;唐代仅存的四座木结构建筑,现如今均分布在山西南北;至于山西的洪洞大槐树,更是全球华人祭祖寻根的圣地了。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就连我所居住的小城周围,各种古建也星罗棋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山西运城鹳雀楼</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一个人独自穿行于幽深的古巷,徜徉在遒劲的斗拱和温婉的户牖之间,伫立于斑驳的古寺和老宅院,凝望苍翠的古柏、古槐,抚摸着残损的石碾、石磨……就像是一次次对时间和历史的穿越,思古之幽情油然而生。不知不觉中,匆忙的脚步也舒缓、轻盈了许多,是为不打扰这份宁静。如果你全身心沉潜其中,也仿佛被定格在某个久远的年代,时空恍惚,亦真亦幻。只是摩托车偶尔从古老的街巷呼啸而过,你才一下子又被拉回到眼前。给妻子拍了张照片也挺有意思。她站在一座早已无人居住的老宅窗前,似乎在和老街坊或这家先前的女主人拉着家常。从巷子里走进主街,但见商铺鳞次栉比,可以想见当年的熙攘与繁华。时过境迁,昔日的繁盛不再,所有的喧嚣都归于沉寂。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山西晋城大阳古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每一次游览,总会有意外的收获,总有一道独特的风景相伴。这,就是古镇和乡村里那种天然的、未曾雕琢修饰的淳朴民风;总能触摸到一种温暖,这温暖让你感受到那每一座老宅、古寺和古镇的每一条街巷都有了灵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去天台庵(唐代仅存的四座木结构建筑之一),由于GPS误导迷了路。走进乡里的一个院落喊了几声,从屋子里走出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的大嫂。说明来意后,她虚掩一下“院门”——两个形状不规整的木框,用几根铁丝绑在两个歪扭的木桩上,你把它“挪”到哪儿,它就“站立”在哪儿,而且压根儿就是没有锁的“门”。也没说啥,就上了我们的车,“跟我走吧。”在车上,我和大嫂攀谈起来。虽是初次见面,但一问一答那么自然,像是老相识。面对不速之客,她竟没有一点儿戒备,理想社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不过如此吧。一直把我们引到这古寺的山门前,她才下车向我们道别,循着刚才的路回自己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旁的妻子对我没好气:“哪儿有你那么说话的!像查户口的警察,更像打家劫舍的贼!”我释然一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山西平顺天台庵</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五凤楼(始建元代,明清两朝多次重修),正准备进楼门,收门票的老兄看我拿着相机,“兄弟,跟我来!”他把我领到这古楼前一根石柱侧面指着上面的字,“你应该拍这儿。”我恭恭敬敬拍下这根石柱,上刻“大明萬暦四拾壹年五月卅日新天石柱贰根”。接着又把一扇楼门拉开,指着门后刻的字,“拍这儿。”我不敢怠慢,赶紧摁下快门:“乾隆三十八年縂副約置”。就这样,五凤楼的故事我已略知一二。看我拍完照,这老兄一脸的得意。他既为当一回义务导游高兴,也为家乡先人留下的宝物骄傲,更为自己能有幸守护先人的遗存自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春节刚过没几天,就先后去了大阳(大读代)和荫城这两座古镇。虽说立春的节气已过,但北方这个时节,大部分生命都还猫冬、蛰伏着,了无生气的“灰蒙蒙”仍是古镇的主色调。主街道和各家各户的春联、福字帖还没有褪色,为这“灰蒙蒙”增添了一抹抹醒目和靓丽。想想看吧,大年初一,老屋的主人一打开房门,忽如一夜,满院的吉祥和喜庆扑面而来;一打开院门,满镇的吉祥和喜庆扑面而来。穿着新衣服的大人和孩子们走街串巷,那是一幅幅流动的风景,红红的春联展开双臂,恭迎拜年人送来的祝福。满街满巷的春联和福字贴像一只只红烛、一团团社火,和一盏盏、一串串红灯笼、满地的爆竹红一起把古镇给染红了,映红了!古寺的山门和正殿大门也披上红红的春联,人们祈求菩萨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安居乐业、人丁兴旺。最感动的是在那些久已无人居住或已部分坍塌的老宅门、院门,甚至是在只残留着一堵院墙上,红红的春联、福字贴也都粘贴得工工整整,毫不含糊。这老宅、老院曾默默为她的主人遮风挡雨,驱热避寒,是主人世代繁衍生息的家。古镇人一直感念她们,也要让老宅和残垣断壁一同分享他们的喜悦和欢乐。人在,希望就在。那春联和福字贴向人们昭示古镇人对自己世代家园不离不弃的坚守与信念。</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山西长治五凤楼</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从所去过的这些个地方看,她们远不象徽商宅邸和晋商大院那么繁复、奢华和气派,身世、声名也远没有那么显赫,但镇与镇、宅院与宅院之间,风格都各不相同,简洁中倒也妙趣横生,个性鲜明,精彩纷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有座老宅的两个木质窗户装饰别具一格,充满浓郁的生活和艺术气息。每个方格形的隔扇中间有四只飞鸟(是喜鹊,还是燕子?)簇拥一只鸳鸯,两个窗户对称安装在二层楼两个相邻的窗框中,左右形成呼应,一对鸳鸯似在呢喃私语,老宅一下子就灵动起来。整体效果又似两幅北方的剪纸窗花,既传神又极富美感,体现了老屋主人的品味和追求。实物远比我这支笔描述得更写意也更生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经过不知多少代人的持续营造,逐步形成这一带古建筑稚拙、古朴的风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看着一些院墙和屋顶已风化、倾斜、坍塌,我没有太多的失落和伤感,相反,却感受到了一种苍凉之美,沧桑之美。在大自然和时间面前,人类真的很渺小,有时甚至很无奈。让我们内心永存一份感激、敬意与谦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山西长治荫城古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自然和时间的侵蚀无法抵御,对人为的蓄意戕害,当引起我们警觉。文明,在愚昧、野蛮和暴力面前往往那么脆弱甚至不堪一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游历过的不同地方,几乎都留下同一个时代的特殊印记。稍年长的原住民都能讲述一段关于抱鼓石,门枕石、墀头、垂花门、一幅壁画、一座造像甚至是整座寺庙或老宅在那个时代不幸的故事,令人痛心、扼腕。一位七十多岁的老者在回忆当年自家窗台下那一块块雕刻精美的石头被砸的情景时仍心有余悸,仍是一脸的疑惑和惊恐。本来,这些顽石在一百年、两百年甚至更早前,经过能工巧匠的精雕细琢之后是被赋予美的意象,也有了鲜活的故事,是一种生命的存在,在经历了无数岁月的磨砺之后才走到了当代,但它被捣毁竟是一瞬之间,它所承载的多少文明密码也在那一瞬间永远的消失了。走近这些已变得丑陋和狰狞的石头,仿佛听见、看见它们在痛苦、愤怒地呻吟,像冲着我喊:“我没有罪,把美还给我!”我无言以对,羞愧难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座叫观音堂的祠堂得以完整保存,她躲过劫难的故事也令人唏嘘。据导游介绍,祠堂建于明代,集儒释道三教一体,规模不大,却有各类人物、动物、楼台庙宇的彩塑、悬塑大小五百余件,工艺极其精美、精湛,人文信息极为丰富。在那个特殊年代,眼看着祠堂难逃厄运,村民们急中生智,在供奉着佛像的龛台前砌起一道墙,把祠堂改成了粮仓。但还是不放心,又在墙上张贴伟大领袖语录,红卫兵才退避三舍。在被尘封将近二十年后才得再见天日。是黑色的幽默,还是文明的悲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山西长治观音堂内各种雕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大阳镇,一处不经意的景致颇耐人寻味。一排新式单层砖瓦房朝街面的墙上,临摹作者手迹制作了三首诗词的水泥浮雕:“……粪土当年万户侯”、“虎踞龙盘今胜昔,……”、“……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诗的主人大半生都陷入和中国历史及人物“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之中。过度的自恋、自负,导致莫名的焦虑和迷思。华夏文明、中国的历史当从现在开始,要“砸烂一个旧世界,创造一个新世界”。所以也就有了大革文化命的十年疯狂。古寺、古镇所遭受的劫难恰与这疯狂有着时间和逻辑上的契合。我所看到的,不过是那时中国各类历史文物遭遇的一个缩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时间在流逝,古寺、古镇、也加速着衰败。但在这片土地上世代生息的乡民们不甘心祖辈的家业从自己手里消失。珍惜、保护古文物已成当地百姓的共识和自觉行动,他们在和时间赛跑。尽管居民们还不富裕,但还是不时地看到张贴或竖立的乡民们抢救、抢修或重建某座寺庙或老宅院的捐资功德榜或碑记;当地政府也在努力从各种渠道募集资金,以期能更大范围维护、修复古建,尽可能保持她的原始风貌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欣慰之余也有几分隐忧。大干快上,急于求成一窝风,对古风物的肤浅甚至错误的理解,难免粗制滥造,不伦不类,给古建带来更大的伤害;随着商业和旅游的进一步开发,彼此利益竞争的加剧,古朴的民风还能存续多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山西长治荫城古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保护好不同地区先人的遗存,就从一个侧面印证并切身感受到我们民族的独特性,差异性、包容性,就留住了我们的民族记忆,就守住了我们历史的、文化的、精神的家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朋友,把您在旅游观光中的所思所悟与美友们分享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文章封面是山西晋城大阳古镇)</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