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外功夫200：你写的历史，是什么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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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外功夫200：你写的历史，是什么历史？ 1浪漫主义症结 历史学是把陌生的东西，熟悉化。浪漫主义诗歌的写作是把熟悉的东西，陌生化把平凡的事物，写得不平凡。 2历史充满毒素 乌兹别克一位历史学家说历史是有毒的东西传统是一个陷阱，是一个监狱。我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一定是深深地感到我们所做的工作，所做的一切努力和我们所讲述的东西之间是有差异的。大多数人深信的东西，都是荒谬的东西我们整天讨论的历史其实都是充满毒素的历史这些东西使得我们越来越狭隘。 3线索，只是叙述的需要 所谓的历史节点，都是叙述的结果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节点。不是说某个事情真的那么重大是我们后来说它的时候把它说得重大起来。因为它成为一个叙述的开始或者叙述的一个重要的标志的时刻。*生活中即便有这样的时刻我们也是注意不到的能被注意到的人或事，那是罕见的。就像2020年2月初，有人说这个历史的转折点到了，因为这场瘟疫将会改变全人类、全世界的历史。我想没有人这样相信但是今后的历史就要从那一天那一刻讲起。*真实的过去，在所有的时间和空间里发生的事情，不是按照某个规定来做的不是按照设计来做的，来发生的它是一片混沌。但是写历史的人讲历史的人，都要讲出线索来。但是讲历史和讲故事不一样讲历史的人还是知道历史其实是一片混沌只不过我们努力在中间寻找线索寻找有起点、有终点的这样的讲述。但是真实的历史不是那样的就是一片混沌。 4警惕单一和绝对 我们的过去，有非常丰富的可能而不是如今天呈现在我们面前，特别是呈现在某些叙述中那样单一和绝对。现有的历史叙述充满了神话和陷阱因为历史是被说出来的，被制造出来的。历史越是单一、纯粹、清晰，越是危险被隐藏、改写、遗忘的就越多。 5有许许多多个过去 历史没有一定的答案历史是复杂多样的。传统的历史学，有一种把什么都认为真实的就一个东西把真理看作特别实在的一个东西好像那儿有一个真理，大家都去追求它要把它拿到手。*历史没有一个确定的东西它是多样的。它只是告诉你从哪个角度去看这个问题换一个角度，它的景象就变了换一个时间去看，景象也变了换一个观察者，又变了。*过去也是多种多样的。任何单独的一本历史书只讲了一个过去，过去有好多个。我们读历史应该读到许许多多个过去是复数的过去，不是单数的过去。此刻，也不是单一的此刻此刻我的认识、想法和感受也是多变的。*我们不会只会怎么样有人说中国将来会怎么怎么样不是那样的。中国会有多种可能未来有多种可能，你自己也有多种可能就在于你做什么，选择什么。 6你写的历史，是什么历史？ 有人问我你为什么要写王钟儿这样一个普通人，边缘人？现在我正式回答：*历史学家有责任为历史上那些没有发声权利的人发声，为他们讨回哪怕非常有限度的一点点公道。*历史上占人口比，远小于1%的那些人——统治阶级的那些人他们活着时霸占了远超99%的全社会的财富和权利。这当然是极大的不公平是无论如何批判都不为过的不平等。*然而很少有人意识到，当这些人死去成了往昔的一部分之后由于他们的那个阶级对于文字书写与历史编𥴠的垄断。这些人这些死去的人这些死去的统治者他们干脆霸占了100%的民族记忆成为历史书写的唯一对象。*可以说统治阶级借助历史书写进一步扩大了原先事实上的不平等。而历史书写在这里发挥了什么作用扮演了什么角色呢？那就是历史书写把往昔世间的不平等扩大化了，绝对化了，正当化了。*通过这一番操作，通过这种对往昔不平等的扩大化，绝对化，正当化历史书写为同类不平等——为当今——我们现在不平等的存在提供了合法性。同时也为这种不平等在未来的延续，提供了理由和保障。*由此可见，历史书写是多么值得历史学家反思：你写的历史，是什么历史？*在往昔、当今、未来这三个东西之间，历史书写不是没有价值取向的不是没有先入之见的不是没有目的和方向的。往昔是无限巨大的时间与空间这个事实本身就注定了历史书写的无限多样性。 7边缘 “边”这个词很有意思。有“边”就有“心”，它是相对的一个有中心的社会，才会有边缘。 8元朝这一套 元朝征服女真之后建立了统治元朝的政治制度和文化来自女真。女真学习契丹契丹学习五代十国的北方所以元朝和唐朝的差别比较大。*元朝和明朝有什么关系？很多人认为明朝是汉人建立的王朝当然和元朝不一样。不是。明朝学习了元朝这一套，所以明朝的君子集权专制的程度非常高宋朝没有这些。 9多样性 旅行（游）者，总是在寻求多样性。这种寻求本身，可能就是对多样性消失的一种反应，一种反抗。这种消失速度之快是古人没有经历过的。但也要注意到，在过去的中国也不是多样性多么强的中国也不是多样性能够长期维持的中国近代中国的城市也都是一样的。所以多样性的消失不是今天才这样过去如此，现在也如此。但我们还在寻觅多样性，在捍卫多样性。 10追随者 讲故事的，讲历史的总是倾向于讲开路者把第一个走那条路的人说得非常重要把荣耀都给了他。其实，对于一条路的历史来说追随者和开路者同样重要甚至可以说，追随者更重要。*没有追随者就不会有路没有追随者，那么第一个走的那个人他本人和他的足迹早已会沉入遗忘的虚空。在这个意义上是追随者造就了历史一条路的历史，就是追随者们的历史选择、肯定并予以改造的故事的总和。*我们都是追随者人类的历史就是追随者的历史。我们如果机械地类比到社会文化中一种观念，或一种文化，只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人群中获得越来越多的受众直到超过一定的人口比例我们就可以说这个社会已经改变了。*我们要做的就是改变百分比改变数字的任何努力都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是追随者最终改变了百分比社会因此而有希望，有未来。为了我们想要的未来我们应该做的我们可以做的实在是很多。从现在开始，我们做追随者做历史者推动者，做未来的创造者。 11向历史要答案 有价值的问题都会超出自己的经验范围。个体的经验是有限的但个体的好奇心是无限的。当下经验无法回答的问题我就用历史上相同的问题来回答。 12历史不是让你长知识，长学问的 我们一旦形成了某些历史记忆要挑战它，要改变它非常非常非常困难。即使是在言论自由的世界里何况还有很多地方没有这些自由。*关于中国的历史记忆都是过去一代一代的人已经给我们准备好了的我们早就钻到这些“陷阱”里去我们要想跳出来，是非常非常难的。*关于古代的认识关于一些人物的评价关于一些历史事件的叙述都是这样形成的。我不是说司马迁，司马光，班固这些我们崇敬的人都是骗子，当然不是他们也在跟自己和自己的领导人在做斗争他们也会想办法把某些话放到隐晦的或者以某种密码，放进他们的著作当中。我们要能够读出来，也需要一定的本领。*但是我们不得不说他们所依靠的资料，其实也是通过各种力量删除、修改之后形成的。在司马迁的时代他还会经常说，这个事有这么一种说法，还有另外一种说法他会把不同的相互矛盾的说法都放在一起，甚至不加判断。*但是，后来的官修正史特别是唐代之后的官修正史那就纯粹是一个官府机构任何历史学家发挥个人能动性的空间非常非常有限。像《史记》那样把各种矛盾放在一起的写法，不可能出现了也看不到有个性的语言了。*我们的历史就是关于过去的一场记忆。可是我们一定要对过去的记忆对前人告诉我们的记忆要保持极高的警惕。这就是为什么历史学同时是一个批判性的学科。入门阶段，就要学会批判学会怀疑，学会质疑前人的说法。*同样，我们对自己的记忆也要保持同样的警惕。历史学科的训练方式，唯一的办法就是要有证据，要有一个逻辑链条和证据链条，才能够支撑你的某种记忆最后变成可以凝固下来的东西。*历史学不是让你长知识，长学问的不是让你去记住有多少发生了什么事情。历史学是要训练你的思维的这种思维能保障我们精神健康。不是为了过去，是为了未来。 （2025. 元旦.内容来自罗新老师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