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盼，所不盼，皆不如释怀

王丹

　　图文：王丹

在冬日暖阳里，等待被晒透，像一个挂在树上的成熟的柿子，散发出红彤彤的喜悦和明媚。绸缪着深冬的雪事，寥寥数语，一片寒寂。然后望尽漫山遍野，等待春日重生。

　　九点，夜已浓的化不开。我期盼的目光顺着窗台一径爬到光秃秃的树上，越过视而不见的镂空墙，穿过冷冰冰的马路，来到散发着橘黄色气息的路灯下。那里的空气有了一点轻微的震颤，路灯友好的回应装进了目光里，刚才一路蹒跚踉跄好像都化成了坦途。天气预报显示零点后局部地区会有降雪，可是那会儿我已沉沦在梦的世界。请路灯先生一定带为转告，我已恭候多时，虽不能第一时间相见，实属无奈，那时的我已然坠入无边梦境，那是一座充满了不确定性的城，一旦进入便开始了新生活，无论苦涩还是甜蜜，平淡还是光怪陆离，我都得为自己做主，等候城门开启的钟声。

　　收回目光，拉上窗帘。想着明早一片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心里无限欢畅。雪总是蹁跹而至，一曲皎皎衣裳舞，仿若荼靡之花，一朵一朵素雅绽放，洗尽秋痕，满目连山白，她是一个懂得不动声色就能拥有一切的女子，天上人间，只此瑞雪。

想起那日洁妹妹留言：丹姐，冬天我也有那种感觉，每天都想看看下雪了嘛！一下雪我就特别开心。不知道因为什么喜欢。可能是喜欢雪花的自由，雪花的纯洁，雪花的漂亮吧。

　　是不是每个女人的心里都有一个不曾长大的浪漫女孩儿，在白雪覆盖的纯净无瑕的世界里拾起最初的美好，渴望生命的自在。

是不是我们曾经都是一片的晶莹剔透的雪，与生俱来的简单与纯粹，没有沉重的心事，没有颠倒的梦想，每一刻都在轻盈纷飞。直到大地上传来一种力量，如同靡靡之音令人欲罢不能。染了尘世的芜杂，从此相忘江湖，落地生根。

　　醒来时，四周漆黑，世界好像都被浓缩在我们的卧室里，阒静无声。看手机是五点半，忙起身去窗前。外面一副黑夜恹恹的颜色，只有路灯强打精神，等天明就可以安稳的睡觉了。说好的雪没有来，有些意外。今年夏天雨水很大，大坝或是公园里有多处宽阔的水面，现在都结成了厚实莹亮的冰面，成了孩子们嬉戏的好地方。空气湿度相对以往是增加了的，却还是不肯下雪，这是在闹哪般的脾气呢？兴怏怏的钻回被窝，把申赋渔《光阴》里大雪小雪冬至又听了一遍，在黑暗里窸窸窣窣的揣测着这个冬天的心事。

　　普鲁斯特在《追忆似水年华》中有一段写品尝松糕茶点的情节，不禁心有戚戚焉。“我们记忆最精华的部分保存在我们的外在世界，在雨日林间游荡的雾气里、在幽闭安静的旧书房里、在刚刚出炉的面包的芬芳里，在每一个地方重新被发现的时候，我们曾经以为流干的眼泪又重新潸然而下”。

　　虽然记忆深处的情感被唤醒时，我们早已不在那里。然而玻璃窗上冷飕飕的气息扑面而来时，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结着厚厚霜花的窗，还有窗外那片白。我穿着棉鞋棉袄棉裤，常常被滑倒，起身抚掉身上的雪，手上便招惹了一捧雪，迅速的绵软融化，正当我为自己的温暖而感动时，雪水变得异常冰冷刺骨，吵嚷着要钻进皮肤的每一个毛孔。没有思考犹豫的过程，甩掉它们，然后在冰凉僵硬的裤子上抹两把，抄起手塞进袖口便不再理会这些不知好歹的雪。

那是一场又一场旧识的雪，漫无目的却又准确的落在了我的世界里，铺天盖地白茫茫之中，有个小小的我。就这样一层又一层的覆盖在记忆里，堆积成了冬天该有的模样。

　　此时此刻，手心里好像流淌着一股熟悉的凉意，在静默的早晨泛起一朵浪花，扑打在过往的岸边，溅起无数的水花，被一群海鸟驮在了翅膀上，寻找那朵可以变成雪的云。

原来，这个冬天的雪一直在路上，我仿佛已听到了它们的喃喃细语，既有北风的凛冽又有东风的柔情，似乎一切都已经具足，竟无端欢喜，心满意足。

时光跌撞，季节往来。风花雪月，烟火平常。王子猷雪夜访戴，尽兴而返，无需见戴。所盼，所不盼，却原来都不及当下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