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夜

燕语呢喃

写给第十六个重生纪念日

　　终生难忘2009年最后那个漫长又寒冷的冬夜，以后每年的最后一天（跨年），我都会记起2009年12月31日，至今已有十六个春秋了。不知道人们说的时间能冲淡一切是不是真的，还是伤害的足够深，致使我永远没有淡忘，甚至每年的这一天我都想大哭一场，即使大哭一场也不能发泄我的情绪，但是，我现在的环境也不允许我发泄压抑的情绪，那么也只有用文字来发泄……

2009年4月1日，是我终身难忘的日子，我家里的营运客车发生了爆胎事故，当时我也在车上，车上21人不同程度受伤，司机当场死亡。因为孩子爸身体原因，不能开车，雇的司机，出事后，他把所有的善后都推给我一个人，我带着身上的伤在处理，他每天除了各种埋怨，从来不过问我在外边受了怎样的委屈，没有帮我一点忙，反而一度想要逼我上绝路。处理事故两年时间里，他没有去过一次医院安抚伤者，没有去过一次交警队，没有去过一次保险公司，每天除了跟我打架，他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所有受伤乘客的背后都有一个家庭和亲属朋友在支持，而我，只是孤身一人奋战，不，不只是这些，除了乘客绞尽心思想在我身上多索要一点赔偿，还有司机家亲属有着强大势力，为了方便，所以通过朋友在两百多公里以外的城市请了一个可靠的律师，这个律师很专业又靠谱，两年时间他陪我走过人生最艰难的日子。

除了这些，家里那个人天天跟我打架，处处找茬，外人欺负我，是想从我身上多捞点赔偿款，家里人这么为难我，真的想把我逼上绝路，是想让我死。而我，放不下年迈的老妈还有未成年的孩子，勉强支撑着走完布满荆棘的坎坷路。

　　忘不了车祸后四天，正当清明节，带着身上的伤奔波于四所医院，保险公司，交警队之间，晚上到家已经很晚了，想起还没有祭奠故去十几年的爸爸，因为离墓地太远，每年我都会在十字路口为爸爸送去纸钱和爸爸喜欢抽的烟，还有糖果，晚上八点多我打算去十字路口烧纸，上初四的儿子下晚自习回家，他不放心我，非要跟着我，记得那一天我给爸爸烧完纸，想起如果爸爸还在该多好呀，有好多事我可以跟他商量，有苦也可以跟爸爸诉，可是我身边没有可以倾诉的人了，家里那个他给我的委屈已经让我苦得不能再苦了，想着想着我就崩溃了，当时我跪在地上，趴在地上泣不成声，没有足够的力气支撑身体站起来……此时，原老房子的邻居孔叔和婶子二人正巧路过，看见十多岁的儿子架不起身高一米七十多且体重也很重的我，邻居帮忙把我抬回家，人家进屋的时候，他还跟人家聊天，等人家刚出门，他便恨恨地骂道：你咋不去死？！装样子给谁看！你死了，让好人多活几年！

　　记得2009年10月份，晚上十点多我们又吵架了，我哭着走出了家门，我的家乡在黑龙江的边境，与俄罗斯相临，时值深秋，夜晚已经零下七八度，我穿着一件棉衣，一双旅游鞋，毛裤外边套着一条单裤，我边走边哭，泪水在前胸结成冰，冻的硬梆梆一片，我漫无目的走在外环路上，一圈一圈，累了我就席地而坐，任由泪水肆意流淌，结冰。不知不觉中，不知道走了多少圈，脚底磨出血黏住我的袜子。我还是没有地方可去，最后只得回那个没有一点温度冰冷的窝，看向时钟，已经将近黎明，和衣而卧天亮还要继续战斗……

　　在人生最灰暗的两年时间里，白天生气的时候，我就约上三个闺蜜姐姐，她们等我回来，就定在老地方～三江烧烤，点上一锅涮肚，来几把烤串，一瓶42°纯粮白酒，几瓶啤酒，三个姐姐先抱着我哭一会，等我发泄完了，就边聊边喝边哭，夜深了，她们把我送回家……，如果是晚上太晚了，我俩发生口角，我也不好打扰姐姐，就只能自我排解，自己找地方哭几个小时，无论什么季节，尽管是零下三十几度的冬天，我也只能这么办，要不然，我不死掉，也会疯掉！有时候想，我维持这段婚姻值不值得，车祸后十年时间，我做了四次手术，活着也是苟延残喘，生命的意义何在？

2009年最后一天，受伤的21人中，已经有19人达成赔偿协议，还有最后两人，眼看着事故快要解决差不多了，我也是急着解决完去保险公司拿回赔偿款，第二十个赔偿庭前调解定在年末这一天，我答应在保险公司赔偿基础上多给他800元，当我拿着好不容易谈下来的调解书回到的时候，他因为我答应多给乘客八百元钱愤怒地把我推出了门。他怒吼着让我去法院把调解书改回来！

我含泪走出家门，因为交到交警队二十万元用来当做乘客医疗和赔偿款，被司机家属冻结而不能使用，因为人家有权有势为所欲为，碾死我堪比碾死一只蚂蚁。所以早些调解完的那些乘客，我答应年底付给他们，可是年底我仍然拿不出那笔赔偿款，这笔钱我没地方可以去借，我不知道怎样面对那群要把我生吞活剥的受伤旅客。当我推开他妹妹家的门跟她说了我的情况，碰到的是一个软钉子，结果还是没有筹到钱。我无处可去，去法院改调解书那就是天方夜谭！怎么可能的事！想回妈妈家，可是我不好意这个状态去客运站，便顶着寒风走出去好远，我穿了一件短版客运棉制服，戴一个毛线编织帽，我的这些装备，不足抵御零下二十五六度的寒冷，他把我推出门的时候，我没来得及戴围巾和手套，脸像被刀割一样，伸出蜷缩在衣袖里的手想着抚去脸上的泪冰，瞬间手就冻麻木了，艰难地挪着蹒跚的步履，寒风不仅割脸，它还刺骨。当客车停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没有坐在车前边，为的是躲避熟悉司机的搭话。

哥在36岁那年因病手术，结果手术失败，中枢神经被切断，造成了终身截瘫，腰部以下完全没有知觉，妈妈和嫂子一起照顾哥哥，哥家离我只有二十公里，下车的时候，我看见一辆挂车停在那里，无数次的想结束这不堪的命运，猛然间，觉得机会来了，我向车跑过去，可是，我还没到车跟前，车子启动了，也许是我命不该绝，又或许是司机不该倒霉，到哥家大概还有五六百米，我往家走的时候，又庆幸没有做出傻事，不然妈妈老了，不能照顾哥哥了，嫂子还要照顾哥，那么妈该怎么办啊😭😭😭。进了哥家那间不大的小屋，屋里温暖无比，进门我就控制不住说：我要离婚！嫂子跟哥还有妈都劝我：他不是坏人，就是心疼钱。我说：不，他就是想逼死我。嫂子，我把手机关了，他要是打电话过来，你就说我没来。嫂子应着，却偷偷给妹妹打去电话，第二天，妹妹领着在家休假读高一的儿子来了，儿子一进门就眼泪汪汪地拉起我的手，使劲地摇着：妈！回家吧，跟我回家吧，所有人都在劝我，他不是坏人……，最终我还是败在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这块肉。

　　如今，我在儿子家带孙女四年了，每当这个难日，我没地方发泄，夜深人静的时候就躲在被窝里哭一会，尽管过去16年了，在我心里仿佛就在昨日，心会不自主的哭泣。

4月1日也是我最苦最难忘的日子，或许是老天觉得我的记忆太好了，不想让我沉迷于苦难记忆里，孙儿本该3月24日预产期，却被推迟到4月1号才来见我，每年最难忘的苦日子，却变成了最心爱的晚辈的生日，是她的到来，减轻了我对这个苦难日子的记忆。

但是跨年这一天，是我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的坎，是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痛苦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