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吃一世的话梅

慧眼禅心

小时侯，物质极度匮乏。而在单亲家庭中生活的我们更是养成了省吃俭用的习惯。有一次，我到隔壁一位在“采芝斋”工作的阿姨家去玩。阿姨拿出一只话梅请我吃。那时家中虽然清苦，但母亲管教甚严。倘若大人不知，我们姐妹是从不吃人家东西的。阿姨见我不吃，硬往我口中一塞，舌尖上那又甜又咸又有一股奶油香的味道顿觉一麻，舒服极了，待我吐到手上，湿漉漉的，已不好再还阿姨了，谢过后匆匆奔回家告知母亲。又想到姐亦从未吃过如此美味，也给她咬去一点肉。一只话梅就这样你尝尝，我舔舔的吃光了，又可惜那核儿还有味，于是就找了把榔头将它敲开，吃尽吃绝，方才罢休。

后来，姐不知听谁说，我们这样吃不合算。话梅是可以吃一世的。方法是先将话梅肉吃净，然后将话梅核晒干或风干，其味依然如故。于是我们就决心攒钱实现这个在当时很奢侈的计划，终于凑到一毛四分钱买来了一小盒话梅。

望着这个可吃一世的珍品，姐妹俩兴奋不已。姐规定每人每天只能吃一粒。我们小心翼翼地各自从盒中拿出一颗话梅。用门牙悄悄咬去一丝肉，用心品味，顿觉满口生津，四目相望，得意非常。我们一点点的吃着品着，一只话梅吃了大半天，肉早已被两口伶牙利舌吃得干干净净，这才恋恋不舍地将核吐出来，放在阳光下，待晒干后再放入盒中。一盒话梅也就那么七八颗，肉吃完后我们开始吃核。

开始姐规定核也是每人每天一颗，连肉带核我们翻来覆去吃了一个多月，那核早已被舌头磨得发白，味道也尽然了，这才知吃一世是断然不可能的。彼此心里充满懊丧。只能用榔头再把核敲开，吃掉核肉，品尽核壳，最后无可奈何地将碎核扔到畚箕里。原来这世上许多事情仅仅是希冀，却实在是难以实现的。

我曾把这盒话梅的故事告诉我的一个朋友，朋友是个性情中人，听了大为感动，居然马上去买了五斤话梅连夜送到我家，五斤话梅的产地、品种各不相同。有苏式（采芝斋、西山），潮式、粤式、海式等，有的每粒话梅外面还有精美的包装纸。我和家人把每个品种都尝了几颗，其实各个品种的味道是不尽相同的，只是吃得快，忘记得也快，随后就放进食品柜里去了，竟一直没有想到再去吃，待过年整理柜子时拿出，已经略有霉点了，只好丢到垃圾箱里，倒是心里感觉对不起朋友的一番心意。感觉自己真是太奢侈，太不懂得珍惜了。而幼时那一颗颗话梅的味道，还是那般鲜灵，以至想起来都能满口生津。

物质的贫乏和丰富原来都可以给人带来不同的感受，幼时那份强烈的希冀，拥有的惊喜和静心的品咂，在今天这个快节奏的时代，已经难以体味了。那盒一角四分的话梅在我心里，其滋味能经久不衰，实在是让我能吃一世了。

在苦难中长大的姐妹俩。身上的衣服都是自己裁剪，编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