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台之旅

碧波千里

与五台山结缘始于1999年，那一年去阜平采访，采访结束，宣传部和广电局盛情挽留多待一日，于是在他们的陪同下到台怀镇一游。熙熙攘攘的信众、列队行走的众僧、摩肩擦踵的游客，让我以为到了集市，这与我脑海中清静的修行之地印象相差甚远。这一次，喧闹的五台山没有给我留下太多印象。那时相机还是稀罕物，与五台山的首次结缘在我个人历史上好像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只是记得来过，以至于若干年后回忆起这次与五台山的邂逅总有“该不是我的一个梦境吧”的感觉。

二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间，与五台山再无交集，但五台山一直召引着我。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当我喜欢上户外活动后的第二年年底，也就是2019年12月31日，运动公社组织了声势浩大的跨年登高活动——朝台：环穿东台、北台。我毫不犹豫的报了名，而且那天恰逢我农历的生日，晚上群主叉哥请大家在离我们下榻宾馆不远处的裕民饭店聚餐，共同迎接新年的到来，叉哥还贴心的专门为我要了一碗长寿面，长长的只有一根面条，却是满满的一大碗，上面还窝了一个荷包蛋，吃得心里热乎乎的，度过了此生最难忘的一个生日，那一天我54岁了。翌日七点，大家迎着新年清晨第一缕阳光，赶赴鸿门岩，向着北台进发。

时隔五年，再次朝台。当然期间偶尔也有朝台，只不过都是当天打来回。这次朝台凑巧又赶上了我的生日——阳历生日——12月28日。叉哥原本是计划跨年朝台的，但因为今年元旦只放一天假，无法实现朝拜两个台的目标。所以叉哥果断将朝台日期从12月31日-1月1日提到了28日-29日，元旦那天另行组织朝南台。这样前赶后错就又遇上了我的生日。我在出发前并没有意识到自已的生日又逢朝台，在东台北台两天也没有意识到，因为一直过农历生日。看来缘分天定。

我一直搞不清自己为什么喜欢朝台，自忖自己不是虔诚的佛教徒。大概是喜欢五台山的环境、氛围，喜欢在各式的文殊菩萨中穿梭，因为在五台山上我找到了久违的清静、放松和内心澄澈、欲望远离。。。

28日，我们抵达鸿门岩时是11：00，第一天朝拜东台，这对于我们朝过几次台的人来说，轻松的不要不要的，因为鸿门岩距离东台顶不过两公里，攀升不到三百米。如果不是为了12：00前晋香，我估计我们会散漫到躺到晒太阳。

东台山顶海拔2795米，冬天气温可达到零下30多度，今天属于比较好的天气，最低温度-15°。但是这样寒冷的天气仍然有很多师傅在这里坚持苦修。每年朝台很辛苦，但与这些师傅相比，不值一提。这也是我说服自己以后要每年来朝台的理由和动力。

据说东台日出是五台山东台一大自然景观之一。每当旭日初升，霞光万道，静谧的望海寺，完全沉浸在一片云山雾海中。但迄今而止，我还未有幸看到东台日出，云海去年夏天见过了，美的不要不要的。东台日出随着以后朝台次数的增加，应该也是不成问题的，我们只要调整一下朝各台的顺序就能实现。

东台除了望海寺及文殊老殿，还有一座神奇的望海楼，据说登上此楼可以看到东海。

虽然今天的气温相较于东台历史并不算冷，但对于我们从“温柔之乡——保定”来的这些群友来说，我们还是感觉寒气逼人，尤其是今天有风，风力不算大，但走到垭口这些地方时，感觉鼻子、耳朵、手指都要掉了。同行的伙伴陈姐说“你的帽子是单层毛线织的，手套是夹的，风一打就透了，会冻坏的。。。”她有所不知，我的打底裤穿的也是比较薄的。临出发前，我穿了厚的，但在温暖的家的环境里热的直冒汗，迈不开腿，我生怕穿这么厚影响了爬山，因此临时换成了比较薄的这一款。幸好我在外面套了一双长袜，这才使我的腿扛住了严寒，同时得益于我临时更换的另一穿搭——长款羽绒服。

其他群友都做了充分准备，把自己包裹的跟粽子似的。就这我们一路都很少交流，因为谁都不愿裸露嘴出来。。。

没有见过五台山的冬天，你永远不知道冷彻骨髓是什么滋味。

男士还是比女士更扛冻！

终于到了东台顶，我的脸上才有了笑意，中途冻得都不会笑了。。。

映入眼帘的是望海寺。由正门的台阶拾级而上，第一大殿莲花殿因形状如一朵圣洁的莲花而得名。大殿为八角造型，寓意欢迎八方来客。总体分为上下两层，由砖砌而成，一层供奉文殊菩萨以及众菩萨像，二层是大雄宝殿，供奉着释迦摩尼佛。

莲花殿的东侧，近年又新增四大菩萨像各一尊，文殊菩萨、观音菩萨、普贤菩萨、地藏王菩萨，铜像四米有余，金碧辉煌，在台顶之上显得十分庄严。

望海楼。望海楼高七层，漂亮又壮观。登上望海楼极目远望，近可及阜平，远能望到东海，正如古人所说，登上东台顶，极目到海瀛。

令人诟病的是东台顶周围砌了一圈高高的围墙，夏天来时还是低低的一米高的矮墙，手扶墙可以极目远眺群山，现在只能看围墙和头顶的蓝天了，这般操作不知是何用意、是何居心？如果实在想看，只好移步二层平台了。中国的景区普遍存在这样的问题，看似想的周到，实则破坏景观，画蛇添足，得不偿失。

莲花殿后面是低矮的老殿，这里供奉的是聪明文殊。五台山是文殊菩萨的道场，东西南北中五台顶供奉的都是文殊菩萨不同的化身，又称五方文殊。五台山东台顶供奉的聪明文殊菩萨‌又称黄文殊，主司赐福和开启智慧。聪明文殊菩萨在佛教中具有重要地位，象征着以智慧斩断烦恼，获得内心的自在和洒脱。南台供奉的是普贤菩萨。普贤菩萨以广大行愿和无尽功德著称，象征着佛教中的大行愿。西台供奉的是狮子吼文殊菩萨。狮子吼是文殊菩萨的一种法相，代表着威严与力量。北台供奉的是无垢文殊菩萨，象征着纯洁无瑕。中台供奉的是孺童文殊菩萨，象征着纯真与智慧。

这五个台顶的菩萨供奉不仅体现了五台山作为佛教圣地的宗教特色，也展示了佛教文化的博大精深。

关于文殊菩萨，还有一个特别美妙的传说：只要来五台山的人一定会遇见文殊菩萨。文殊菩萨在此修行时，发过一大愿：“只要你来五台山拜我，我必见你。只是以什么样子见你未知，一草一木，一山一石，路边众生皆有可能。只要你来，我会迎你一千里，送你八百里。。。”多么美好的愿景，何等的慈悲！这个宏愿给了信众无尽的希望，吸引了多少人前去朝拜。

五台山也是户外活动爱好者的天堂，有多条远足线路供选择，每年不同季节都会有众多行者汇聚这里。

东台顶挂单处每天中午十二点前供应斋饭，大概是十块一位，我们从未赶上过。这里供应免费的开水，出售方便面等，所以来东台不需要带太多的食品、水之类的。我们在温暖的挂单处草草用完午餐便开始下山。下山我们走的是公路，因为公路好走，它是环线，还可以边走边看四周的美景。

下山之路美则美矣，但我已无心再看，因为实在是冷。一阵风迎面吹来，一下子把羽绒服的摁扣噼里啪啦吹开，我才发现疏忽间忘了拉上里面的拉锁，凛冽的寒风如刀子般直刺心底，心一下子凉透了。手忙脚乱的拉拉锁、摁扣，可是戴着手套的手岂是那么容易对准位置、顺利拉上、摁上的？于是尝试数次失败后褪去手套，手瞬间也不听了指挥，我才体会到了出发前领队蓝莓为何一再强调“多穿多带”的良苦用心。我终于拉上了拉锁，也摁上了摁扣，但是却发现不经意间风又把陈姐的围巾吹开了，心里一惊，生怕围巾被刮跑，刚想跑过去抓住她的围巾，却惊奇的发现围巾哪儿来的又回了哪儿，人家竟然自己又原路刮回去了，心头一热：文殊菩萨保佑！阿弥陀佛🙏🙏🙏

这是从西藏来的，因为他见了我们说了一句“扎西德勒”。

不知是海拔越来越低的缘故，还是体会到了菩萨一路保佑的暖意，我们的脚步越来越轻快，身体也不再蜷缩，人变得舒展起来。。。

在鸿门岩集合后大家一同乘坐大巴赶往下榻的宾馆。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了最好吃的一顿道道地地的山西风味晚餐，每个盘子吃的都“片甲不留”——不是群主叉哥点得少，而是太好吃。晚餐后我与陈姐逛了逛砂河镇。这几年砂河镇因临近五台山而繁华起来，到了晚上，霓虹闪烁，店铺关门比保定都晚。我在一家超市买到了厚实一些的帽子和手套——今天的东台之行提醒我必须为明天的北台之行做好充分准备，因为北台是五台中最高最冷的。我马上戴上了新帽子、新手套，头和手立马暖和起来。想到行李包里还有一套自发热的秋衣秋裤，对明日的朝拜北台有了把握和信心。叉哥说砂河镇最近几年建的憨山文化旅游景区也不错，值得一看，我和陈姐继续前行，寻“灯”而去——叉哥说景区的标志是一座亮闪闪的高塔。这个办法果然奏效，转过两个红绿灯，向右就看到了霓虹灯装饰的高塔。

果然很美，很有味道，一个小小的山区乡镇竟然拥有这么一个很有品位的古色古香的人造景区，一下子对砂河镇及它的最高领导刮目相看起来。应该是投入了巨资，但眼下是收不回投资的，因为游人寥寥，也可能是淡季和晚上的缘故，但空空如也的店铺说明招商不利。票价很贵，加之游人极少——我俩站在入口犹豫之时，只有两人买票进入，景区里虽安全，但寥廓终究让人心虚，毕竟我们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加之考虑到明天爬北台是一场硬仗，我俩打退堂鼓，回到温暖的宾馆早早休息。

第二天早上七点，迎着第一抹朝霞，我们出发了，我们乘坐一小时大巴到达鸿门岩。这里是攀爬东台北台的集散点，东台向左，北台向右。看着东方灿烂的酡红，我们都在心底感恩：谢天谢地！蓝莓说今天是我们历次朝北台遇到的最好的天气，没有之一。横跨公路，我们向右上了最近的山丘。好美啊！朝霞璀璨，祥云朵朵，群山寂寂，林木静默，只有黑黑的老鸦“啊—啊”的叫声在回荡。人在高兴的时候智商为零，我忘了上小学时语文课本里曾有这样一条谚语：“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此时四周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海晏河清。虽然这里没有水，但是山峦、天空、松林、对面山上动也不动的大风车。。。它们共同织就的美好、安定只能用“海晏河清”。我们带着欣喜加速赶路。

然而随着云层的逐渐淡开，一缕清风拂来，温煦又和暖。此时的最低温度是-9°，风在逐渐增加强度。陈姐说，怎么回事？天气预报不是说风力1级吗？这显然不是1级。她说话的这个工夫，风力又加强了一些，我们甚至趔趄了一下。我是浪漫的一种解读：“主角出场前总会有一阵紧锣密鼓。”“你是说太阳是主角吗？”“是的。”陈姐认同了我的说法，我们继续兴高采烈的往前走，遇到积雪厚的山坡，我们让蓝莓先走，“我们拍一个有雪的视频就去追你们！”

那个白色的牌楼是鸿门岩的标志。

此时虽然风力越来越强，但也还只是阵风，从我围巾一动不动的流苏能够感觉到此时的和煦。。。太阳冲破了厚厚的云层，太阳的冲击使云彩变成破裂的放射状，世界变得明亮又澄澈。。。

我和陈姐在背阴的这面坡拍摄了视频，第一个视频从我矫健的步伐能够看出四周毫无阻力。但是等我为她拍时，我单手已经无法拿稳拍摄用的手机，我用另一只手来帮忙稳住，但是身子又开始稳不住了，只好跪在地上继续拍摄。因为不冷，刚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是风在作祟。昨天的风奇冷无比，今天的风则是温的，感觉不到冷，最初还以为是今天加了衣服从而感觉不到冷的缘故。。。

拍这第二段时风力已经很大了，中间的跌倒大家还以为是滑倒，实际是被刮倒了，当时的确滑了一下，但那种滑不至于使我倒地，而是身后突如其来的阵风乘虚而入，一下助力我摔倒，就好像被人从后面狠命的推了一掌，我再也无法保持平稳。。。

再后来，我的“主角出场论”再也无法自圆其说，因为从上山时的八点，时间已经来到了九点半。我和陈姐再也不敢拍照了，生怕一阵风把手机刮跑——因为阵风来时连人都站立不住。。。

这可不是在拍众志成城，而是松开就有被刮跑的危险。。。

我相信这哥们只要松开脚的抓力，就会变成“杨柳轻扬直上重霄九”。

荒原上是我们东倒西歪的身影，但是我们依旧初心不改，我们的队伍向太阳，向前向前向前！

心里其实已经开始犹豫：好天登北台都很难，今天能不能顺利抵达北台？

登高祈福的痴心不改！

与风斗其乐无穷！

向前的路上遇到撤回来的队伍，其中有陆之鱼，他说前面风更大，下撤吧！陆知鱼是我们大家都佩服的“强驴”，瘦瘦的身体里蕴藏着无穷的力量，他都打退堂鼓了，我们肯定也坚持不到北台，这里地势比北台低，北台的风只会更大。于是我和陈姐毫不犹豫的跟着陆知鱼下撤了。。。走了不一会儿，有群友接到前面群友电话，说是只要通过垭口下到背面的公路，那里有山阻挡，风力小多了。陆知鱼二话不说，又返回去继续向前攀爬。我和陈姐见状紧紧追赶。。。

但是很快迎面遇到汪哥，一个180斤的壮汉。他挥舞手臂大声对我们说，往回走，前面过不去，风太大！太恐怖了！别冒险，安全最重要。我们很感谢汪哥的好意，但是看到陆知鱼的坚定，我们拂了汪哥的好意，继续往前走。这时，只要阵风来时每向前走一步都很艰难，但是我们努力坚持、坚持、再坚持。

终于到了群友所说的垭口，只要翻过垭口我们就走到了山的背面，在半山腰行进，山就阻住了强劲的西南风。走到垭口的步数屈指可数，可是我们就是迟迟登不到这里，此时我和陈姐才发现，风向又变了，变成了西北风。我们在与风角力的同时，也在跟自己的想法做斗争：照这样翻过垭口跟现在有什么两样，因为风向总在变。这时后面又上来几个小伙儿，不是我们一块儿的，但看上去是强驴，背着重装。他们抢先一步登上了垭口，我们随后也终于登上了垭口，于是就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这里还有几个人一直站在这里，因为持续的强风，导致他们无法前行，而他们又不甘心就此下撤，于是就一直在这里与风陷入胶着状态——他们想向前走，风顶着不让他们走。这是我此生看到的最恐怖的自然力量，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向背道而驰的方向推你，又好像巨大的磁力向着相反的方向吸我们过去。。。我们几个就在垭口摇摇晃晃的站着，身体前倾，站成骑马蹲裆式加固自己脚的抓力，确保自己不被刮跑。支撑不住了，快速把手杖深深的插入土里，借助手杖的力量与风抗衡。时间过的好漫长，体内的力量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如此这般下去，我们肯定打不过风婆婆。于是我向着我前方的陈姐大喊：“陈姐，下撤！”这时已经有人爬在地上了，所幸陈姐听到了我说的话，马上抽身下撤，此时的风向已经辨不清了，一会儿南风，一会儿北风，一会儿西风，一会东风。。 。好怪异！此时才想起群主叉哥曾说过的话——五台山地形复杂，气候瞬息万变，自成小气候，天气预报只是一个参考。。。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身上立马惊出一身冷汗。往回走还是比向前走要省力得多，只是要提防突然刮来的风把自己扑倒，我刚刚踏上一块雪冰时就被风摁在了冰上，直到它稍停，我才爬了起来。赶上了汪哥，汪哥说：“不让你们去，你们偏不信！怎么样？”我们说真像你说的那样，太恐怖了！他说，我实在支撑不了了，就趴在了地上。可是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又起不来了——被风摁在了那里，怎么也起不来，太可怕了！这时看到瘦弱的@幸福的小日子 还在往前走，试图想通过这里，我一看她那么瘦弱，如果过来危险性更大，我180斤都要被刮跑，何况她的体重顶多是我的一半！可是我越挥手让她回去，她越快速的向我靠近。急死我了！

后来下了山大家见到@幸福的小日子，问她当时怎么回事。她说，他一直对我摆手，我又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人在地上趴着，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困难需要帮助、招手让我快过去。。。

不管怎么说，虽然没有到北台，但安全下撤到了停在鸿门岩的大巴上也是一种胜利，此行只有三人抵达了北台，这三人中包括七十岁的@Sweet 大哥，由衷的向他表示敬意，全车人也着实替他担心，在他还差十五分就四点回到大巴车上时，大家不由自主的鼓起掌来。。。叉哥安慰大家：今天因为天气原因，我们登顶失败。但是山永远在那里，它不会跑掉，我们有的是机会，我们还会再来的。。。

虽然登顶失败，但是努力了就放下，“顺其自然”也许就是文殊菩萨在点化我们吧。。。感谢菩萨！再见，五台山！端午节定会再来拜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