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母亲——说我舅

船夫子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舅舅:刘鹤霞</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湖南娄底万宝乡旺兴村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生卒年月不详</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舅舅家有姐弟四人,我母亲排房第三,舅舅比我母亲小几岁</b></p> <p class="ql-block"><b><i>这是舅舅写给我哥的一封信。这也是我唯一保存有舅舅字迹的信件。</i></b></p> 娘亲舅大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常说“娘亲舅大”,舅舅是家庭血缘关系中最亲的人。每个人从他降生起,身体里的母系血统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而作为维系这种血缘关系的纽带,就是母亲娘家里的至亲之人。正因为如此,从我幼年时对舅舅的印象是很深的,以至于,如今闭目静想都能记得舅舅的模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但是,舅舅与母亲的关系不太好。少年时只是有这样一种感觉,但不是能够理解其中的原由;到年龄大了,从母亲的口中也知道了事情的原由;我家的许多不好的变故,都是因舅舅所造成的,但是,即使父母有许多不能愿谅我舅舅的地方,母亲也还是对我说:“你对你舅舅还是要好好对待”。事实是,我对舅舅一直没有太坏的印象。大了,也能理性对待老一辈的恩怨情结。即使我知道家庭的许多变故是与这个舅舅分不开的,但也没有影响我与舅舅的亲近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也不能说舅舅就在我心中变得完美了。舅舅在世时所作之事所为之人,还是有许多让人无法原谅的地方。舅舅有两次婚姻,他与前妻生育的三个崽女都是我父母抚养大的。婚姻发生变故后,舅舅对子女弃之不顾,使我的姐姐和二个哥哥遭受了许多磨难,三人一生都很怨恨他,都对他避而远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但是,“娘亲舅大”这句话还是让舅舅在我心目中很高大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小时候的印象中,舅舅不是经常上街的,但还是来过家里几次的。每次来也不显得生分,对我母亲称“三姐”,母亲也喊他为“鹤霞”,姐弟俩人在面子上还是互相顾及。少年时,我看到过舅舅的单人照片。照片上的舅舅穿着中山装、戴着干部帽,上衣口里别着钢笔,英姿焕发的。当我拿着那张像片问妈妈:“这真是舅舅吗?”母亲就怨怨的说;“你舅舅是鬼迷了心!”怨恨归怨恨,我想妈其实在心里还是很惦记着她的弟弟。记得我家有一个很漂亮的藤编小箱子,与我在电影里看到一些上“洋学堂”读书的学生提着的一模一样。问妈妈时,妈妈说这正是你舅舅读书用的书包。原来舅舅也读了“洋书”,打得一手好算盘,也曾在政府部门的粮食局工作。舅舅毁家弃业回了乡下,所以妈妈才说他“鬼迷了心”。因此,我每次看见舅舅,看着他风霜满脸显得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苍老脸庞,穿的衣服也不光鲜,全然没有照片里的样子。我的心里就对舅舅生出许多怜悯之心,更感觉到他的生活也不容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记得有一次,平时很少来家的舅舅竟然来看我们了,他带了一些干菜等物,还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一毛钱,硬要给我,说:“给你补过生(日)”。我望望母亲,母亲说:“鹤霞,你不要这样子。俊妹子过生比别人晏(迟)几天,别个讲她崽过生了,我才想起你外㽒是初四过生的呢。你困难得很,细人(伢)几再不得(不必要)给钱。”但是,那一毛钱还是让舅舅扮蛮(强行)塞到了我的手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八一年我结婚时,按风俗得备聘礼。舅舅不知怎么知道了我母亲的困难,便专门托人从乡下带来口信,一定要我去他那里一趟。母亲思绪许久,还是把这件事和我说了,让我去舅舅家走一趟。此去,舅舅与后舅妈早在等我了。他们竟备好了三百元余块钱在等我。要知道八十年代,我们这里一个农民一年的劳动值还不到一百元,如此一笔钱对我舅舅来说,可是要付出何等辛苦才能挣到的。当时,我真没想到舅舅心这么细,自己生活困难在关健时候还想到要帮助我们。舅舅此举真正让我感受到了“血脉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大姨娘唯一的照片</b></p> 童年的快乐时光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从小儿到少年阶段我都非常喜欢到乡下去玩。尤其是从读小学开始的六岁那年,乡下的姐姐第一次带我到她万宝(今娄星区万宝乡)石犁埠的家,三十几里的山路是一步一步走完的,这也让我学会了走远路,一到假期开始,几乎年年寒暑假期都是在乡下过的。每次都是从到姐姐家住几天开始,再走到二个舅舅家住几天,直到假期快结束才会恋恋不舍的回到家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少年时不知生活的艰苦,有吃有睡就能乐。因为比哥哥少了整整十岁,比姐少了二十岁,所以从小就处在家人的保护下。那时,乡下的表姐妹表兄弟也常来我家住的,彼此也很玩的来;而姐姐家的大外㽒与我则同年大,根本没有㽒舅之感。所以,一到放假,我就往乡下去。毕竟路途远,每年一到假期,姐姐或姐夫来老街办事时便顺便带我到石犁埠。有几次还是大我好几岁的大外㽒女专门来接我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时乡下好玩的地方有三处。一是石埠姐姐家,一处是渣滓塘舅母家,再一处就是旺兴舅舅家。每年寒假和暑假便是我的快乐时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每年的寒暑假,我都依次先从娄底老街到石埠,再到渣滓塘舅母家</span><span style="font-size:15px;">【注】</span><span style="font-size:20px;">,然后再到旺兴舅舅家,三家住一轮挨到开学才返回。在小学那几年是一成不变的,直到初中时,我也会去三地度假。而最后选旺兴,是因为旺兴舅舅家人多,热闹。更大的原因是旺兴舅母家屋后一棵长在石头上的大石官子(柚子)树,那个黄皮红心的石官子汁多沁甜。舅妈每年都会特意留下几个不让人打,专为我留着。那时生活不易,旺兴舅母还会在炒蚕豆炒黄煨红薯时先让我吃。平日里会打发大表兄四哥去河巷捞小虾小鱼做我最爱吃的“火焙鱼”。而看似毫无脾气的舅舅,每当看见我那几个表兄弟与我抢菜时,定然是不允许的。比我小的弟弟竟说是我去了才有好东西吃呢。而我的表兄表姐和表弟更把我捧如星月,喜欢和我打(闹)做一坨玩作一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童年的快乐很简单,至今都常回想在乡下的快乐时光。而舅舅和后舅母对我的怜爱,也是我最好的回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注】渣滓塘舅舅家与旺兴舅舅家隔一条小溪。实际也是前舅母改嫁之地。因为“前舅母”还是认我妈为亲,所以,我也认这边为“舅舅家”。</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母亲的照片</b></p> 往事如烟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舅舅最后还是断了和他“二姐”、“三姐”的来往。源于他那年赴“二姐”八十岁生日的寿宴,却与他二个姐姐的一场争吵。也许那次,舅舅的本意是好的。但谈着谈着,便把旧事引出,舅舅与我妈大吵了一场,大姨娘也责怪舅舅的不是。于是,这一场相聚成了余生的绝别。尤其是我大姨娘过世时,舅舅也未去吊唁。此事之后,母亲的心完全凉了,到母亲病危时,我问要不要请舅舅来看看,母亲都坚决不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其实细想旧事,人世间许多事情是无法做到完美的。或许只能在另一个世界,亲人相逢才能一释怨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亲于二千年正月去世,未通知舅舅是我一生之悔。舅舅哪年走的我也不知道,对我特别好的后舅母哪年走的也不知道了。只是几十年来,我常常回想起舅舅家的老屋堂,回想起那棵“石官子树”和那些金黄的“石官子”;更能清楚的记得起舅舅和后舅母的笑容,也更想念与表姐表兄弟们的快乐时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与兄长和姐姐对舅舅的认识不同,是我没有姐姐和二位哥哥的悲伤经历。我对舅舅的亲近感除了血缘亲的因素,也还是比姐姐和哥哥多从好的感受上去体会的。虽说少年不懂事,但人的善良是在骨子里的。大人的恩怨是不应影响亲情的延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其实母亲心里对舅舅是爱恨相交,不然母亲也不会让我尊重舅舅。对舅舅一家也是很关心的,每当旺兴那边的侄儿侄女到家里来,母亲都是很高兴的。记得大慨是我八、九岁左右,母亲第一次回了娘家。那次,舅舅和后舅母热情周到的接待了我们。那次也是母亲唯一的一次省亲。那次母亲在老家住了足足的三天,带我拜访了多年未见的乡亲和至友,许多年后,母亲说起那次回乡很是高兴。也许是从那次省亲,舅舅和后舅母对我母亲的细致款待,使她对弟弟和弟媳的态度有了一些根本的改观。还说过要我有时间陪她再回旺兴一次。但是,是我忽略了母亲的情感,失去了一次让母亲和舅舅相聚一欢的机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如今这世上,故事里的人都去了另一个世界。大大姨娘,二大姨娘,妈妈,舅舅和舅妈们,还有二位哥哥和姐姐都去了同一个世界。在天堂里,我想是没有贫困,没有忧愁,没有纷争,也没有不愉快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或许他们在这人世间的所有、所有,是必渡之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所谓:</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渡尽劫波亲情在,相逄一笑恩仇!”</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想:</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人世间和天上也应该如此!</b></p> <p class="ql-block">妈妈和大姨娘的照片。</p><p class="ql-block"><i>小时知道母亲还有二个姐姐。按娄底习惯把姐妹按“大”“二”排房。但大大姨娘去世早我没见过,也知道只有一个姨妈了,便一直喊二姨妈叫“大姨娘”。</i></p> <p class="ql-block">小记</p><p class="ql-block">去年夏,姐姐辞世,突然间与我最亲近的人走了,引我不尽思绪。而在姐姐的治丧期间,乡下亲戚多说姐姐的一生坎坷,是与我这个舅舅给我姐造成的伤害分不开的。于是,我也回想起我与舅舅几十年的甥舅之情。也想写些文字记录我们之间的故事。写了几个月,几易其稿,终不能尽叙舅舅与我家的恩怨。</p><p class="ql-block">如今故事中的亲人相继离世,许多事情也顺之而消散。怨也好,恨也罢,一切都是往事。若说有天堂,便有忘川河、孟婆汤。若真在另一个世界,便也是陌路人罢了。但世间人总要寄托点美好于来世。假如有来世,一切可重来,可以一切从好的再重来,多好!</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2024/1/1 作</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谢谢阅读</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57, 181, 74);">📖</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76, 79, 187);">★★★</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