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子继事 代代相传

寒石

　　战国时期著名思想、政治家荀子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工匠之子，莫不继事。”这里所指的事儿是：继承父辈的行当。它说明一个道理，家庭环境对后辈的影响是很大的。

我国古代最早的一部国别史《国语.齐语》中载：管仲对桓公以霸术讲到，对于工匠，要他们聚集在一起，从小就受到艺术的熏陶，就“工之子恒为工”了。

曲阳民谣传：“上到九十九，下至刚会走，要说打雕刻，人人有一手。”它形象地告诉人们，曲阳雕刻之乡“工之子恒为工”的传统文化的继继承承景观，波澜壮阔，蔚然成风。

本篇向看官介绍雕刻之乡源头西阳平村千百匠人中的一位，他叫刘发强。

　　刘法强，1962年出生于雕刻之乡一户典型的雕刻世家。祖传艺脉，口授心传，打小就谙熟雕刻艺技口诀：竖三鼻子，横五眼，……立七坐五盘三半……。

1982年考入曲阳县第三雕刻厂，锤炼石艺，渐入佳境。2003年厂子破产，自行创办兴发雕刻厂。京西的八宝山革命公墓，京东的大运河畔，京城的白云观以及学校、公园都留有他的艺迹。

　　民国二十四年五日，曲阳阳平平安安生，村里迎来了一位高人，他就是中国营造学社的建筑学大家刘敦桢先生。经过实地考察，写下《曲阳石刻》一文，文中提及：“西阳平村共有五百余户，其中石工几占去半数，石工中以杨、高、刘、董四姓居多”。

“雕刻之乡”四大雕刻家族中，以杨氏家族名声最大，成就最高。而刘氏家族传承亦深远，成就亦非凡。北宋宣和六年（1124）闰二月初七同刻曲阳比邱道圆田崔氏造陀罗尼经幢，刻经人为刘行（彭城匠人） 和 杨秀。曲阳石匠为何注上“彭城匠人”呢？刘邦立汉，分封同姓王候于各地，彭城最盛，故用“彭城为堂号”，以张显贵。

汉武帝同父异母兄刘胜分封为中山靖王，他用曲阳汉白玉雕刻玉俑作为陪葬品放置于满城陵山他的墓中，这是至今为止曲阳汉白玉用于雕刻的最早物证。如此看来，曲阳汉白玉的开采和利用是刘氏肇源的，由于开采和利用于汉代，故称汉白玉。

　　上图刘氏家谱，其实不全。按老理儿女性是不能入家谱的，所以刘氏家族中许多巾帼不让须眉的人氏沒有入谱。这其中有参加革命工作的，有从事雕刻事业的，她们事迹非常优秀，成就亦非凡。

　　刘发强祖辈是“德艺双馨”的雕刻世家，在民族危亡之际，以民间雕刻艺人为掩护，进行抗日活动。

二爷刘庭芳时任村党支部书记，他的堂兄弟刘润芳任村农会主任、敌工委员。1940年兄弟俩完成了一项中国美术史上一件里程碑之作。

1939年10月，白求恩在摩天岭前线抢救伤员时，不幸刀口感染逝世于唐县黄石口村。为此，毛主席写下了著名的《纪念白求恩》一文。1940年2月，晋察冀边区政府在唐县軍城南关的宋將杨六郎点將台遗址古阅兵场，修建白求恩之墓。

墓前雕刻一尊白求恩雕像的任务落在了兄弟俩肩上。在艰苦的环境下，通过敌人封锁线，將曲阳黄山汉白玉和人员安全低达工地。

雕像先由画家徐灵依白求恩生前照片画出立式画稿，再由雕刻家李里代领曲阳雕刻师用黄泥塑成立体模型，最后由刘庭芳主持，刘润芳、刘东元等曲阳石匠雕刻完成。

白求恩雕像高1.53米，宽0.38米，厚0.23米。雕像通体素白，在手下垂，左手插入兜里，作军人稍息状。身着雁尾服、穿马甲、扎领带、脚穿三接头皮鞋。双眼目视前方，放眼世界。雕像耸立在白求恩墓前一块巨石上，潇洒飘逸，惟妙惟肖。

后来，多位雕塑家创作了白求恩形像，其艺术水平神情兼备，入木三分。但这尊肇始雕像是有里程碑意义：她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前第一尊共公艺术作品，她是中国艺术家创作的第一位外国人雕像，她是中国民间艺术与西方艺术第一件相结合的建筑范例，她是曲阳雕刻史上一件不朽的艺术作品。

　　晋察冀边区军民举行盛大的“白求恩之墓”落成仪式

　　1940年春，刚建成于唐县軍城的白求恩墓原貌

　　由刘氏兄弟雕刻的白求恩第一个形象，而今收藏于石家庄革命陵园内，成为永恒的艺术品。

第一是可以超越的，但第一次是永远不可逾越的。第一是开创，是永恒，后来人只能在其基础上，去提高，去创新。虽然更上一层楼，但地基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从这个意义上讲，第一次是永久的丰碑。

　　刘发强的爷爷刘三珠，参予人民英雄纪念碑雕刻后，进入北京雕刻厂。1958年北京十三陵水库建成，毛主席亲笔题写“十三陵水庫”，刘三珠用汉白玉雕成，镶砌于大埧护坡上，十分醒目壮观。1971年退休回乡，在大队雕刻班带徒。1980年去逝，那年刘发强刚刚15岁。

　　十三陵水庫源于毛主席对十三陵的一句评说，1954年4月5日毛主席游十三陵后说：“昌平是个好地方，有山，景色不错，就是缺点水。”1958年1月21日十三陵水庫动工建设，当年5月25日毛主席来到水库工地参加劳动，並写下“十三陵水库”五个大字。7月1日，“十三陵水库纪念碑”与水库同步建成并举行落成典礼。纪念碑由北京雕刻厂设计並雕造，雕造的是北雕的曲阳石匠高生元、曹凤炳、曹凤德等人。碑顶耸立参加十三陵水庫建设者的群像，拥举红旗，挺拔伟岸，生动壮观。

　　毛主席参加完劳动后，题写“十三陵水庫”。1964年6月16日毛主席再次来到水库，在水库中畅游了50分钟

　　刘三珠把毛主席题写的“十三陵水库”五个大字，从纸上移到大坝上，需要放大再放大，且不走样。还得用千百块汉白玉雕刻成型拼装而成，不仅仅是高超的雕艺，而且且是精准的计算。他成功了，远远望去，毛主席豪放不羁的笔韵，栩栩如生地耀辉在雄伟壮观的大坝上，成为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刘秉杰与刘法强等人，在其作品《雷锋与学生》雕像前合影。

刘法强的爷爷去逝早，他的石艺主要是六爷刘秉杰口授心传的。

抗战时期刘秉杰担任本村村长。解放初修建人民英雄纪念碑，他是曲阳进入中央美院进修学习的十二位石匠之一。经过培训担任人民英雄纪念碑浮雕“五四运动”主雕手。周恩来总理到现场视察，握着他冻出裂子的手说：“英雄们创造了历史，雕刻家们创作了英雄形象，你们的双手是在雕刻历史呀，一定要雕刻好！”

人民英雄纪念碑完工之后，在周恩来总理的关怀下，以曲阳石匠为骨干成立北京建筑艺术雕刻厂，刘秉杰有幸进入该厂研究室任研究员。其作品雕艺精绝，线条流畅，栩栩如生。参予雕刻的人民英雄纪念碑浮雕，广州五羊城雕，毛主席纪念堂毛主席坐像等，成为中国美术史上的经典。

　　刘法强与六爷刘秉杰合影

　　

　　在中国雕刻史上，曲阳出现了一位出色的皇家工匠，他就是雕刻特色小镇阳平村走出的“每自出新意”的杨琼，他的作品被大元帝国皇帝忽必烈赞叹为“绝艺”。绝艺永流传，流传至民国，同族杨春元发扬光大，开创仿古雕刻，名震四海，并培养了大批高徒，为振兴曲阳雕刻存储了大批人才。刘润芳便是“门徒十、次十三”中十大名徒之一。

刘润芳艺绝德高，以行艺为掩护行革命之实。入党、任村农会主任、敌工委员、抗联主任、城工委员。参加唐县军城白求恩陵墓、山东临沂革命烈士纪念园、北京人民英雄纪念碑、南京长江大桥桥头工农兵雕像、几内亚纪念碑、加拿大《白求恩雕像》、毛主席纪念堂《毛主席汉白玉座像》等等重要雕刻任务。

刘润芳是解放前后，曲阳雕刻艺术界的一位德艺双馨的标杆。被评为高级工艺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全国城市雕塑艺术委员会委员，北京市建筑艺术雕塑厂研究室副主任，北京市劳动模范、第七届北京市人大代表，第五届全国人大代表。

刘润芳在雕刻艺术的道路上，留下过光辉灿烂的艺迹，其中1949年4月，山东“临沂革命烈士陵园”的建设，值得载入史册。陵园由曲阳人杨立祥设计，刘润芳带领曲阳石匠十六人雕刻。杨、刘两人同出杨春元门下，共同艺道，配合默契。其中的罗炳辉雕像和浮雕由刘润芳亲自雕刻。罗将军是我国36位著名軍事家之一，屡建奇功，一生充满传奇色彩。解放战争初期，任新四军副军长，兼山东军区司令员。1946年6月21日在从前线返回途中，突发脑溢血逝世。罗炳辉个子不高，但风度翩翩，体重达276斤。刘润芳反复端量相片和了解他的事迹，把握人物性格和气质，以朴素的刀法，塑造出罗炳辉的炳蔚凝姿。

山东“临沂革命烈士陵园”的建造，在曲阳雕刻史上具有历史性意义，它为雕刻人民英雄纪念碑打下了一个奠基礼。以参加此次雕刻的曲阳石匠艺人为基础，参加了人民英雄纪念碑的雕刻。

人民英雄纪念碑是新中国美术史上的开篇大作，刘润芳任石作工长，并主雕《胜利渡长江》浮雕。因为他参加过抗日和解放战争，深知革命的艰苦卓绝和来之不易，所以心雕入石，成功地雕塑出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过大江”和人民欢迎解放军的热烈场景。每当党和国家领导人和人民群众前来瞻仰人民英雄纪念碑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幅气壮山河的艺术作品。

值得曲阳雕刻界引为自豪的当数毛主席纪念堂内的《毛主席坐像》，每天川流不息的人民群众，走进纪念堂，迎面便是毛主席坐像。当刘润芳接受雕刻毛主席坐像的任务后，亲自到房山石窝汉白玉矿场精选石料。在雕刻过程中反复琢磨研究，把深情厚谊和巧技妙艺倾注于千锤万錾之中。他不仅注重形似的刻画，特别专注神韵旳描写，尤其是眼神，为了出神，反复挪动瞳孔上的灯光，让光点集中投在瞳孔上，闪亮之光，是思想之光，智慧之光，高瞻远瞩之光。在头发的处理上，力避细琐，采用分大块之法，在头发的纹理上，用刀锋带出，以增加气势。泥塑原搞额角的头发都是向后的，在处理时，加上一小绺向下披落，显出生动气质。脸部刻画借用西洋雕刻手法和人体解剖学知识，采用粗中有细刻画各个部位。用细刀和大小不同的带齿花刀及打磨工艺，以增加线条的变化起伏，造成与整体粗犷相呼应。额头、鼻头、鼻梁、颧骨采用细刀，嘴唇则用打磨手法，发挥汉白玉精细洁白、油润滑溜的特质，增加层次和体积的厚度感。

毛主席坐像高3.45米，安详、慈善地端坐在沙发上，左手扶在沙发扶手上，右手放在腿膝上，面带微笑地望着人民，好像在与人民群众亲切交谈。毛主席雕像雕刻得自然真切，在和蔼可亲的笑态中，人民感受到毛主席政治家的远见卓识，军事家的战略眼光，哲学家的知觉灵敏，诗人的形象思维，更传递出他一生心系人民的情怀。

自从毛主席纪念堂开放以来，己接待前来瞻仰的观众达2.2亿余人次，这是一个令人多么震撼的数字呀！问苍茫大地，如此盛景，谁能相比？

1988年刘润芳离休，离休不离艺，他返回家乡传艺、解惑，操刀示范《贵妃出浴》、《五子闹佛》、《昭君出塞》。

中央批准在周恩来出生地江苏准安建周恩来纪念馆，其中瞻仰厅要安放一尊周恩来雕像。雕像由孙家彬创作，他是毛主席纪念堂毛主席座像的创作者之一。孙家彬自然把任务交给他信任的技高一筹的一代哲匠刘润芳。

刘润芳接到任务，亲自到房山在採石毛主席座像的同一石坑采石，运到曲阳雕刻学校，带领儿子刘数学以及侄儿刘发强等人全身投入艺术创作之中。

口传心授，家传秘笈是曲阳传统雕刻艺术的一大特色，最具艺术价值的真经，当数“杨家十三刀”，历经历代总结完善，积淀成金。

在雕刻周恩来雕像过程中，刘润芳边雕边授：“雕像的精气神，是以刀工的技巧来做到的。好的刀工找出来的质感有骨有肉，能体现出丰满的精神及思维表情。”

刘法强至今仍清楚的记得爷爷讲经论道的精彩论述。

“作品的优劣与用力的气力大小有很大关系。不失艺术价值的作品，很大因素是刀工用力恰到好处，工法熟练。”

“雕刻讲究造形，衣纹，精神与刀工相结合，混为一体。我將几个要点简单地说一下。刀工的运用是靠手里的工夫，首先腕要活，手眼相随，手中有劲，一刀子过去，挺拔而有力，好比写大字，笔有笔峰，刀有刀锋。作品的最后一道工序全凭刀工的技巧来刻划出最精彩的作品，体现我们所要体现的精华。”

刘润芳还给大家讲刀工有“钝”和“快”之分，他讲：做不同人物用不同的刀法，工农兵和武士最好用纯刀子，刻出的人物强壮而有力。尤其是表现骨骼肌肉时，特别注意刀的走向与肌纤维要一致，这样才能突出肌肉的真实感及突筋露骨部位的质感。作女性和文人时宜用快刀子，刮出来的人体是软绵细腻的。刻后再经沙布打磨，便显出肌肤的圆润和弹性。雕刻人物圆雕作用。要做到粗中有细，粗细结合，粗而不躁，细而不腻，更增加出人物的性格突出感。

周恩来总理雕像圆满完成，从曲阳运低淮安，安放在纪念馆二楼膽仰大厅。雕像连基座高4.7米，为我国最高大的一座周恩来坐姿雕像。当人们走进大厅，迎面的周恩来舒展眉头，左手扶膝，右手握卷，端坐在一块岩石上，浓眉紧锁，双目炯炯有神，凝视前方，仿佛在思考着国家大事。

瞻仰大厅高达16米，上方是双层蓝色玻璃天棚，自然光透过天窗柔和地洒在雕像上，给人以顶天立地之感。四壁呈青白二色，自然而纯朴，体现出周恩来一生清清白白，朴实无华的人格风范。

艺术感动人，仰之弥高。

大匠心之作，百代留芳。

毛主席纪念堂北大厅，毛主席汉白玉雕像

毛主席汉白玉雕像雕刻组成员在毛主席雕像前合影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