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天堂里的老爸的一封家书

禾火口十

老爸，您是知道的，我讨厌冬天，因为它对您们这样的老人太不友好，因为它让您们这样的老人，日子太难捱了！ 老爸，您是晓得的，我最不想带您上医院，幺女我和您幺女婿，能够解决的问题，就尽量不让您走到医院去。因为您的年事太高体质太羸弱；因为您的抵御能力太差劲，走进医院，就成了被其它病菌交叉感染的易感人群。 　　2024年11月立冬以后，成都的天气就是时冷时热，有些怪模怪样地。因而立冬刚四天，已96岁高龄的老爸您，哪遭得住这番折腾，身体抱恙被我们，迫不得已地送进了医院。 　　我们以为，就像往次一样，只是做做各项检查，对症治疗而已，住上个十天半月，您的基础老病，虽因年事太高得不到彻底治愈，但至少您的病情会得到有效控制而趋于平稳，我们就能接您回家，继续吃上几天药，不日您就会康复。 　　这是老爸您，刚住院三天的11月14号，我们在老妈那里，为您录下的，老妈让我们带给您的问候：她希望您配合治疗，等您回去团聚。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年轻时，在充满硝烟的战场上，您曾无数次地，躲过了敌人的枪林弹雨；但这一次，年老了，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中，您却没能防住和躲过，被医院里的多种病菌的暗算偷袭、围攻夹击。原本的慢阻肺，加上吸入性的肺炎、支原体肺炎、尿路感染，持续几天的高烧，让我们不得不冒险使用，进口的王牌抗生素。遗憾却没能有幸绕过，被真菌感染的魔咒！ 　　接下来半个月的抗真菌感染，使得您的身体状况愈发地虚弱。我们知道您很想念您的老伴，但有了您的前车之鉴，我们又怎敢轻易带老妈来医院。 12月6日的那天中午，三姐打开手机，让您看那段老妈问候您的视频。您伸手去触摸屏幕上您的老伴，仿佛是想把她的手，握在您的掌心。那时您还能够清楚的，跟视频里的老妈对话：承诺回去就陪她唱歌，还大方告白：老伴，我爱你！ 　　您住院一个月后的12月12日，看着您病情稍稍平稳一些，我们才终于冒险，接上90岁的老妈来医院探望您。遗憾那段时间，或许是您太累了，您总是贪睡。好不容易将您唤醒，半分钟不到你又打起了鼾声。就连与陪伴您走过了68年风风雨雨的爱妻，您都无法与她有效交流；更无力与我们的老妈互动，合唱那首你俩最爱的歌曲。老妈只好俯身您耳边，独自唱给您听：“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没想到，这一次成了您俩最后的诀别！ 　　都说冬至，是老人们的一道坎儿，即使是这样，您还是以您军人特有的意志和顽强，与病魔抗争，硬是艰难地熬过了冬至。然，冬至过后的成都，气温又来了个陡然下降，加上前些时日，寒潮和凄风冰雨的蓄积勃发，感觉一下子就好冷好冷哦！ 　　就在冬至后的第四天，平安夜的那天早晨起，雾霾就明目张胆地笼罩着成都的上空；愁云也阴悄悄地笼罩住了我们这个大家庭！自此我们每个人的身心，都一点点掉入冰窟窿，身体开始瑟瑟发抖，心遭受着纠结的煎熬，心情变得极为复杂，简直糟糕透顶！ 　　因为那天早晨，传来您病危的告急。经过您和我们一同地努力，加上您所有的儿孙，聚集在您身边，为您加油打气。虽然您一直闭着眼睛，好像不搭理我们。我们知道，其实那是您火力全开，集中精力与死神展开一回博弈。最后您赢过了死神，我们赢回了您！ 　　第二天一早，幺女我和您的幺女婿，来到您的身边，您刚从昨天的昏迷状态中醒来，我一声“老爸”，你即将头转向了我，投来的目光依然那么慈爱。你认出我是您幺女，你还抬起头来看，在门口为您买水果，晚到了一步的幺女婿。您对我提出的问题，反应敏捷回答准确，甚至口齿清晰，声因洪亮又坚定。 　　可把我给激动坏了，抱住您的头，轻抚您的额，眼含热泪地跟您说：老爸，您昨天好傲气哦，是生我们的气？还是故意都不理？今天，您终于肯睁开眼睛看着我，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后来的两天，无论是您的儿子、儿媳；还是您的女儿、女婿来陪您，您都还认得您的每一个子女。尽管您说话已非常吃力不易，但你还是能叫出儿媳和三个女婿的名字。您还能以点头或摇头，来与他们交流。 　　我以为，自此您算是躲过一劫，闯过了鬼门关！却不曾想，我们争取来的六天里面的后面四天，您一天比一天衰弱，活得是那么地艰难辛苦，是带给你身心更大的摧残！因为，每时每刻，您都在耗费神力，都在被迫承受，因此带给您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 　　对不起，老爸！我们真的舍不得您离开，才舍不得放开您的手！一支又一支的白蛋白，源源不断地输入您的身体。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后方尽己之能，为您多输送一些弹药急需；为您加油、打气、助威；再有就是，最虔诚地默默祈祷，等带一个您能逆袭成功的奇迹！ 　　从12月5日到12月29日转院后的整整二十五里，您的儿子、儿媳；三个女儿和女婿，四家人轮换着日日陪守，就是不想您醒着时感到孤寂。 　　结果是，我们每天眼睁睁地看着：您时刻艰难的挣扎，却又无能为力；我们都能感受到，您对生命渴求的同时，对您肉体造成的伤痛，你竭尽全力的那番无力地抗拒……这个时候，您知道我们有多揪心！有多心痛！又有多难过吗！ 　　好不幸！12月29日那天早晨，我们没能等到那个奇迹的发生，等来的是您生命体征再次拉响的特急警报。我们四姊妹及媳、婿，还有孙女、孙女婿们，又是飞奔来到您的身边。但这次，我们看到的，是痛苦挣扎地您！每一次呼吸，仿佛您都是在拼命；全身的水肿，让我们心痛得不忍直视。 　　您老人家正经历着，病魔最残酷地折磨，开始了与死神艰难地抗争……我们作为您的儿女子孙，又只能无可奈何地、眼睁睁地看着您，在这场没有硝烟的前方战场上独自鏖战。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确切地说从11月11日起就展开了，且是愈演愈烈异，持续了整整五十天！最残酷的是从12月24日起的最后这六天。您完全是以一个军人地意志“绝不轻易放弃生命的高地；绝不向病魔敌人举起投降的白旗”，那种信念支撑着的！ 　　或许确实是年事太高身质太弱，您的身体已无力搬运，更无法完全接收到，我们输送的后援物资；因为敌人太多太凶猛、太阴太狡诈！尽管您老人家拼着老命、竭尽所能，还是无能防备住，敌人阴险的暗箭偷袭；还是无力抵御住，敌人猖獗的围攻夹击！ 　　老爸啊，看到您被病痛折磨得那么痛苦，我们真的是心碎得不能自已，精神几乎接近崩溃了！我们不想再死死地拽住您，不想再以自私地无畏抢救，只换回您片刻的残喘，和身体上更大的苦痛，把身心的折磨强加于您，毫无尊严的任人摆布了。这时只想让您，能早点儿得到解脱，少遭受点儿罪！ 　　我们知道：其实您也是憋着那一口气，只不过是为了对我们的努力，给予的痛苦回应；我们也明白，那样的您，事实上是非常痛苦！也非常无奈地！ 　　为您生不如死的，所谓的续命，已经触碰到了我们的底线！原谅我们最后的放弃，那是我们最后的迫不得已；也是我们作为儿女，最后做出的撕心裂肺的决定，那是并非心甘情愿的不孝之心！ 　 12月30日凌晨2点30分，您似乎也感应到了我们的无奈，好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不再以强迫自己瞥着气，来陪伴我们的陪伴；以自己既艰难又痛苦的弥留，来迎合我们的不舍。 2点35分，您在您三女婿和大孙女的陪伴中，终于释然地吐尽了，您这一生96年，35147天的最后一口气，安详地驾鹤西去。 　　您那平日里看似大大咧咧的三女婿，和总是那么孝顺懂事的大孙女，他们深知您的几个儿女的承受能力，他们没有即时告知我们，您已睡去的噩耗。深夜里他俩承受着悲痛，默默地帮您的四个子女，完成了本属于我们四兄妹该来做的，您后事的料理。因为他们生怕您的四个儿女，在现场不能自制地崩溃，让您老人家走得不安心！ 　　为此，我确实被这场遗憾的错过，后悔和自责折磨得万箭穿心。因为那一夜，为了夜里在您弥留之际，能及时赶来您身边，我虽被迫吃了安眠药，可我是和衣而睡，半分钟都未能入眠的！凌晨2点47分，我心脏的一阵悸痛，肯定是您离我而去时，最后的牵扯，为此我的悲伤无法言喻！ 　都说您总算解脱了，不再遭罪了！我也以此劝慰自己：敬爱的老爸啊，天堂没有病痛。这下，您老人家终于可以好好地、畅快地、自由呼吸了！这就是您的儿孙们，今天心里一致最大的纠结和期许！ 　　我们最最敬爱的老爸，您老人家选择在二零二四的冬月三十，农历刚数完一九，进入二九的第一天，与我们诀别，这天的冬日暖阳出乎意料地温暖。我知道；那一定是您老人家托老天，赐予您的儿孙们的。您生怕我们在为您奔忙的时候，冷着了！ 　　您老人家离开我们的第二天，我们去了结您在这个世上，留下的最后一笔账目，整整一天太阳都相伴相随，事事都出乎意料地顺利。我知道，那是冥冥之中，您老人家在为我们摆平障碍，生怕累着了您的儿女！ 　　这个冬季，2024年的银杏，金色的杏叶儿，还坠在枝头不肯离枝零落；这两天2024年最后的夕阳，瑰丽地悬在天际，迟迟不肯西沉下去，这就是天意！昨晚您的孙子、孙女们，代替您的四个，都已进入花甲之年的儿女，为您守了整整一夜的灵，您慈爱地看着他们，陪着您一起辞旧迎新，这就是您的福气！ 　　您老人家离开我们的第三天，刚好是2025新年的第一天。为了送您最后一程，更为了能让您入土为安。今天，您的儿孙们一大早就齐聚在了一起，我们围在您的身边，看您老人家最后一眼与您告别。我看到您静静地躺在哪里，好安详、好平静，好自在，我心里好安慰！您老人家被推离的那一刻，我甚至看到，您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恍惚中我看见，您在挥手与我们说“byebye！byebye”!那情形，简直就像平日里，我们每次来看您，离开时一模一样的！我们都没有哭泣，因为我们知道：您老人家最不喜欢看到我们伤心！ 　　您年轻时抽烟太厉害，看嘛！很早就留下了呼吸道的隐患。了解到晚年您的肺功能不太好，您的大女儿、大女婿，专门为您选了一块有山、有水，还有您曾经熟悉的朋友和亲戚的安息地。昨天，您的其它儿孙在家陪着您，您的幺女婿载着您的三个女儿，精心地为您挑选了，一间“鹤载天堂，禄路畅通”，冬暖夏凉的，紫红色有着檀香味儿的檀木房子。我想：您看定会喜欢的。 而今天一大早，一轮红红的太阳，在晨雾中升起，一直伴随着我们的车队，把您老人家送到这里来安居。 　　您的儿子，亲自为您的新家扫尘；您的大女带着您喜欢的水果，还有糕点；您的三女儿，把您的酒杯斟得满满当当的；而您的幺女儿，为您摆上鲜花洁净空气。您的孙子，还悄悄地为您点上了，自您进入老年后，幺女我就强行您戒掉的香烟……老爸，我正式向您承诺，从此不再那么霸道了。所以，老爸，你不会孤寂，更不会无趣！因为，从此再也没有病痛来烦扰您！ 　　敬爱的老爸，有一件事，儿女们还要请您原谅：就是我们直到到此时，都还没敢让老妈知道，您已离她而去；更没敢让老妈来此与您告别。因为您们相爱厮守，风雨同舟、相濡以沫68年，我们真的不忍心，看到你们生离死别的场面！我们都是肝肠寸断了，不敢想象老妈会是怎样地悲痛欲绝！ 更何况，您都还不晓得，和您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她的大哥，就是您的大舅子，我们的大舅舅，也先您半个月已仙逝！这种双重的打击，让她一个90岁的老人，如何承受得起！这下老爸您，和我们的大舅舅可以聚聚了，您就代我表我们的老妈，去那里看看她的大哥吧。 　您活着的最后的那段日子，真的是太辛苦！太遭罪！太受累！好了，此时我们不紧到打扰您的安息：您的满堂儿孙，一个个带着满心的爱戴和不舍，悄悄地离开您。一声声轻轻地“老爸，byebye！”“爷爷，安息！”不知道您有没有听到？恍惚中我好像听到了您的回应。安心歇息，老爸，我们肯定会再来看您！ 　　只是一想到，从此我们再也看不到，您老人家微笑着跟我们挥手致意；从此我们再也听不到，老爸您和老妈合唱的《敖包相会》、《夫妻双双把家还》了，我就会发出沉重地叹气，但我会努力地克制自己：只许默默流泪，绝不抽泣出声！ 　　我们敬爱的老爸啊，您就放心地走，安详的歇息吧。您的爱妻，我们的老妈，我们一定会照顾好的！待到时机成熟，我们会陪着老妈，一起来这里看您！ 　老爸，安息！ 您的幺女儿，您口口声声的四姑娘，跪叩于此送您！ 2025年1月1日 您的幺女泣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