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文学《大学春秋》之一

莫然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本文选自作者2009年创作的120万字自传《蓦然回首》之第四部分,该书暂不出版。</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第三部分系作者的爱情故事,随后才发表。可能跟本文有所违和。</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1、“上、管、改”的精英</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1973年9月,一个黄金季节,我豪情满怀地走进了位于西安市的西北工业大学。我将在这里渡过此后的三年半时间(原本四年的时间被压缩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西工大在市郊,周围的公交车站名都叫做“边家村”、“黄雁村”之类。校区很大,分为教研区和生活区两大部份。</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被分到五二三一班,也即五系第二专业飞机设计的七三届第一班。</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时全国的航空院校只有三所,分工很细:北京航空学院负责研究大型飞机比如客机和运输机;南京航空学院原是大专,负责研究直升机或者垂直起降的飞机;只有我们西工大是研究战斗机也即歼击机,地位并不低。尤其是飞机专业,大部分师资力量来自文革前的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航空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但当时我国的航空工业水平却很低,还没自主研发过任何飞机,只勉强拿出了几个改型机。我也觉得学航空专业没什么前途。我本想学外语或电子之类,但那时学校招生和考生所填专业都是按计划分配,我所在的空军11厂虽是搞直升机的,也只分到几个西工大的名额,我没有任何挑选的余地。</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所谓的工农兵大学生,70届是第一届,学员水平参差不齐,大都是单位上的“优秀”人才。72届也是勉勉强强,73届却是精英荟萃,让学校和老师们很是期盼。因为文革中只有这一届学员经过了文化考试,尽管考题稀松平常,而且被一个交白卷的生产队长张铁生搅了局,仍有不少佼佼者跨进校门。我们担负着“上大学、管大学、改造大学”的历史重任,都是豪情万丈,真乃一代栋梁,天之骄子!</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们班二十五个学员,只有七个女生,个个都聪明好学,多数比我年轻。年龄最大的是谭云,她已满二十八岁,属于“老三届”的最高级别,在农村就入了党。据说她父亲是京城高官,至少都是部级,但已被打倒,下了干校。女同学中的杨彩儿和路平平也是北京人,艾宣跟刘芬则分别来自东北和湖北,只有范静跟我来自四川。</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们七个女生住一间宿舍,拥挤而热闹。在那个天高云淡的季节里,走在绿树环绕的校园中,眼看身边云集了如此众多的莘莘学子,且都满怀着凌云壮志,我心中有些惶惶不安,细想自己要经过怎样的努力,才能在其中崭露头角?</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不料开学后的第一课居然不是老师给上的,而是被称为“野牛闯进花园”的工宣队。他们抓紧时间,开展了一场“狠批白专道路”的运动,使同学们有点儿不明所云不知所措,只好把刚发的课本压在“红宝书”下面,去领会“工人阶级占领上层建筑”和“知识份子接受再教育”的高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向来对政治不甚敏感,也只得把上大学的那份欣喜压回心底。</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终于上课了,先从基础课开始,逐步推进。我也发奋努力,以本人的天资聪颖,这些功课都难不住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但是不知怎么了?我发现自己不太喜欢这些理工课程!于是不得不承认,我对科研领域和科学技术根本就不感兴趣!</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非常可惜,我学的不是文学。若干年后我才知道,一代文豪贾平凹跟我是同一届,他就读的西北大学跟我们大学不但名字相近,学校也是门对门,都在某某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甚至还告诉我说,他原本也该上西工大,后来凭借当村支部书记的老父亲之力,才跟另一个人换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被他换来的是谁?会不会是我们班的班长龙志?他剃着小平头,说着陕西话,穿着黑棉袄,是个朴素的年轻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班上也有几个出色的男生,但是精英都集中在我们二组了:一个叫林飞的上海工人,瘦小精干,聪明伶俐。一个叫曲海的北京知青,中等身材,快人快语。一个叫邓高的胖子也是北京人,活泼风趣,智商也不低。我跟刘芬在他们的高谈阔论、插科打诨面前,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班上还有两位军人,一个叫严明,一个叫何坤,都来自空军部队。前者是我班党支书,后一个是我们小组长,都是相貌堂堂的正人君子模样。尽管他俩基础差,但学习努力,精神可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另有两个人小鬼大的北方男孩儿,一个叫程详,一个叫苏青,只有十七、八岁,却鬼马精灵。</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虽然男生都挺厉害,但其中最突出的还是林飞。他头脑精明,观察敏锐,善于交际,八面玲珑,跟工宣队师傅和授课老师都关系良好,工于心计又锋芒毕露,伶牙俐齿但不油嘴滑舌。</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可是不知为什么?他跟曲海成了死对头,在一起就掐,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成为组里的一大风景。两人背后都有支撑,林飞的赞助人是校方,曲海的帮腔者是班方,互不相让、恰成敌手,我们就在旁边看热闹……</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秋末冬至,北方的阳光仍是明丽灿烂。每天下午都有政治学习读报时间,同学们喜欢走出阴暗的教室,到阳光下去感受那融融暖意。在枯燥无味的读报声和漫不经心的讨论中,人们也想听到新鲜刺激的话题。</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时候,林飞和曲海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磨擦,可气的是他们夹枪带棒,居然捎上了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哎,听说我们五系宣传队要跳一支舞蹈《阿妹上大学》,你是主演?”曲海问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林飞立刻讥讽地笑道:“你们听,老曲把‘阿妹’这两个字叫得多亲热!”</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顿时红了脸。其实同学们都知道,我来之前已经有男朋友了!这是允许的,尤其象我这样带工资上大学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时候我觉得林飞真讨厌,他跟你说话时总爱紧盯着你看,似乎想看到你心里去!但他嘴尖舌底又不饶人。可是,我也不愿得罪他,就不知道说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时党支书严明发话了,他永远那么严肃,绷着一张脸:“林飞,瞧你说到哪儿去了?不如我们都来谈谈,自己为啥上大学?有什么动机?什么目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班长龙志立刻站起来说:“俺的动机最单纯,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没解放,这就是俺的奋斗目标!俺要努力学习,对得起党和毛主席的培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已经交了入党申请书,但他其实想留校,不再回家乡那个穷山沟。我们对此都能理解,学的是上天的专业,也不能再去刨地啊!那不是浪费人才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杨彩儿却掩口笑道:“哟,怎么跟范进中举似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同学们都笑起来,大家知道这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姑娘,龙志也不跟她计较。</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接下来同学们就争先恐后地发言,个个都力求拔高自己的理想。我也在思谋要不要表个态?</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邓高却独立寒秋,弹出了不同的调调:“我上大学的动机也很纯,就是想学点东西……大学生嘛,学习才是我们的本职,其它都是扯淡!”</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同学们都很惊讶,但谁都知道这是个书呆子,还给他起了个绰号“胖翻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最后党支书只好总结性地指出:学习固然很重要,但一定要分清“红”与“白”!</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下课后,大家兴致勃勃地围成一圈打排球。西工大重点发展排球,谁要是不会那么几下子,就显得很不时尚。</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很凑巧,我当年就读的成都西北中学,也重点发展排球。而我从小就喜欢运动,身高弹跳都还行。初一年级的新生,唯有我入选校女排。在我的另一篇纪实文学《青春的彷徨》中,祥细描述了我在中学排球队的高光时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据说当时西工大招生,也看上了我这点。又据说刚进校的时候,就已经内定了,我是校女排的队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所以这种场合我当然最活跃,腾那跳转都是行家,男生们也喜欢把球传给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刚接了曲海一个险球,又听到林飞的嘲笑:“哎,老曲你可真怪呀,那么多人,你只把球打给她……是不是‘阿哥’‘阿妹’情意长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曲海有些讪讪的,但仍然大度地笑着,我却气恼之极,忍不住摔球而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杨彩儿赶上来,拉着我说,“你别理他!这家伙就是阴阳怪气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气咻咻地说:“我真不明白,他跟曲海斗嘴,为什么总要拉上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你还不知道呀?他看得上你呗!”杨彩儿大惊小怪地说:“听说咱班的男生在背后给女生打分,你是最高分……二班的女生就惨了,统统不及格!”</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大吃一惊,正想说什么,迎面走来一位中年女教师,我连忙站住了,给她鞠躬。</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杨彩儿又把我拉住,小声说;“千万别……她是个摘了帽的右派!”</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就是当年大学生的众生相。我在这里权记一笔。杨彩儿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我直到如今都没闹清,因为杨彩儿本人过早地谢世,而林飞后来看中的女生并不是我。但他跟我一直保持着良好关系,只要他知道我去了北京,必然会请我吃饭。</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至于那些一直死掐的男生,他们多年后都成为各行各业的精英,在自己的舞台上大显身手。他们之间确实矛盾深沉,至今都不肯宽恕对方。</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2、体育“明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的确是个文体积极份子,小时候特别热爱运动,这也给我一生带来了不少益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尤其是排球,据说西工大是把我当作特长生招来的。多年后我又重返校园,发现校排球队员成了专业人员的天下,他们的块头都比我高大许多。</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但在当时,我不但是体育老师的宠儿,校长和党委书记还专门来看我打球。听说校长十分赞赏我,说这女娃在场上头脑好使,跳跃灵活,希望她为我校多多增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对排球的热爱缘于中学,巧了,西北中学似乎跟西工大一脉相承!那是个回民中学,排球一直抓得挺好,是全市的重点。</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读小学时体育成绩就很拔尖,进了中学便被选进业余体校。原本想让我搞短跑或者跳高,因为我这两项的成绩都不错。</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但是西北中学的体育教师,也就是本校的女排教练陈老师却相中了我,又让我回校参加了排球队,当二传手。我很快就热爱上了这项体育运动,不但自己刻苦训练,还把本班的排球水平也提高了一个层次。</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1965年夏天,我是本校初一新生唯一的幸运儿,和校女排一道代表成都女中学生,参加了在兰州举办的全国少年排球赛,并且夺得冠军。回校后组织了一个汇报表演赛,我赢得了多少同学们羡慕的眼光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如今在大学也是同样。每当上体育课时,或者午后的休息时间,我跟女排队员们活跃在操场上,总会引来许多热情的“纷丝”。</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喜欢穿5 号球衣,当二传手,兼任场上队长,一直受到同学们的热烈追捧。可惜我们球队的主攻手不给力,扣球软塌塌,不禁让人怀念11厂的主攻手,她叫古华,比我早一年上大学,也在西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去看她,两人分外亲热,都希望能在一起打球。不久这愿望便实现了,西安市也要搞运动会,大学组织了一个联队,古华任队长,我任副队长,她是主攻手,我做二传,在场上那真是打得痛快呀!成绩也不错,全市第三名。</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我们为此集训了整整半年,耽搁了不少功课,《电力学》我就从头到尾地缺课!原本准备考试交白卷,不料学校压根儿就没有考试。于是我在某人的影响下,更是下决心不好好学习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除了排球,我还有一个特长便是短跑,是全校当之无愧的短跑冠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说实话,我虽然有点小聪明,但学习根本就不刻苦,在班上的成绩只能排中等,比我差的同学都是天质愚笨,或者基础不行。余下的个个都在争先进,入党申请书一份接一份地写,找党员和干部谈心直到深夜,因此我在思想上也算是落后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班干部和积极份子们平时都不正眼看我,但是每年学校开运动会,他们就得来求我了。那时的风气便是搞形式主义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进校第一年,我们班在学校运动会上名落孙山。第二年就想改变面貌,居然不顾我的反对,一连给我报了好几个项目,有100米和200米的短跑,也有800米的中长跑。为了给班级争光,只好硬着头皮上阵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一年的800米我拿了冠军,但自己感觉很累。100米和200米因为起跑不好,都只得了亚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尽管这样,班干部仍是喜出望外,纷纷拥上前来祝贺。体育教师却有了新发现,他们说我耐力还行,但爆发力更好,建议我今后只搞短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从第二年开始,我便包揽了全校的短跑冠军。到后来,学校运动会成了我大显身手的时刻,我也从对此道不喜欢和不耐烦而改为奋勇争先。</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同学们对我更是刮目相看,学习成绩一般又算得了什么?阿妹上大学,本来就不是为这个!</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到了第三年,74届的四系出了个短跑苗子,也是个女生,体育教师们都很看好她,她也是意气风发,欲在学校运动会上与我较短长,争输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当时还不像后来那么好强,便想打退堂鼓。同学们却不让,纷纷怂恿我去打这个擂台。</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到了运动会开幕的那一天,操场上挤满了人,都想看两个女生如何为班级争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的毛病是每当哨声响起,总要楞一下才拔腿开跑,等于输在起跑线上,极不划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体育教师们帮我狠练了一阵,也没什么起色,只得放弃。但我的长处是爆发力好,耐力也挺强,教师们便让我在后50米抓紧,提前发力,尽快冲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那天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正值寒风凛洌,我只穿一身短打运动服,配上钉鞋,神采焕发地出现在起跑线上,五系的同学全都为我喝采鼓劲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四系女生也来了,却穿着长运动服,在精神上先就输了。她的的同学也在鼓掌为她加油,当100米短跑的哨声响起时,她果然跑在了我前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但是一过五十米,也就是经过主席台时,我侧头看见了台上的校领导,似乎他们也在为我鼓劲儿,我便按老师的意见开始发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这个瞬间,只觉得风在耳后呼呼地刮过,把我的短发吹得象风帆一般。眼角瞟过了对手那匆匆的身影,我居然赶上去了!超过她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最后冲刺时,我把她拉了大半个身位。冲线过后,我依然感觉良好,她却几乎瘫倒在操场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好样儿的!太棒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同学们纷纷围上来,拥住我,几乎把我抬起来。平时看我最不对眼儿的班长龙志,此时眼里也闪烁着泪花。我又为班争光了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后来的200米短跑,我跟对手重新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这次我更加自信,轻轻松松地就拿下这个冠军。现场的掌声热烈而高涨,我俨然成了体育明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新结交的校友丁小宛跑过来,拉住我笑道:“好家伙,我只看见眼前白光一闪,原来是你光着两条美腿又在冲刺……今天的运动会,大家就只顾看你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不记得当时成绩如何?但体育教师们却兴奋异常,说多年没见过这么棒的女生,不但排球打得好,短跑成绩也不错,干脆留校得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们来征求我的意见,我忙说谢谢你们了,工农兵大学生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怎能留校?</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教师们倍感遗憾,他们哪知道我在学校是度日如年,一颗心早就飞回成都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不是我谦虚,七三届的学员也不是我一枝独秀,还有个男生孙涛也是令人佩服的体育健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是从部队来的调干生,男排队长,跳高冠军。居然打破了西工大历年的跳高成绩,甚至还创造了高校的最新纪录!</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俩都是体育老师的骄傲,我们的生命之花在校园里蓬蓬勃勃地绽放,我们的青春也在肆无忌惮地尽情飞扬……</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无独有偶,这位孙涛也是个文学青年,而且比我还要痴迷,我就是在他的影响下,重又勾起了自己写小说的愿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孙涛的文学水平相当不错,为人也挺高调。他从不隐瞒自己日后想当个作家的心愿,根本就不屑于去上课,读那些他一辈子都不会用上的基础理论。他还公开宣称,他来上大学只是为了改变身份,回部队后就将转业,踏上自己的理想之路。</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在当时简直是离经叛道了!他的政治立场就有问题,何况他很快又有了作风上的污点,那可真是十恶不赦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恰巧他又在五系的飞机制造专业,他的班长正是我们厂的那位老张,于是问题就更加严重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学校明令禁止学员谈恋爱,否则便会招来极其严厉的处分,有可能被双双开除出校。对军人来说更是灭顶之灾,还要开除军藉甚至党藉,谁敢以身试法?男女生接触都挺谨慎,对那个“爱”字也是噤若寒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但学校又是集男女精华之大成,把那么多优秀青年放在一个富有文化气息的伊甸园里,本身就是危险的根源,很少有人能避开这个诱惑,两颗心撞出火花也挺自然。</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孙涛同学长得高大魁伟,而且思想丰富,言词激烈,又时常在操场上大显神威,这样的英雄好汉自然赢得了不少姑娘的青睐,但真正敢于追求他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与他同班的女生冯英。</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冯英长得很漂亮,肤色白皙,脸蛋红红,黑眉俊眼,睫毛长长,是个大方活泼的北京姑娘。</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有段时间她突然跟我熟络起来,常去看女排打球,当然也兼看男排。</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有一次我们坐着大卡车去市里比赛,她也挤上车来,是孙涛拉了他一把。在球场上我发现她只盯着孙涛看,当这个运动健儿腾空跃起扣球的时候,她神情激动万分,我顿时明白了一切。</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回程时飘起了小雨,人们都冷得发抖,孙涛突然递过来自己的军棉大衣,把我和冯英全都裹住,两个女孩子的心也都变得暖融融……</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你不冷吗?”冯英回头望他,明眸皓齿惹人爱,我这才想起他们本就相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你瞧我身体多棒!又刚打了球,还在发热呢!”孙涛笑着一挥手臂。</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路上他们聊得挺愉快,把我晾在一边。我感到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这寒夜里恣肆飞扬——我想我的爱人了!此时此刻,我渴望被他紧紧地拥在怀里……</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又一个寒冷的下午,天空中已经开始刮起小雪点。我快步向教学楼走去,途经一个小池塘时,看见孙涛独自坐在冰冷的石橙上,将一叠纸放在膝盖上,疾笔如飞地写着什么,他的表情也是旁若无人,似乎已渐入佳境……</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叫了他一声:“孙涛,你一个人在这儿写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看见我,连忙用手遮住了那叠纸,“没什么,我随便写着玩儿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好奇地追问,他想了想,就索性告诉我说,他在写小说。我高兴地叫起来,似乎找到了知音。但我并没告诉他,我也曾经尝试过,只是问他为啥干这个?</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要当作家。”孙涛郑重其事,象在发表宣言,“我这一辈子只想干这个!”</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可是你要回部队啊!”我有些不解,“再说现在,作家们都被打倒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孙涛眼睛闪亮地说:“不会永远这样的!在这个伟大的时代,也会出一些无产阶级的革命作家……你笑啥?难道你不相信,我今后一定会写出一本巨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的热情和执着感染了我,这个午后在我的生命里也起到了重要作用。不甘平凡的人都有远大目标,据说孙涛从不去上课,心安理得搞创作。</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此后我也向他学习,经常逃课,在宿舍里偷偷写作,把自己描写爱情故事的日记改成了自传体小说《海底的浪花》。50年后又改为《青年时代》,在“微信读书”上发表。</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又一个晚上,学校操场放露天电影《智取威虎山》,我已经看过十七遍了,但那时没有任何文娱节目,为了消遣,只好去看第十八遍。</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童祥苓饰演的杨子荣起初让我觉得很丑,后来看习惯了,竟然也高大英俊起来,尤其是“打虎上山”那一场,他的表演真是无可比拟的潇洒,豪气干云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晚冯英也跟我一起去看电影,而且默默无言,好似有什么心事。我已经有所觉察,只等她自己开口。</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风把那块幕布吹得象一面鼓胀的风帆,屏幕上的人物如同变了形似地扭曲着脸,高亢的乐曲声灌满在天地之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时,冯英终于向我吐露了心事,说她一直爱着孙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还有什么可说的?我欣然同意去当红娘,为本来就在一个班的他与她牵线搭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听说老张是个极左派,他若知道是我在背后捣蛋,肯定会气急败坏!</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事不宜迟,眼看就要放寒假了,必须立刻向孙涛摊牌!我在食堂找到他,直截了当地约他去校园门外。他以为我要跟他谈话,毫无防备地去了,却见我和冯英站在一棵挂满雪花的小树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孙涛楞住了,似乎意识到什么,我已经很有经验了,立刻就告诉他,是他的同班同学冯英要跟他谈谈。</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孙涛纹丝不动,似乎调整了一下心绪,才顺从地跟着冯英走开。他们沿着那条满是积雪的小道走去,两旁的雪松也都满是冰棱,天地间似乎一片雪白,我却期盼着他们的爱情,能在这片冻土中破芽而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但事情并没如人所愿,孙涛已经有女朋友,而且是青梅竹马。据孙涛说,这个女孩子没有冯英漂亮,也没能上大学,还在农村受苦,正因为如此,他不能抛弃她!</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冯英看了她的照片哑口无言,在那个年代,“破坏军婚”犹如违反天条一般,她怎敢再越雷池一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第二天,她把这事儿告诉我,眼里含满了泪水。她说她理解他, 不怪他,只怨自己命不好。</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也无话可说,世界上象这样美丽得尚未开花就已经消亡的故事,真是数不胜数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只能倍加感觉到自己的幸运。但我并不知道,几乎是同样的故事,也曾在我身边上演过,只是我不清楚其中的真相而已!</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3、距离产生美</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刚上大学时我意气风发,一派前程似锦的景象。我还抄了一首马克思的诗赠给男朋友廖三鸣。老马也是从青年时代过来的,柔情蜜意不可收拾。</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诗里写道:</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穿着一身灿烂夺目的盛装,</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心怀着骄傲,智慧在闪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你面前,我的忧伤全都消失,</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幻想如春天的树木般生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让我们勇敢地奔流吧,</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哪怕风暴的怒吼,</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为了寻找神圣的成就,</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为了再回来与你聚首!”</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十分贴切吧?谁知我踏进学校,心情就改变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最初的几个月里,我的希望与现实之间没有任何矛盾,在心中流淌的只有“幸福”这两个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当我每天早晨踏着铺满黄叶的金毯般的大路走进教学区,透过梧桐树的枝干仰望晴朗的天空;当我坐在阶梯教室里听老师讲大课,象海绵一样吸收着科学知识;当我下课后投入到人声鼎沸的运动场,又带着一身汗水痛快淋漓地走进饭厅;当我随着晚自习的人流走进教学区,肃穆的校园用幽暗的黑纱温柔地包围住我,我就会感到这种美好的幸福——老天,我真的是个大学生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但是几个月过去后,我却变得郁郁寡欢,愁闷难解,简单一句话,我想家了!也想亲爱的人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当宿舍里的同学都进入香甜的酣梦时,我却在思念着温馨的故乡,思念着入学前的美好日子……</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的失眠症从此开始,我甚至后悔来上大学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直到如今,我的梦中时常会出现校园的情景,那是我最伤感的时刻,因为我离心上人的距离实在太远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就是恋爱中的女子,又是多愁善感的人才会具有的那种“小资情调”吧?妈妈曾说我象林黛玉,真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如今回想起来,这也是我身上最大弱点:总是不满足,得到了,又期盼着别的什么……</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把一切思念都放在笔和纸上,每周一封信,甚至几封信,源源不断飞向成都。</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三鸣也热情回信,但不急不徐,保持着他一贯的冷静。</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渐渐的,我们双方都对彼此有些不满。他坚决反对我的“感情至上”,不断要求我把所有的精力,至少能把大部份精力都放在学习上。我却对他的冷静态度不满,对他日渐稀少的信不满——他的信总是姗姗来迟,且不能表达出他的音容笑貌。于是我们爆发了一场冲突。</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期间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三鸣来信说, 国庆放假时要跟我们工厂的同事宋怡、方方一起去青城山,因为怕她们两个女孩单独上山有些不安全。</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看了信不禁醋意大发,心想他第一次是带着袁小妹,这一次又跟别的女人,实在太过份!何况宋怡还在追求他!</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些情节和人物关系请以后参看我的纪实文学《爱情故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于是我酸溜溜地回信说:“我们那次去青城山也是几个女孩子,你咋没考虑过我们的安全?这次是你自己想旧地重游吧?否则为何不找一个借口回绝她们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国庆那几天我很无聊,就到黄雁村去买了一只烧鸡,回来找到本厂一同来读书的圆圆,两人一块儿大啃。这时同学送来了三鸣的信,我当然很高兴,顾不得满手油腻,赶快拆开看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原来因连日下雨,三鸣跟两个女孩子的青城山之行取消了!我心里很高兴,不禁哈哈笑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圆圆在旁边问我笑啥?我想了想,就神情诡密地告诉她,我接到了一封来自11厂的信。</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圆圆那天在火车站看见了三鸣来送我,此时心里便很疑惑,但没说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却在心里想,我应该聪明点,不必拘泥离开成都时,曾与三鸣约定的暂时保密啥的,反应该找个机会,把真相告诉圆圆,让她传到她姐姐方方的耳朵里,也让宋怡同志趁早死了这条心!</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时三鸣的弟弟又出事儿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家本有八兄弟,让人一听就连想起“杨家将”的传说。但他的弟兄们有些太小,还没成长到后来的高大威猛。其中老七跟三鸣关系最亲,却在中学“学工”时,被机器轧断了左手的四根手指。</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时三鸣的父亲——原成都市委书记廖井丹已“结合”到市革委工作,相当于“解放”了。于是市里紧急派飞机送七鸣去上海接肢,三鸣也陪同前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到了那里,许多亲人赶来问候,再加上旅途劳顿,联系手术、给弟弟准备营养等等,他一直忙得没时间回信。</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这边却不知情,连跑几次信箱都扑空,不禁气急败坏,就去信埋怨了他几句,便把他惹火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一天,我正在跟同学们打排球,突然接到他一封薄薄的信。他在信里带着火气斥责了我一番,看得我心如刀绞,眼泪“哗”地就流下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是怎么了?即使在我苦苦追求他时,他也没有说过如此刻薄的话呀!他甚至让我“快刀斩乱麻”,要么信任他,好好学习,要么就只跟他做朋友。不要再整天胡思乱想了,否则他还要再给我奉上一堆“耸人听闻的话”!</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此之前,我已经收到他一封厚厚的超重的信,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了,我心中也释然了,还去信表示了歉意。现在见他如此恼怒,我也知道自己错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但他确实把我吓坏了,连忙去信,请他谅解。信发出后,我就苦苦地等待回音,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一颗心在痛苦地煎熬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本是情人之间的小矛盾,在我看来却是一触即发的大悲剧,可见我把这事看得有多重要!我甚至于想:他会不会从此不理我,也不再给我来信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封信终于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巧的是我又在打排球,是班上男生跟女生比赛,由于我的存在,男生要想打赢女生还真不容易。</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比赛结果已经不记得了,当女生一起说说笑笑地走回宿舍时,远远就看见一个从不参加球赛的男生迎面走来,他手里的钥匙常令我羡慕,因为他掌管着全班的信箱。</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看见我们便站住了,翻着手里的信。我一眼就看见那封天蓝色的航空信封,立刻奔过去,不假思索地抢过信,看也不看就撕开,果然是他的信!</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否则就惨了,因为我居然这么坚决地开了封……</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在信里写道:“亲爱的,你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吧?我仍是爱你的,可能比以前还要甚一些呢!只是我以笔达意的能力太差,致你受苦,多有不忍……”</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心里面觉得是那么清新、高兴,好象满天的乌云都消散了,又露出晴朗的天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真是巧呀,我刚写到这里,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也突然睛朗,久违的太阳也露出了笑脸!)</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是的,他是对的!人要幸福,就一定要相信幸福的可能。他以前曾说过的一句话也在我心头回响:“我们的感情应该是长存的,因为它‘蓄之既久,发之必速,存之愈长’,我在想念你和回忆过去的同时,也寄希望与将来,相信我们的将来也同样美好!”</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唉,谁说三鸣不懂感情?他可会写信了!我们在漫长的三年半里,通了无数封信,如今都被我好好地保管在抽屉里,有时候拿出来看一看,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些甜言蜜语,竟然是我和他一字字一句句写出来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些发黄的纸张也见证着我们的青春和爱情,而且带着生活的狂喜,预示着我们美满的将来……</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终于,学校放寒假了,这是大学生涯的第一次假期,已经被我想象了许多次。尽管如此,我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心里仍然充满了欢乐。</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坐了半天一夜的火车,我并不困倦,在家稍事休息,也没顾得上跟爸妈多交谈,我就骑着车去三鸣家。</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家住在市委的一个小院里,这个小院种了十几棵高大的银杏树,若干年后拆迁时,据说一棵就值十万元!</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踏上那栋带尖顶的欧式小屋,想起了两年前来找他的情景,感觉真是换了人间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在屋里等我,迅速地给我打开门,又把我领进他的房间。我顾不上注意屋子的陈设,专心致意地打量起他来——我觉得他很陌生,似乎不是我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了!但我立刻抛开心中的形象,全心全意地爱起面前这个人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们相互凝视着坐在床边,他主动伸开手臂,把我搂进怀里,我立刻陷入他温柔的深情……</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不在的时候,你想过我吗?”我喃喃地问。</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想得厉害!”他也喃喃地说,“真奇怪,我从没这样想念过任何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们拥在一起,说了很多情人之间的窃窃私语。那个时候的三鸣真可爱……</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在上海给我买了礼物,是一件带兜帽的灰色涤棉大衣,那个年代最时尚的款式,据说用了不少布票。在大学期间我一直穿着它,引来不少羡慕的眼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假期里,我常去他家。他并没把我正式地介绍给父母,但家里人却有所觉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有一天,我们正关着房门在说话,他妈妈突然闯进来,我连忙红着脸站起来,叫她“阿姨”,她高兴得满脸是笑,不由地说:“哟,屋里还藏了一位客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由于廖老三的高傲性格和不近女色,父母一度以为他会打光棍,我的出现让他们很高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不久他家的保姆便对邻居宣扬:“老三领了一个仙女回家来,长得可漂亮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三鸣把这话告诉我时,也有得意之色。但我去他家时,从不想跟他的家里人一起吃饭,都是他给我端到屋里来。</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有一天他二嫂来了,毫不客气地来敲门,高声叫道:“快出来吃饭啊!别把客人饿死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三鸣只好拉着我进了厨房。那是另一间单独的平房,摆了一张方桌,他的几个弟兄连忙端着碗梭到门外,二嫂却抿着嘴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多年后,我跟她成了好朋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三鸣也去了我家,是正式介绍的。我发现他在我家比任何时候都要拘索,还有些发窘,似乎很不自在。</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妈对他倒挺和气,背后却失望地对我说:“他个头怎么那么高呀?眉毛也是一高一低,看上去长得真不咋样!”</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听了简直笑翻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以后三鸣就常来我家。厂里休息星期三,每逢那一天我就坐立不安,焦急地等候他。有时久等他不来,我就站在楼上的窗户里,一直张望着那条大道,或者干脆到楼下去等他。</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邻居们发现一位高个子男青年常来我家,便议论纷纷,还有人去找我妈打听。我妈有严重的门第思想,一直觉得咱是普通干部家庭,跟市委书记不般配,便不愿透露实情,这更加引起邻居们的猜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个领导家属因为老公死了才跟我们住一起,平时总爱跟我们过不去。得知三鸣的家世后,顿时对我妈肃然起敬,亲热无比,更引起我妈的鄙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她老人家的这个落后观念,在我身上丝毫不起作用。三鸣的父亲是高官也好,平民百姓也好,或者是个乞丐,我都不在乎,我爱的是他本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爸却不放心,深怕三鸣是个花花公子,误了我的终身。于是托他在市革委的一个同事去11厂搞外调,了解三鸣的底细,三鸣听说后却不动声色。</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后来跟我一起上大学的那个老张也多事,居然也到军区后勤来搞外调,不知是帮着谁来调查我?却恰恰被我碰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也很尴尬,我却无所谓,这跟我的爱情有什么关系?我当时只想跟三鸣享受二人世界,甚至想去农村租一间屋子,那样就不受任何人干扰。三鸣也是这样,似乎每一分钟都想跟我一起渡过。</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但是假期不长,过完春节,我就该回校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本来约好跟圆圆一起走,这时我却后悔了,因为三鸣又不便来相送。为此我已跟他约定,在必要时公布我们的恋情。</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厂里的人似乎已经把我淡忘,开始传播三鸣跟宋怡的流言,他也担心会影响人家。</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关于这一点,我们曾经讨论过,三鸣说,即使没有我的出现,他也不会跟宋怡结合。</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有些人只能做朋友,而不适合作妻子!”他这样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我登上火车,却没看见三鸣的身影时,又想起了这句话,并且深信有一天,我和他能够永远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开学不久,我特意去找圆圆,给她看了三鸣的一张大照片。她惊讶不止,随即就完全明白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她果然一刻都不耽搁,立刻通知了她姐。方方后来成为我最好的朋友,她也跟我说过此事,说她得知这个消息,赶快告诉了宋怡。</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她是把对方带到厂门外的小树林里,才婉转地说出这件事。宋怡听了楞怔片刻,居然大哭起来,使得方方惊讶万分。要知道宋怡素来好强,是个脾气挺倔,意志也很坚定的女性,不料她对三鸣的爱竟然刻骨铭心!</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宋怡当然把这笔账全都记到我头上,她后来对我应该是恨之入骨吧?反正是无法面对我。在她看来,她不知道比我强了多少倍,其实她就是先入党了嘛,却被我占了先机!她心里肯定不服,叫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公开了恋情,我们就毫无顾忌了。此后每次放假回家,三鸣都来火车站接送。我也是一到放假便归心似箭,总是早早地买好车票,第一个离校。</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有段时间,我甚至后悔来上大学,觉得时间和空间隔开了我与三鸣,我们的距离是如此遥远!</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在学校里更加思念三鸣,尤其到了周末,全校师生大扫除,我踏着满地的黄叶,心情很是郁闷,落落寡欢,终于串上了严重的失眠症。曾经整整一周彻夜不眠,觉得天昏地暗,为此还休学半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母和三鸣都挺担心,不知我还能不能完成学业?</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为了稳定我的情绪,让我好好学习,三鸣也曾借假期来学校看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是一个国庆节,他悄然来到校园,住在我借来的宿舍里。在喷水池旁,我把他介绍给好朋友丁小宛与陶纯。</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她们早就听说过三鸣,见面后对他的印象也不错。那时候很多女同学都没有男朋友,也没有什么恋爱的经验,于是三鸣的形象就成了她们的梦中情人,甚至影响了她们的择偶标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陶纯曾抱怨我说,不该给她看三鸣的照片,她比着这个样子去找爱人,结果很不理想,而且从此都难以如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冒险在学校住了一天(被校方发现可不得了),我就跟三鸣去华山游玩。但是很不巧,我们也遇到了雨天!</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坐着长途车赶到华县,大雨还在下个不停,我们只好在这里住一晚。县城只有一个简陋的小旅馆,房间也只剩下一间,没办法,只好两个人住在一起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但是旅馆却问我们要婚姻证明。我们哪里拿得出?三鸣好说歹说,不惜编造谎言,说我们刚成婚,是来渡蜜月的,忘了带介绍信。</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女服务员居然相信了,可能看三鸣的模样是个正人君子,便给我们开了一个小房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些房间小得只能摆一张床,而且根本不隔音,四壁都是破木板,头上只是茅草顶,干脆就是一个个小窝棚!</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们相拥着躺在那张唯一的大床上,我紧张得发抖,一直在追问三鸣,他们会不会去11厂核实此事,发现我们还不是夫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对于如此幼稚的问题,三鸣抚慰了我一个晚上也不见效,索性不再理我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时服务员开始巡夜,在我们房间门外的小院里查访,我听见她们的谈话,吓得快要昏过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只听外面一个女服务员问:“他们真是夫妻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回答说,好像是的!于是她们从门缝往里瞅了瞅,又打着电筒走开,我的一颗心才回到肚子里。</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其实那时三鸣很正统,我很传统,出格的事我们都不会做。</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第二天,我们又冒着大雨来到华山。我已经不知道东南西北,一切全凭三鸣指引。</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里简直荒无人烟,所谓的旅馆更差,居然是几个破窑洞!而负责人竟是一个糟老头。他顽固不化,不可理喻,根本不相信我们是夫妻,甚至怀疑我是被三鸣拐骗来的良家妇女!</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们冒着大雨,站在破窑洞外面的泥浆地上不知所措,周围没有一点灯火,也看不到一个人影。</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没办法,三鸣只好耐心地去说服他。老头还算好心,先让我到窑洞里去避雨,我又累又饿,心情灰暗,竟然倒在那个脏兮兮的土炕上,昏沉沉地睡着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醒来一看,三鸣正笑眯眯地守在身边。我连忙问他,商量的结果如何?他说老头儿仍不相信我们是夫妻,因为拿不出任何证据。三鸣与他恳谈了很久,他觉得我们应该不是坏人,就答应让我们在这破窑洞里呆上一宿,但是他不能跟我睡在一张炕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深感奇怪地问:“那么冷的天,为啥不能让你睡觉?难道老头儿还能管这个?”</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说:“老头儿会过来巡视,看我们是否睡在一起?”</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为了避免麻烦,我俩只好一夜不睡,说了一夜的话。老头儿果然来看过几次,发现我们没有睡在一起,这才放心地走了,直到天亮,我们才打了个盹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次日还是乌云密布,天昏地暗。我们摸索着走到华山脚下,发现雨虽然停了,但由于连日大雨,山洪暴发,原来需要涉水过去的小溪流现在泛滥成灾,河水昏黄,水流湍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连忙说:“无法上山了,咱们回去吧!”</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三鸣却不信这个邪,仍然脱鞋挽裤,试图背着我淌水过去。但水流太急,差点儿把他冲走!他赶快站稳脚跟,下半身已经湿透。</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曾上过华山,知道上山的路与这条小河流交叉并进,如果我们定要上山,至少得冒险涉水十几次!</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我的一再劝阻下,三鸣只好作罢。剩下的时间无法打发,便呆在华山脚下一个荒废的小公园里。</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里树茂林密,设有石桌石椅,我们用带来的馒头和咸菜(那时只有这些东东)充饥,喝着林间流过的并不清澈的溪水,愉快地交谈,倒也惬意。</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们就这样消磨了一整天,无聊时便互相讲故事取悦对方。有一阵我很郁闷,觉得运气真不好,竟然碰上这样的雨天,无法上山。三鸣却说要随遇而安,无论身处什么样的环境,只要心中快乐就好。</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说得对,恋人们的愿望其实很简单,只要呆在一起就行。正象我们那时唱的一首歌:</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让所有的爱都象花儿一样开放,你在哪里,哪里就是天堂!”</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4、校园里的爱情故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大学校园是美丽的,有着宏伟壮观的教学楼,幽雅安静的图书馆,树木浓郁的园区路,宽敞明亮的大教室,还有一座小巧玲珑的假山,山下是一个精致的如同五朵梅花镶嵌而成的喷水池。</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大学生活也是美好的,生命的华彩在我们眼前徐徐展开,希望的旋律渗入了每一个年轻的心灵,似乎所有漫长、廖寂的日子,都是一个爱情故事的美好铺垫。</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也终于看到了孙涛的作品,他写的正是与冯英约谈的那个夜晚,那是一篇激情浪漫、精彩动人的小说,似乎他已在尝试用如椽巨笔描绘人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冯英却跟我逐渐冷淡下来,后来我才发现,她竟然跟谭云走近了,让我百思不得其解。</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谜底不久便被揭开,原来她跟孙涛居然好上了,可能无法面对我这个唯一的知情者,于是选择了躲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但她的浅薄阅历和幼稚思想,却不足以跟人世百态抗衡,便又去跟年龄稍大、平时就显得挺老练的谭云倾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有个晚上却出事儿了,大约是冯英没找到谭云,又来向我求助。我听她气急败坏地诉说,孙涛居然在幽会时耍“流氓”,想摸她胸部,不禁笑了。那时的女孩子,性知识确实少得可怜!</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抚慰了她一番,冯英跟孙涛又和好了,对我则无法恢复到从前。孙涛碰见我时也有些尴尬,因为他那篇小说写的人物命运,完全是另一种样子。</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好想对他们说:“爱没有错,但有些美好的东西,却不能跟那个女孩子的照片一起撕碎……”</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刚进校就参加了宣传队,学生会那时正要开一个盛大的新生欢迎晚会,要排不少节目。</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其中一个男生对我暗送秋波,在操场跑步时,把一个小纸团塞给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当时简直懵了,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今晚七时在学校后门外的黄雁村等你,请必务来一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拿着纸条不知所措,只好去跟杨彩儿商量。</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她不假思索:“你还在想啥?交给工宣队呗,让他们好好克这小子一通!”</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觉得关乎感情的事儿,不能简单处理,就没这么办。</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谁知到了宣传队一看,那小子居然也在场!偏偏那天要排一支集体舞,队长又偏偏让那小子跟我跳一对。</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两个人翩翩起舞时,我动作僵硬,表情冷漠,机械地踩着舞步,那小子还不知趣,一边跟我脸对脸儿地跳,一边小声嘀咕着:“黄雁村!黄雁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很不待见他。此人长得满脸疙瘩,一身横肉,哪儿象个跳舞的?倒象是搞体育或者搞武术的!他在每一次回旋转动时,都对我挤眉弄眼,显得极其鲁莽,让人心里很不舒服。</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不想理睬他,就始终埋着头,低着眼睛,不跟他面对面地交流。他倒来劲儿了,居然把一只手搭在我肩上,似乎要强迫我听从他!</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终于忍无可忍,一把甩开他的手,跑去找到队长,要求换位,不跟此人跳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队长重任在肩,很是光火,不禁连连追问:“这是为什么?为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被逼无奈,又不愿实说,只好支支吾吾:“我……我跟他跳,觉得别扭!”</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真糟糕!”队长大约明白了,急得直跳脚,“我就怕发生这种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后来才知道,队长跟那小子不但是同班同学,还是好朋友,所以早知道一切。或许是有意把我安排给该同志?以便成全此人,给他一个机会。</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见状不妙,干脆抽身离开排练的大礼堂,把那纸条交给了老师,这场闹剧才算平息。</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跟谭云的关系也不错,可能因为我俩是女生中年龄最大的,她老大,我老二,平时就挺谈得来。她也知道我的爱情故事,而且抱着十分欣赏的态度。</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班上的女同学喜欢成双成对,无论上课或者晚自习,去食堂吃饭还是洗澡,干什么都是两人一拨。</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起初是按小组分配,杨彩儿与艾宣,谭云与路平平,我与刘芬,范静一人单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她看上去有点大咧咧,其实挺传统挺善良,是个聪慧又单纯的女孩子,对谁都一视同仁,干什么都满不在乎。</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却很不喜欢刘芬,觉得她俗气自私,缺少情趣,跟她说不到一块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为了我跟刘芬的关系,班干部没少批评我,但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不痛快——这都成什么了?难道非得强迫我跟此人交朋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没想到的是,刘芬却另有男朋友了。她经常单独行动,很少跟女生在一块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于是我们的组合也改变了,谭云和路平平仍在一起,她俩都是北京知青,至今保留着良好的关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艾宣喜欢范静的性格,说她傻得可爱,就常跟她在一起上下,而我则跟杨彩儿成为好朋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此人也是个傻姑娘,但她心底洁白无瑕,有些地方甚至比范静还要纯。班上的男生也挺喜欢她,可见男人都喜欢女孩子傻。</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杨彩儿也接到了不少求爱的信,她也全都拒绝,而且很是不耐烦:“什么呀,人家来学校是学知识的,又不是找朋友的!真讨厌……”</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挺同意她的想法。但由于我跟她走得近,一些事也无法避免。</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个来自成都的傻小子看上了她,非要让我帮他说话。此人也是干部子弟,据说三鸣也认识他,我推脱不掉,只好让他跟杨彩儿接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杨彩儿非常生气,几乎是掉头就走,还埋怨我不该这样做。</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也觉得她做得对。同学们进校都抱着不同的个人目的,大多数是想鲤鱼跳龙门,改变身份或脱离农村回城,也有想解决入党问题或者单纯找个对象的。前者还可原谅,后者却无法容忍</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这些动机不纯的大学生里,杨彩儿就如同一片洁白干净的云彩,单纯而清朗。说实话,她那时还不懂得爱情。我们班的男生也都这么想,没人去触动过她那敏感的神经。</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胖翻译”邓高却敢于第一个吃螃蟹,这个行动理所当然地被林飞形容成:“书呆子想吃天鹅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个秋风送爽的傍晚,我和杨彩儿下课后被邓高截住,说想跟我们聊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们跟他来到假山上,听他讲了一个故事,那是他在暑假里看的一部墨西哥电影《玛丽雅》。我也看过这部电影,觉得故事情节平淡无奇,便想走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却拉住我说:“你既然看过这部电影,咱就不谈它了……你喜欢看小说,应该看过《简爱》吧?”</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点点头:“当然看过了,还挺喜欢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他从眼镜片后面深深地盯住我,加重了语气问:“那么你说说看,这部小说的精华是什么?或者说女主人公一直信奉的爱情宣言是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还用问?”杨彩儿在旁边不假思索地抢答:“就是爱情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却说:“应该是……在爱情面前,人人平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书呆子立刻激动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人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那时也挺傻,没明白这话的真正含意。同学们都知道,邓高曾追求过范静,遭到拒绝后又向杨彩儿抛去橄榄枝,因此成为班上的笑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和杨彩儿也都不喜欢此人,就不愿再听他讲什么爱情故事,赶快跑下山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大学校园本是封闭的,但外面世界的柔漫春意也会渗透进来,浸润到女孩子的身心,一些本该属于未来的故事也不可抗拒地提前降临,打乱了她们的生活构想。</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大学快毕业时,杨彩儿的闺蜜出事儿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她在北京某机关的医务室工作,一天晚上值班时饮药自尽,令家人伤心而不解。尸检结果却显示她怀孕了!几经周折才弄清,是她的未婚姐夫引诱了她!</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也可能是两人自主相爱,她却无法面对她不好自己的亲姐姐,也不知该怎么处理身体的变化?于是这朵还没盛开的鲜花就在惶惑、悔恨与惊恐中凋谢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家人和其姐都愤恨不已,坚决地把那个男人告上了法庭。闺蜜本有男朋友,还是边防军人,这又成了破坏军婚。</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但闺蜜与男朋友的联络并不积极,从他们的通信中看不出这层关系。而闺蜜跟杨彩儿的通信却清楚地说明了这一点,于是杨彩儿放假回北京,就不断跟着闺蜜的家人上法庭去作证,耗神费力地帮他们打官司,终于使那个“邪恶”的姐夫被判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杨彩儿也与闺蜜的男友赵谨通了几封信,从照片上看,那是个腼腆的大男孩,身上缺少军人的气质,却恰好是杨彩儿的那盘菜……</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闺蜜的故事在班上女生中传颂,我却发现杨彩儿变了,经常暗自出神,似有所思。我就敏感到她心中有了隐密的愿望,或者搭上了爱的风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莫不是那位边防军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其后杨彩儿也跟我一样关心起班上的信箱,拿到信便满脸通红,悄悄跑到一边去读,更让我心生疑惑。那些信可能带来了春的消息,但杨彩儿天真无邪,胸无城府,我还真有点担心她会惶恐无助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后面的事实表明,我这些担心不无道理,看来生活就喜欢折磨人,但在当时,我却为她保守着这份秘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班上女生公开谈恋爱的只有刘芬,其男友是我们专业另一个班的军人洪武。那也真是个武夫,据说上大学之前是部队的司务长,可能来自农村吧?到大学后一心想找个小媳妇,只要是城里人就行。碰上了刘芬,两人倒挺般配,竟然在学校里过起自己的小日子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们经常在宿舍煮这煮那,香味扑鼻,引得同学们怨声载道,因为只能闻而吃不上嘛!</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后来才知道,刘芬已经怀孕了,又去做了流产手术,善于此道的司务长正在给她补身子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两个人都是马大哈,如此机密的事儿居然被人发现了,因为刘芬的流产手术单掉在地上,被谭云拾起来看见了。她是个党员,当然就向组织上汇报了,于是刘芬便对她恨之入骨。</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其实谭云与林飞是班上潜伏得最深的一对,我们几乎都没看出来。当林飞言词犀利地嘻笑怒骂时,谭云在旁边总是漠不关心。虽然两人都是党员,过组织生活时自然会坐在一起,但谁知他们心里已经暗生情愫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谭云看上林飞是理所当然,林飞个子不高,但长相还算英俊,而且颇有心机,精明能干。林飞为啥看上谭云?这就令人不解了,因为她长相很一般。</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后来谜底才揭开,原来谭云的父亲是京城高官,虽然已经打倒,然而一旦解放,就将掌握着共和国的经济命脉!一向挺会算计的林飞,怎么能放过这个飞黄腾达的机会?</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是后来很多同学的猜想,我却觉得他们更多地是心有灵犀,互相吸引。不容置疑,这两个人都是班上的佼佼者。</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跟他俩的关系都挺好,也是最先看出一点眉目来,但人家自己不跟我说,我也就不好问。</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正欲报复的刘芬却伺机行事,而且终于被她抓住一个机会:趁宿舍里无人时,她偷看了谭云放在枕下的日记,发现了她心里的秘密,于是也去上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工宣队的一个师傅便去找林飞谈话。林飞跟那人的关系还不错,就毫无顾忌、振振有词地说:“我们都是快三十岁的人了,你已经抱儿子,我还不该谈恋爱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们的关系在班上若明若暗,卧虎藏龙好几年,直到毕业也没露出真容。每当想起这一点,我就对他们佩服佩服,那才真叫沉得住气呢!</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还有不少人跟他们一样埋伏很深,毕业时才浮上水面,他们都性格沉稳,深谋远虑,而且是班干部或积极份子。</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快毕业时,同学都恋恋不舍地互赠礼品,互留通讯地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丁小宛把我叫去,给我看了一张照片,照片并不大,又是黑白的,她跟一个男人的合影也挺模糊,我一时不明白这算个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旁边的陶纯就笑道:“你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是小宛的男朋友雷达,还是他们班的党支书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恍然大悟,再看小宛,她仍然笑得那么淡然。我不禁暗暗叹服,真是自愧不如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是在宣传队里认识的丁小宛。至今还记得那一天,都说学校宣传队来了个舞跳得很好的女生,赶到排练场一看,一个长相温婉、身材适中的女生正在教大家跳舞,她就是后来当上校宣传队队长的丁小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她是典型的秀外慧中,生性冷静,在我看来甚至有点儿缺乏激情,只有在表演文艺节目时,我们才能看出她对生活的热爱。</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时我们都是跳舞的积极份子,除了在校宣队里跳,回到系里更是成了主角。我就在五系领跳过“阿妹上大学”,还跟上一届的老宣传队长,就是那个帮着好友追求我的人,搭伴跳过一个朝鲜舞,他扮演老大爷,我扮演老大妈,脸上抹着油彩,画了几条皱纹,在灯光的映照下,跳出那三千里江山的自豪感。</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相对于我在五系的一枝独秀,同在四系的丁小宛和陶纯就是并蒂莲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她们系永远是全校会演的第一名,上演的节目多姿多彩。陶纯还演过男人,她那豪放的舞姿本就是力量型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此外我和她以及丁小宛更是经常同台演出。有一次表演景颇族舞蹈,因为服装很漂亮,我们还去黄雁村的照相馆拍了不少照片。照相师傅大赞我们漂亮,那可真是青春无敌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快毕业时我们索性大拍特拍,把跳过的民族舞服装拍了个遍,每次都是小宛当红花,我与陶纯心甘情愿地作绿叶。</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陶纯跟我的友谊在学校也是个亮点。相似的气质,共同的爱好,对等的聪颖,互相的倾慕,我们自然而然地成了好朋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虽然在校宣队里,她舞跳得比我好,但在校排球队里,我球打得比她好。她身材高桃,热爱运动,而且酷爱排球,练球也相当刻苦。</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但我发现干什么都要有天份,陶纯的天赋其实并不在此,她的特长是讲故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陶纯的父亲是高级知识份子,她生性聪明,学习努力,虽然专业是热处理,是航空工业最冷的一个专业,她却学得有声有色,在班上成绩最好。</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她比我们小几岁,身体强健,精力充沛,空闲里又偷偷读了不少书,便津津有味地讲给同学们听。</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就是从她嘴里听说了浪漫传奇的《基度山恩仇记》,还有什么《一双锈花鞋》,《第八个是铜像》等等,在同学中广为流传,颇负盛名。</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批林批孔时讲《水浒》,她登上全校的讲台,堂而皇之地大摆龙门阵,但这并没消除她讲故事的“恶劣”影响,又被工宣队扣上一顶“白专”的大帽子,居然让她受到全班的批判!</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天我去看她,她哭得很伤心,那时她不过才二十一、二岁!</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奇怪的是,陶纯给我们讲过不少爱情故事,但她自己却没在学校谈恋爱。</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圆圆也在四系,她不象我们那么高调,却不声不响地悄悄入了党,还被选为系学生会主席。</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听到这个消息吓一跳,怎么这些女生都那么优秀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大学里也是男多女少,但优秀的圆圆却没人敢追,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有男朋友了,也是边防军人,还是个连长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有一天圆圆来找我,满脸愁容,说男朋友要来学校看她,可是周边连个小旅馆都没有,让他住在哪儿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正巧独自借住在一间外系同学的宿舍里,立刻慷慨地搬回去,把这间雅室让给最可爱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是个寒冷的冬日夜晚,圆圆领着男朋友来见我,边防军人长得很英武,跟圆圆堪称天造地设。要知道圆圆可是个乖丫头,小时候的照片还上过火车站的母子候车室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们俩当然非常感激我,尤其是看见我把自己的羊毛毯也借了出来。而我却从他们那灿烂的笑容中,看出了那一份完美无缺的爱,让人羡慕至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未完待续)</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以下图片是我们入学45年后,也即2018年,班上个别同学回校的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莫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成都文学院签约作家。从事文学创作35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作品介绍:出版和创作长篇小说20余部(种):《男人四十》《商海沉浮》《潇洒走南方》《大饭店风云》《爱在日本》《艳影》《夏娃行动》《盛世红妆》《守着承诺》《经典爱情》《当代风流》《女人潇洒》《倾城之恋》《市委大院》《聚变》《策反1949》《流金时代》《月渡迷魂》《大飞机风云》《中国金融家》《大唐秋妃传》。非虚构文学3部:长篇纪实《蓦然回首》上下两集、自传体小说《青年时代》。已播出的长篇电视连续剧9部:《走出雨季》《府南河的故事》《倾城之恋》《西部的天空》《经典爱情》《红粉诱惑》《伏案在逃》《康熙秘史》(与人合作)《红槐花》(与人合作)。大型话剧2部:《谍战川西》《聚变》。另有院线电影一部《追光》(与人合作,获“澳门电影节最佳编剧奖”。)</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文学作品曾获“北京出版社作品一等奖”、“十月文学奖”、“四川省首届诺迪康杯文学奖”、“成都市首届金芙蓉文学奖”。</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