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无邪(上)——王舜钦先生轶事拾萃

开心

<p class="ql-block">近乡心怯</p><p class="ql-block">1986年暮春时节,耄耋老人王舜钦乘车沿212国道颠簸7、8小时,从重庆回到老家南部县。这趟相去250公里的归乡之旅,他念兹在兹,等待了38年。</p><p class="ql-block">王老先生是受县党史办邀请回乡的。在与县委梁仕培、县委办兼党史办赵其勋等负责人的座谈中,他回顾几近湮灭的30年代县城乐群小学红色历史,讲述白色恐怖下,地下党员如何以教师掩护身份,英勇机智,无畏无私与敌斗争的故事。乐群小学校由地下党县特委创办,他任校长多年。座谈会上,他还披露了在杭州参加学潮被捕,经胡适搭救,拜学熊十力大师的情节。</p> <p class="ql-block">前一年元月,南部县委、县政府在重庆大坪省兵工局招待所召开“智力支乡邀请会”,他就恢复乐群小学校名提出建议。照片左二孙先余曾任首任南充地委书记、重庆市委书记,从左到右其余几位人物分别是县几大机构负责人敖赐觉、白明江、周君玉、袁天赐、衡兴元。</p> <p class="ql-block">在南部期间,王老联袂弟子李再华在县文化馆圆满地举办了水墨丹青画展。命运多舛的李再华先生,年68岁,昔日乐群小学高班学生,曾任西南美专副教授。在与名医、县人大副主任刘家虞(右)先生切磋诗书画艺术、指导后生张文兴(中)绘画时,王老先生以为诗勿邪念、艺贵情真,艺术家当以追求“思无邪”为最高境界。</p> <p class="ql-block">他的归来在县城泛起涟漪,故旧、街坊迭次来到县委招待所会晤,彼此述说衷肠;其中与英语教师朱烺铭先生的交谈最为深入,他俩20年代是县城福音堂华英小学的先后同学。这批长期背负“历史原罪”的“民国遗老”,包括镇长、县府科长、县商会常务理事、富绅商贾、世家袍哥、技士、退役军人、书法家、名人遗孀及后代,借此难得的见面机缘实现了自1950年以来的第一次合影,看上去似如昨日余晖映在每个人的脸上。照片上的好几位先生于80年代提笔回首往事,留下民国南部社会不可或缺的资料。</p> <p class="ql-block">前排左起:李洪海、李永卓、姚江元、王友仁(王舜钦之子)、殷武文、不详、张全金、邓佩林。</p><p class="ql-block">二排左起:张仲瑄、龚与惠(王舜钦夫人)、李书阁、何仁辅、王舜钦、李再华、孙拮纲、李锡光、不详。</p><p class="ql-block">三排左起:朱家声、徐中文、李再义、满维益、不详、邓某、不详、朱俊清、蒲清泉。</p><p class="ql-block">四排左起:何泽民、文治华、宋叔民、孔兰亭、李世勋、不详、刘明成、邹茂诗、不详。</p> <p class="ql-block">一件突发状况让老人情绪低落。当年自己的入党介绍人尹绍伊的遗孀张仲瑄女士,见面跪请帮助为丈夫冤案平反。可是,他手中除了一管金不换的羊毫外,身无一官半职,局促中只能婉言道:等着吧,相信时间会作出正确结论,昭雪总有期......</p><p class="ql-block">“木叶落,长年悲”。他对首次回南部的妻子、幺女讲此次衣锦还乡,接待备至,应该满足,可是想起早殇的乐群小学同事和故乡知交,不堪重省!</p> <p class="ql-block">蒙童涂鸦</p><p class="ql-block">1925年春,县城后街一个盐商大院的厢房内,氛围死寂,寡妇王氏躺在床上一脸冷峻,23岁的独子王文孝端端跪在地上,乞求母亲放行他去远方的上海学习绘画。</p><p class="ql-block">作出如此抉择,主要缘于他酷爱绘画艺术的志向,然而婚姻周折的刺激亦为另一个重要因素。结下娃娃亲的后街著名徐姓富绅之女,临到谈婚论嫁时,竟嫌弃王家孤儿寡母、家道中落,悔婚退婚。——王氏为此唉声叹气,抹眼流泪。“她眼睛斜视,长相平庸, 我还瞧不起她呢。”他硬气地对母亲说:“以后我一定要找一个漂亮得多的女子!”年前说合的前街世家之女曹淑媛,其模样和文化让他倾心。可是,他不甘于近两年沉沦于跟伯父经商的急功近利和粗糙,心底里涌动的画画念头愈发浓烈,滋生了外出拜师学画的冲动,即便刚与曹淑媛订了婚。</p><p class="ql-block">幼时,他常常将香炉灰倒在地面,画的狗呀猫呀有模有样,或许这一爱好源自母亲的潜移默化。母亲大字不识却有一手好女红,裁、剪、绣、缝件件精巧秀美,为街邻娃娃做鞋画的十二生肖样式生动逼真。锅铺岭街上的福音堂慕名请王氏绣花裁逢,一同去的儿子不爱乱跑,喜欢翻看福音堂才有的西洋画册。他的涂鸦画天赋初露,让英国籍女教士雷鸣凤 Miss Lloy和谷桂馥 Miss Culverwell惊叹,夸赞鼓励有加。县籍教士余锦江怜爱故友之子,拿出珍藏的著名画家张善孖在南部任南阆盐场知事时绘的虎和猴画让其观摩学习。上了福音堂华英小学,他反复临摹《芥子园画谱》,窥得传统技法绘画门径。</p><p class="ql-block">看着侄儿痴迷绘画,伯父王培元颇为不屑,认定画得再好成年后不过当描绘寺庙神像的画匠而已。王家男丁不旺,伯父希望唯一的侄儿长大后作自己经商的帮手——那些年南部盐业十分兴隆,盐生意赚钱容易。为了阻止他画画,伯父又骂又打,多次把他扔在院子外恐吓,并指责弟媳溺爱儿子。王氏弄不清儿子画画错在何处,却不敢吭声申辩,常常暗自垂泪。她认定把书读出来人才有出息,所以一俟儿子小学毕业,随即送到500多里远的成都升学。那年代,富裕家庭瞧不上县职业学校,一般送子弟到成都、重庆、潼川、阆中等地中学去学习。</p> <p class="ql-block">展翅欲飞</p><p class="ql-block">从封闭、偏远的川北小县城来到省城成都,进入了一个崭新社会。这里得风气之先,他感受新思潮,接受新观念,学习新知识,身心成长。激动兴奋中,他取号舜钦,从此派名王文孝消隐。华英教会小学和成都华西附中同学陈元伟读书不行但处事权变、机灵,听从他的建议报考了黄埔军校,改号介生,后来成为中国国民党中央执委、立法委员。王舜钦功课优异、热爱绘画,心怀高远,瞧不上“丘八”,决定远涉省外,报考美术艺校。在盐署工作的好友周维新是画家张善孖座下第一个亲灸弟子,知道老师和其弟张大千寓居沪上开设了“大风堂”画斋,于是帮助王舜钦联系去上海学习事宜,教士余锦江特为他写了推荐信。——不久前,他去上海参加中华圣公会教区会议,拜访了朋友张善孖先生。</p><p class="ql-block">“去上海求学?!”母亲如闻霹雳,惊呆了。传言中的上海十里洋场,纸醉金迷,独子去那吃喝嫖赌学坏了,如何了得!她躺在床上三天三夜默默无语以示拒绝。王舜钦不知所措,跪在母亲床边亦不吃不喝。终究熬不过执拗的儿子,她开口道:“你答应怎么保证做到一不抽大烟,二不嫖,三不赌?”对于母亲冷不丁提出的问题,他怔得半天,不知如何回答。旁边的祖母清醒,悄悄把孙儿拽到隔房,叮嘱:你要做到三点,就是不抽第一口烟,不打第一次牌,不上第一次妓院。回过神来,儿子返屋跪下,誓言遵守三个不第一次。从此,他终其一生无染毒赌黄,谨守了对母亲的承诺。</p><p class="ql-block">青年王舜钦怀揣梦想,离开川北,走出夔门,奔向了上海——中国近现代新兴艺术策源地。辗转一番,进入新华艺术专科学校主修国画,研习“东西文化及其艺术”。新华艺专是近代美术教育史上一所著名的高等学府,李叔同、徐悲鸿、丰子恺、黄宾虹、张善孖等盛名赫赫的艺术大家均云集当时的这所学校。在校期间,他获得了业师潘天寿的青睐。</p> <p class="ql-block">囹圄西湖</p><p class="ql-block">1928年初,王舜钦成为刚成立的杭州国立艺术院(后改名叫国立艺专)研究生,前途光明在望。不料,随即卷入一场不期而至的学潮,夭折了他的绘画学业。</p><p class="ql-block">3月,艺术院正式行课两周之际,院方忽视办学设施条件简陋等问题引发学潮。学生“遂于三十日下午一时起全体罢课,并派代表往(南京)大学院(即教育部)请愿。”27岁的院长林风眠态度强硬,开除带头罢课的学生领袖石明康、张志雍、彭展声、王舜钦等8名学生,省政府“以此次风潮有共产嫌疑,令军警搜捕广华寺学生宿舍,将学生王舜钦捕去......”4月9日,艺术院开学典礼如期举行,大学院蔡元培院长莅临致词,林风眠深为感叹:“蔡先生诚不我欺矣!”跟踪学潮风波,上海《申报》2日、3日、5日、11日连续给予报道,让人们得以窥见学潮真相。</p> <p class="ql-block">陈介生,刚刚升任国民党四川省指导委员会组织委员,专程从南京到杭州来探监,却无力营救他。——当局颇为忌惮学潮,对于肇事骨干分子,岂能轻易赦免呢。坐牢3个月之久,社会似乎遗忘了他。</p><p class="ql-block">面目清秀、外号“柯妹妹”的同窗始终惦记王舜钦,以“不放出王大哥绝不吃饭”之绝决逼迫姨父、士林领袖、上海中国公学校长胡适出面搭救。浙江大学蒋梦麟校长“对本案亦异常注意,除派员妥为调解外,还召该院院长林风眠至院,切实谆嘱。”胡适电请蒋梦麟保释,王舜钦出狱获得自由。</p><p class="ql-block">经此一遭,王舜钦与林风眠的关联仅作为名字符号封存在这场学潮的相关资料里,至于他来自哪里?后来其命运如何?大约乏人问津;由林风眠题,于1928年6月编印的《国立艺术院院友录》恐怕不会出现王舜钦三个字。一一多年后,王舜钦自嘲:北宋苏舜钦被一顿酒宴毁了一生,同名的我被一场学潮毁了绘画前程,自己命中的这一劫似乎早在800多年前就被注定。</p><p class="ql-block">对林风眠而言,动用警察权处置学潮兹事体大,解放后成了镇压进步学生的罪证而备受困扰,而学潮本身为后人研究林风眠及国立艺术院的历史提供了一个重要的视觉。林氏也许料想不到学潮后15年,又一个南部籍青年进入国立艺专,成为自己工作室的学生。这位学生便是日后成名于台湾的艺术家席德进,公认林风眠最出色的弟子之一。——这是后话。</p> <p class="ql-block">大师麾下</p><p class="ql-block">走出牢房却被下了驱逐令,王舜钦必须离开杭州城,丧失了转入田汉、徐悲鸿等人刚刚创办的南国艺术学院的可能。难道就这样灰溜溜地返回千里之外的四川?坐牢可比嫖赌毒严重得多,想到若母亲知晓会伤心得受不了,他苦恼之极。</p><p class="ql-block">对于学生王舜钦出狱,杭州艺术院中国画主任潘天寿欣慰的同时又遗憾不能再跟自己继续学画了,便推荐给著名哲学家、思想家、新儒家开山祖师、国学大师熊十力。熊大师恰在杭州西湖孤山旁广化寺疗养,关注艺术院发生的学潮,反感武力压制学生,同情失掉学籍、遭关押学生的遭遇,遂收纳他到座下与杜刚百、罗心量等为同学,亲灸佛教哲学和儒家学说。仍经胡适交涉,免除了被驱逐处分一一胡适如果不做这桩小事,仍是大家印象里的胡适,王舜钦终生萦怀。</p><p class="ql-block">一年后,逢陈铭枢将军主政广东省招募各类人才,大师写了信,介绍他去陈铭枢处工作。</p><p class="ql-block">恰在这时,电报母亲病危,他选择先返川回家,计划押后再到广东。起程前,他写诗一首:</p><p class="ql-block">我愿永远做一个婴儿,</p><p class="ql-block">躺在母亲的怀抱。</p><p class="ql-block">那里便是人间天堂,</p><p class="ql-block">哭泣也当欢笑。</p><p class="ql-block">这首小诗打动了作家冰心和庐隐,发表在她们主编的文学刊物上。</p> <p class="ql-block">宜昌奇遇</p><p class="ql-block">客轮逆长江而上的途中,王舜钦染上可怕的伤寒,硬撑到宜昌,趁全体上岸转船之机,住进临江街上客栈。持续高烧下,他陷入昏迷,十多天后体温稍许下降,神志渐渐清醒。盘缠耗尽,客栈停供稀粥,欠下几天房费后,老板干脆将他扫地出门。</p><p class="ql-block">他站立不稳,颓然坐在随身藤箱上,背靠街角,眼光迷离。突然,两个熟悉的身影进入视线,“Miss Lloy!Miss Culverwell!”他惊呼,力竭,昏迷过去。</p><p class="ql-block">自庚子1900年起,雷鸣凤、谷桂馥俩位教士来到南部县传教,亲历亲为选址买地修教堂,办起华英小学和诊疗所,直接为小城带来了西方的科学和文化。1925年春“五卅”惨案后离开中国回国,1929年中英关系缓和,年逾六旬的俩位老妪越洋而来重返中国内地,坚持仍去南部教区主持教务。上海客轮行至三峡门户宜昌,她俩趁转乘小轮的空档上岸,在去当地圣雅各布堂办事路上,猝然听到熟悉的呼叫......</p><p class="ql-block">传播上帝福音的教徒及时降临,拯救了垂危中的王舜钦。治疗后移到圣雅各布教堂静养,不几天他身体复元,便陪同俩位英籍老师买下几挑景德镇瓷器,然后上船离开宜昌继续溯流长江穿三峡抵重庆,右入嘉陵江船行,在合川上岸,坐上滑杆,半月后回到南部,时维1929年7月。</p> <p class="ql-block">临危受命</p><p class="ql-block">暌违四年,县城变得有些陌生了。</p><p class="ql-block">秋日的一天,俩位朋友登门,动员他担任私立乐群小学校长。来人之一尹绍伊(左)为地下党县特委书记,公开社会身份国民党县指导委员会常务委员,另一人李仕修(右)为特委宣传委员、县中教师。成都求学期间,三人均为旅蓉同乡会成员,交往融洽。</p> <p class="ql-block">去年夏秋,特委借国民党县指委名义,成立农协会和学联会,更不予土劣分子登记国民党党籍,并带领学生捣毁寺庙神像,引发社会震动。顽固派唆使袍哥和民众上百人捣毁了县指委,散布说乐群小学教师是危险的共产分子。军阀当局以已有县立小学校为由,拒绝乐群小学登记,由顽固势力把持的县立女子初等小学校、县立初级中学校也公开反对。</p><p class="ql-block">斗争过程中,尹绍伊等身份有所暴露,不适宜公开牵头乐群小学,只确定由李仕修兼教务主任,而究竟找谁出任校长来支撑学校局面呢?王舜钦参加过学潮,具有研究生和自由派两重显赫身份,形象“灰色”,堪为校长最佳人选。知晓朋友来意后,他坦言认可共产党主张,同时忌讳党的纪律太严,表示自己想当学者,打算母亲病情缓解、隔年春节后即外出,所以允诺半载为限接校长职。尹绍伊帮他倒填时间、补办国民党籍手续,正在省指委代理常务委员的陈介生批准他任县指委常务委员。不久,他加入地下党,编入张纯风、王扬休小组,参加秘密活动。</p> <p class="ql-block">乐群小学20来名教师,大多为党团员,认为党办的学校就应该全力办好。他们一般出身富裕家庭,兼具社会各种职业,纷纷捐薪,变卖家产助校,如刚入团的蒲万卷把夫人杨清香赔嫁20多挑田谷变卖捐出。王舜钦捐出夫人曹淑媛的陪嫁和压箱钱加上从富豪伯父募集的钱。田颂尧29军高等顾问陈任民及开明士绅谢芳回、王谟初等给予支助,潼保马路坐办郧勉之捐助银元,县收支所张海儒所长拨了资金,张良丞会长代表县商会亦出资,驻军副旅长马翼璋捐了五个大洋。非党女教师杜益华、范式光、王华林、罗会英和驻军参谋杨景吾只拿点或不拿补贴。有这样的经济支撑和政治背景,乐群小学渡过了初期困难。</p><p class="ql-block">1930年4月,省军委书记、南部党组织创建人李鸣珂重庆就义的噩耗传来,同志们在乐群小学内秘密举行了特别追悼会。那几年,特委发动择师学生运动、农民运动,驱逐军阀李炜如运动及参与收回教产运动,1931年初县委成立后策划任炜章平民军起义、发动升钟寺农民起义、迎接红四方面解放河东,乐群小学发挥了地下党联络站作用。</p><p class="ql-block">革命越深入,局面越凶险,王舜钦校长殚精竭虑办好乐群小学。学校设高中低三个年级,在校90多名学生,教学质量比县立小学好,而且歌咏、舞蹈、演剧等搞得出彩,在川北小有名气,还远去邻县阆中演出。</p> <p class="ql-block">牢房侃“仁”</p><p class="ql-block">1934年正月十五(2月28日)寅夜,29军剿赤青年团突袭南部,和县警备司令部合力全面剿共,几天内抓捕近二百人,全县上下风声鹤唳。被捕人员中既有地下党人,又有陈(任民)派人员如周维新、王涵盖、鲜文阔、王谟初、赵肃若、蒲兆雄等开明人士。王舜钦最后被一位姓曾的“神秘人物”出卖,“请”到剿赤团侦缉处,监禁在临时监狱之一的县女小教学楼上。时,红四方面军收缩阵地,撤离嘉陵江东岸地区,正反击四川军阀的“六路围剿”。</p><p class="ql-block">审问、拷打,肃杀之下,看到一帮自由派朋友亦被抓了进来,王舜钦似乎明白了什么,干脆能吃当吃,能睡则睡,更多时间向隅读书——自师从熊十力大师后,他迷上国学经典,对中国古代思想及古代艺术的研究颇有心得。一天,他正埋头专研《老子》《孙子兵法》,引起剿赤青年团大队副兼中队长卢畏山好奇。卢曾任黄埔军校战术教官,自称对《孙子兵法》颇有研究,还表示对共产持同情,将一本《唯仁论》交他看看。《唯仁论》是剿赤青年团秘书胡霖森捉刀编著,署名军长田颂尧。在川北29军防区内,田颂尧提倡仁学,剿赤团员臂章上就是一个仁字。与胡霖森交谈,他以不屑态度,说《唯仁论》东拼西凑,莫啥用处。胡被惹恼,指他狂妄,关进来了还这么拽!毕竟师出名门,学有渊源,王舜钦旁征博引,侃侃而谈“仁者爱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恻隐之心,仁之端也”“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欤”的孔孟仁学,还从中西哲学和基督教义方面对“仁”的范畴进行诠释和升华,说自己学美术“依仁游艺”。他的一番学术式的耳提面命,让“半罐水”的胡霖森眼花缭乱,不得不服,从而亲近起来。受卢和胡两位庇护,他既未过审又未受刑。其实当局和顽固势力没视他为重要分子,关在里面40来天后,由马翼璋副旅长保释出狱。</p><p class="ql-block">(牺牲的或冤死的,出走的或蛰伏的,变节的或反叛的,这批南部精英挥之不去的梦魇,皆由此等草蛇灰线而来。)</p><p class="ql-block">党组织没了,学校教师四散如星,何不挥手兹去?1935年夏,王舜钦安葬母亲后心无羁绊,将三个小孩托付岳母,毅然携妻离县,乐群小学摇摇欲坠。时,康泽掌控的别动队入驻福音堂,复兴社、特工室下沉到县。(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