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柔和舞伴

常青树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扬州跳交谊舞风靡一时，舞厅成了年轻人，中年人经常光顾的的娱乐场所。小柔在同事好友们鼓动下，也加入了扬州跳交谊舞大军，经常光顾扬州舞池面积最大，离家最近的舞厅。

　　小柔学舞已三月有余，现跳得有模有样，得心应手。

小柔跳舞有三个原则：

1. 不和比自己年轻的男士跳。交谊舞男方主导，引领女方行动，接受不了听任小男生指挥。

2. 不和陌生人跳。接受不了与陌生人有肢体接触。

3.相貌、身材、气质均不符合心意者，不跳。

工作中要听领导指挥，要和同事搞好关系，要顾全大局，常委屈求全，常感到憋屈。到舞厅消费，是为锻练，为开心，为放松，为释放，一切随心所欲便好。

小柔五官端正秀气，身材匀称，高挑苗条，丰滿圆润，黄金分割，脖子长，四肢长，舞姿格外舒展优美。小柔气质高雅娴静，清高而不傲慢，淡然而不冷漠。因自小酷爱读书，由内而外散发出知性美。偏偏小柔给人完全美不自知的自然，没有一絲一毫娇柔造作，骚首弄姿。也许是小柔爱好运动的缘故，健美的体型格外朝气蓬勃。

在舞厅中成百对的舞者中，小柔始终是引人注目，光芒四射的存在。

近三月来小柔一直和自己的跳舞启萌老师，也是邻居共舞，舞厅语言俗称舞伴。

小柔舞伴身高1.79米，中学体育老师，羽毛球国家级裁判。身材颀长，五官精致硬朗，沉稳老练，英俊傲气，男性特征美突出。每次跳舞时必定西服领帶，衣冠楚楚，舞姿高贵优雅，已是几年舞龄之跳舞高手。

小柔一直爰好运动，其游泳、长跑、乒乓球、羽毛球，年年获厂各项运动竞赛（1000多人）前三名，且还是厂篮球队队员。

九十年代末，扬州既无健身馆，厂篮球队也解散了，无法无处锻炼，小柔浑身有劲无处使。

小柔学跳舞纯为锻练身体，决无交际之心，人生有一两知己足矣，谅舞厅这种娱乐场所，也不可能交到朋友。

第一次进入舞厅，小柔完全被震撼到了。随着优美音乐的舒缓柔美，热情奔放，激昂有力…… 忽而陶醉，忽而激动，忽而兴奋，甚至达到忘我境界，绝对是身心两相娱悦，与单调的长跑，运动不可同日而语，小柔立即欲罢不能。

小柔跳舞当即立下三条规矩：

1.跳舞时不准交谈，听音乐更陶醉。

2，只与自己挑选的舞伴同舞，省却陌生人骚扰。

3.每曲必跳，直至最后一曲，以便达到锻练强度需求。

4.必须由自己邀约，因平时工作忙，经常晚上加班，无准确时间表。

舞伴一一同意，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决不勉强吔！

　　小柔当前正处于舞瘾最大之际，每周必跳二至三场。

近一月来，每进入舞厅，便隐觉一道目光紧紧追随，如芒在背，留意寻找良久，终于在舞厅角落处寻到了那双眼晴。

小柔无论逛街，上学，上班时，总会遇到各种眼光注视，经验总结以下三点：

1.审美冲动时的眼光：看见美好事物，如鲜花、名画、雕塑、美女、俊男……而不由自主发出的纯粹赞美欣赏之眼光。

2. 情感冲动时的眼光：如感动、感激、快乐、同情、忧伤、愤怒、沮丧、绝望……时表达情绪的眼光。

3. 性冲动时的眼光：最令人厌恶的看见异性，企图看透对方衣衫的令人作噁眼光。

这是一双非常明亮的大眼睛，散发出忧郁之光，一种令人心生怜悯想要安抚的深深忧郁之光。忧郁的眼光对上小柔的目光，并未躲闪，静静地注视着小柔眼晴，最终是小柔闪躲了，从未有过与人长时间对视的经验，初次体验，不知所措。但小柔知道，没有厌恶与不适之感。

小柔一直认为，忧郁的眼睛是最能触动心弦，最难抗拒的。

　　自从那次对视后，再去跳舞时，小柔总会下意识地寻找那双极美的眼睛。虽然小柔不定时地每周去舞厅二至三次，却总能遇见那双犹如黑色深渊似的忧郁眼睛。但见他总是坐在固定的角落，从开始到结束，有时一曲也不跳，但凡有女生主动邀请，总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摇头拒绝。

舞厅有一不成文规矩，男方拒绝女方是很无礼的行为。但忧郁男就是这样很无所谓很无礼地拒绝别人，有时连眼皮都欠抬。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反感被打扰。

看来忧郁男与小柔有相同认识，来舞厅是为自己想来而来，不是为迎合他人而来，随心所欲便好，想跳便跳，想拒绝便拒绝，有何不可。无义务照顾别人情绪而委屈自己。喜欢！

自从那次对视后，忧郁男也许读懂小柔眼神中流露出的心疼、怜惜、好奇之情，也许看出小柔对他没有厌恶拒绝之意。 每次小柔和舞伴进舞场后，第一曲与最后一曲，舞伴定去存衣取衣，此时忧郁男总会走上来邀小柔共舞。

第一次小柔犹豫了，小柔的原则呢？既不知年龄且还是陌生人，讲原则该果断拒绝。但受不了那眼神，不忍心加深那眼底的忧郁，关键还是自己並不反感忧郁男的邀请，破天荒第一次与陌生人共舞。惊诧的是，忧郁男舞跳得非常好，非常轻柔，非常彬彬有礼，全程无一句话，无一个眼神交流，除手势邀请与送别，再无其它，小柔未产生任何反感。

此种状况持续一月余，与忧郁男共舞过十几曲，始终未有任何言语及眼神交流，确是最最纯粹忘我地跳舞，小柔很享受。

　　一日，舞伴告之，下周将赴广州全国运动会，任羽毛球赛裁判，大约两周返还。工作为重，小柔只能接受。

接连五天未跳舞，小柔舞瘾上身，想到了忧郁男，决定只身前往，如遇上则留，遇不上则走。

果然遇上，忧郁男主动邀舞，两人越跳越契合。除一开始询问舞伴去向，后再无一言，非常符合我跳舞不交谈规矩，心中暗喜。曲尽舞终，随人流走出舞厅，忧郁男并无一言。小柔想到还有十天舞伴方回，私心希望忧郁男能主动邀约，但无反应，无奈低头自言：“后天周末下午我还来跳舞”。忧郁男立刻回复：“我也来。”

周末下午，小柔前去舞厅，在门口遇上忧郁男已买好入场券等候。整场舞沉浸在音乐声中，醉心舞动，香汗淋漓。整场舞无一句交谈。懂规矩，小柔滿意。

因无准确时间表，分手时小柔只能一走了之。意料之外，忧郁男主动开口：“我每晚都在。”小柔滿意点头离开。

此后又跳了两场舞，越跳越有默契感觉。悄悄打量忧郁男，一米八零以上身高，体型比舞伴壮健，年龄比舞伴年青，外貌尤其是眼睛远胜舞伴，舞技也高於舞伴。

两人的气质截然相反。舞伴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大有不可一世之傲气，反正和他跳舞，只觉得众目睽睽之下，无处遁形。

忧郁男则毫不在意别人眼光，穿着随意，从不穿西服。不跳舞时喜欢安静待在角落，眼光时而忧郁，时而空洞无物，有拒人千里之外之感，与舞厅氛围极不谐调，反倒成了最引人注目的存在，反正小柔是这样觉得。

在舞伴回来前的最后一场舞，小柔告之舞伴将回，以后还是和舞伴同舞，谢谢他这两周陪小柔跳舞健身，很愉快。忧郁男波澜不惊，只回“知道了”，散场后各奔东西。

　　时光在流逝，小柔与舞伴己跳舞一年有余，忧郁男仍是幽灵般的存在，偶有遇到，首尾两曲必来邀舞，仍然一言不发。

随着各种舞蹈培训班如雨后春笋般出现，许多人都参加培训班，学习国标舞。自命不凡的舞伴不肯参加培训班，作为老师的他不愿屈尊当学生，而跃跃欲试想学国标舞的小柔，却极想参加。但小柔从不想勉强人，更不想被人牵就或牵就别人，就此分道扬镳。

　　忧郁男很快出现，立刻报名国标培训班，并邀小柔做舞伴，一起学习国标舞。舞蹈培训班必须要两人一组才能学习。

在正式与他确定舞伴关系前，小柔必须对他有所了解。

终于问清楚，原来忧郁男和小柔一样也是插队知青，比小柔大三岁，高小柔三届，调回城后在电力部属厂工作。

放心了，年龄比自己大，符合自定的规矩。

转眼小柔与忧郁男成为舞伴己一年有余。在舞蹈培训班上，俩人总能出类拔萃，经常被挑出做示范表演。忧郁男也是厂篮球队队员，俩人同是运动细胞强大之人，跳舞也是运动，故而也能轻松驾驭。

国标舞必须随老师学习各种舞步，男女舞步必须配合默契才行，在学舞过程中，忧郁男学习悟性好，身体力量好，体型好，舞姿好，绝对称职舞伴。小柔对忧郁男好感增加，两人交流也随之增加。

小柔好奇地问：“当初为何选我做舞伴？”

“话少，干净。”第一次听人用干净来形容人，有点怪怪的。

“你又为何选我？”

“也是话少，跳舞认真，心无杂念。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有故事，很伤心的故事，让我忍不住想知道你的故事。”

小柔又说：“从第一眼见你，就感觉你很忧郁，进舞厅不是寻求快乐，而是消磨时间。忧伤积压心底一定很痛苦，也许倾诉可以解忧，我是最好听众。”

忧郁男沉思良久：“我从未对人讲过，真不知从何说起。”

“从头说起。”

下篇便是舞伴（忧郁男）的故事。《陈刚与小美的悲剧人生》

陈刚与小美的悲剧人生（一）

陈刚与小美的悲剧人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