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灯火阑珊处

小满梧桐🌿

<h1>  刚进入11月,理县的夜还不算凉。<br>  部门团建,第一天的行程如旅行团般紧凑匆忙:一早从成都出发,依次到水磨古镇、映秀镇和桃坪羌寨,夜晚住宿理县——这一路目标是为奔第二天的毕棚沟而去,不过除了理县是第一次涉足,这一路经过的三个地方,却都是故地重游了。<br>  只是故地重游中,有点让人莫名的伤感。</h1> <h1>  第一个伤感,来自水磨古镇,2012年曾因公务来此一游。记忆中那次出成都不远,在群山环绕间经过浩瀚的一湖水,就到了水磨古镇。这湖水,却是因为这次再次经过方才重新从记忆中被打捞出来,或者说是加深了印象——可不就是有名的紫坪埔水库——曾在多年前的国家地理杂志上,有过专栏文章对其褒贬不一的紫坪埔水库。此刻,清晨若有若无的烟云薄雾里,这湖水是平静的温柔,而前方道路发生的一个小车祸,让我们的车暂时滞留在马鞍石隧道中,正好可以下车走几步,来到隧道外路边,远远欣赏这一湖的温柔。隧道右侧依山而建,对湖而居,是个曾经热闹过的农家乐,之所以说“曾经”,是从如今庭院里萧瑟的景象而推测的。有狗吠,不见主人,叫人有点战战兢兢,也幸而,只要是曾经开办农家乐的地方,必然也会有厕所——这居然就是人在旅途堵车时最大的幸运之处。</h1> (汶川县水磨镇) <h1>  在紫坪埔这一湖烟云之侧的堵车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道路畅通——汶川县南岷江支流寿溪河畔的水磨古镇,一别十二年,我又来了。<br>  只是上次来时,我还是一个回到家里可以喊一声妈妈的孩子。虽然那年的工作好像是特别的多,但好在白天公务出差跑一趟水磨古镇,晚上回家时,依然可以拎着晚饭时觉得很好吃所以另外打包一份的牛肉丸子汤,带给已经病重的母亲。如今,十二年的时间就这样飞一般地过去了,重来水磨古镇,想起当年同行的刘姐,大概也不过就是人生路上,一两日的同行客,而母亲呢,也不用我急急忙忙忙完工作往家赶了。没有人会再等待我。</h1> <h1>  已经是水磨古镇的上午十点了,这里四周却依然静悄悄的,只有零星的几家店铺开了门,卖茶卖特产——有山有水的地方,少不了大自然的馈赠,让同行的沈小妹忍不住果断出手,先买了一大袋干蘑菇拎在手上。一个团队,三三两两,沿着古镇两边错落有致的居民楼慢慢地走着,很快,大队伍变成了小队伍,而女生多的小队伍里,少不了走走停停的拍照,拍了单人拍合影,嘻嘻哈哈,就是来到古镇一游的意义。</h1> <h1>  记忆中的古镇广场似乎又翻新了一些,立着简介,介绍这里早在商代就享有“长寿之乡”的美誉。这里作为汉族和少数民族的交融区,在2008年汶川地震灾后重建中,得到了来自经济强省广东的援建。古镇的主街禅寿老街,就是由汶川县和佛山援建工作组按照川西民居建筑风格将原来的长寿街打造而成的。为感恩广东佛山市的无私援建,街名取佛山“禅城”之“禅”字和水磨长寿街之“寿”字,更名为“禅寿老街”。禅寿老街全长约1300米,按照修旧如旧、建新如旧的理念,凸显老街的古色古韵。除了命名,这点感激之情在后来参观映秀镇震中遗址时,也能从当地导游每每哽咽的停顿中,不时迸发出来:“感谢全国各省当时对我们的支援,才让我们的家园得以重建……”<br></h1><h1>  家园。故土难离。只是不知道,在此刻静悄悄的古镇中,还有多少人是不曾被当年的天灾吓跑,继续依恋着这方家园,又或是,又来了多少异乡的人们,把这里当成自己的第二故乡,从此常驻,热爱这里,建设这里。</h1> <h1>  多次跑过理县这条旅游线路的庆玲,轻车熟路地领着我和沈小妹到了一家民宿中,自然,我们不是来住宿的,纯粹就是来这家民宿的小花园里遛跶遛跶,顺便找景拍照的。于是,虽然在这古镇中近两个小时走街串巷的遛跶,并没有让我们真正多了解多少这座古镇的前世今生,但一家家或开或关闭的门前种着的花花草草,将近11点才陆陆续续开门营业的工艺品小商店,以及路边待售的铁环——这是记忆中童年的玩具……这一点一处,却都分明散发着浸润着生活最真实普通,能够让人放松下来的气息。<br>  或者,这也就达到了,“到此一游”的意义。</h1> <h1>  脚力快的同事,已经穿过半山上的古镇,去了寿溪河边,遥遥在山下招个手,又沿着山边步道成群结队地爬上来——这么一看,似乎只有我、庆玲和沈小妹三个人,一直在古镇中徜徉拍照。待到这会大部队重新会合,又开启了一通自由组合的合影模式。怎么说呢,虽说但凡有了三人以上同事,就不会再是单纯的旅游,而变成了职场处事模式,但脱离了办公室环境中的人们,终于还是放松了一下,为了明天可能会翻看怀念的照片,或者为了明天都想不起来翻看的照片,开始在镜头前,展现自己的青春和笑容——相比部门里年轻的九零后小同事们来说,我们这些中年人,假如还有青春的话。哈哈哈,当然这是一句自嘲。</h1> (寿溪河) <h1>  离开水磨古镇,来到映秀镇。在一家叫做“乡村豆花饭馆”的饭馆吃了午饭,一行人步行去汶川特大地震漩口中学遗址。映秀镇,是2008年汶川特大地震的震中所在地,当地的讲解员,作为汶川地震的亲历者,遥遥指着中学遗址所靠大山的某处,说,那里就是真正的震中……那些石块飞奔而来,呼啸于天地间的场景,就这样仅仅是被讲解员以科普的口吻娓娓道来,就已经足够让人震撼与惊惧——哪怕我们大多数人也是当年汶川地震波及地区同样惊魂动魄过的经历者,但真正站在震中所在地,看着眼前歪斜的教学楼,听到那些从前并不曾知道的故事细节,比如撑起门框让一个班孩子几乎全部安全撤离,自己却牺牲的老师;比如来学校探望姐姐的妹妹,姐妹俩和地震发生时本能反应冲出门接着又折回去的母亲,都永远长眠在那个初夏的午后,只余下孤独的老父亲年年在这废墟外徘徊……如此,这一小时的参观,注定是这次一日游行程中,第二个让人伤感的原因。</h1> (漩口中学遗址) <h1>  或许自己真是太敏感细腻,虽然是十二年后重来漩口中学遗址,却依然会在耳闻的某个细节处,忍不住泪流满面。一座新建才投入使用一年多的学校,一场突如其来的崩溃,眼前的废墟,是人间生离死别的证物,亦是爱与不舍的纪念。我们是幸运者,才能来凭吊与缅怀。这份幸运,是应该值得珍惜与感激的。</h1> <h1> 第三站,桃坪羌寨。郁郁的心情,直到此时,才真正轻松敞亮起来。<br>  首先归功于下午的阳光,明亮炙热地出来了。阳光,确实对大地万物,都有一种神奇的催人奋发的魔力。于我,是九年之后第二次到访这座位于岷江上游杂古脑河畔的古老羌寨。有多古老?据说桃坪羌寨始建于公元前111年,距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当然现在旅游开发后,游客要先走过路过外围的充满商业气息的新羌寨,才能走到这个背山面水坐北朝南,布局严密工整的老羌寨脚下。商业街嘛,就是大家都能想象到的模样,有沿街一两个摊位散发着烤羊肉串的香气,有一家挨一家的小饭馆,将桌椅从室内延伸到露天,挂着闪闪亮亮的小灯;当然还有花花草草,被店家随意种在店前的花坛里,或者几个盆撂在一处,也能摇摇曳曳开出一朵花来。至于一家饭馆前摆放着几个写着“不准掐,是真瓜”的大南瓜,算是走完这条商业街最让人印象深刻又哈哈大笑的一景,而“想你的风还是吹到了桃坪”这样的广告牌则和全国各地常见的文案一样,有些泛滥的俗气。</h1> <h1> 桃坪羌寨的门票不便宜,60元。再次来到寨门前——当然这是旅游规划出来的收费过闸的大门,或许以前这里完完整整作为生活住宅区的时候,应该还有一个更加具有生活气息的寨门——可能会普通得毫不起眼,但会默默注视着每天经过的村民,无声吸纳他们的家长里短,欢乐、悲伤、忌妒、愤懑……而现在,收过费才能被游客看到的民居建筑,以石块垒砌而成羌寨,远远望去,一片黄褐色的石屋顺着陡峭的山势依坡逐次上累,或高或低错落有致,其间还有高耸的碉堡,明明有点贫瘠的地貌却因为完整保留下来极具民族特色的建筑群,有了别样的坚韧与艺术性,的确值得一观。</h1> <h1> 经过两千年的营建,桃坪羌寨寨房相连相通,外墙用卵石、片石相混建构,斑驳有致。寨中巷道纵横,有的寨房建有低矮的围墙,保留了远古羌人居“穹庐”的习惯。民居一般二至三层,上面作为住房,下面设牛羊圈舍或堆放农具。堡内供水是从高山上引来泉水,经暗沟流至每家每户,不仅可以调节室内温度,作消防设施,在战事发生时还是避免敌人断水和逃生的暗道。寨有八个出口,连着甬道构成路网,本寨人进退自如,外人如入迷宫。确实当得起“神秘的东方古堡”的美誉。只是,已经习惯了宽敞明亮现代住房的人们,也只是来此“古堡”一游,恐怕真要居住还是会很不适应的。</h1> (“小琼羌家”门口的石敢当) (“小琼羌家”) <h1> 当地导游快速带领我们走过缓缓的上坡路,指着路旁沉沉甸甸的石榴树自豪地说这里可是水果之乡。这点,导游倒真没骗人,至少九年前来桃坪羌寨时,我就在这里买到过迄今为止个人依然觉得是最好吃的苹果。可巧,这次来的时间也正是秋天苹果成熟的时候,价廉物美的苹果,一溜摆放在道路的两边,叫人走过路过,不要错过。<br> ——说起来,漫步羌寨中,不时从墙头路边探出来的果树,才是给这古老的寨子增添活力的元素。人与自然,人与草木,归根结底,是草木滋养了人类。</h1> <h1> 想起九年来第一次来羌寨时,那天的天气更好,阳光斑斓在秋天刚刚有些颜色的树叶上,也让记忆中作为向游客开放的示范民居“小琼羌家”——那个晒台上挂着的玉米串比现在看见的更加鲜亮。是不是很有趣?九年了,玉米串还挂在那,仿佛还是那一墙有着丰收愿景的玉米串,没有任何变化。说明,人类的心愿,说来说去,也不过那普通的几样,不过是,祈祷年年丰收平安。</h1> (2015年,第一次到桃坪羌寨) <h1> 在“小琼羌家”吃完牦牛沙棘酸奶——同事请客,店家很自豪地表示,他家自制的这款酸奶绝对算得上有特色,事实也的确如此;再爬上碉楼去看天还亮着,却已“月出东山”的月亮,纯洁毫无瑕疵地挂在天边,大山之上的天边——虽然月出东山似简化于《赤壁赋》“月出于东山之上”,可咀嚼着这“月出东山”四个字,却给了人一种《诗经》里才有的古意与唯美。<br> 时光,晃晃悠悠地很快让夕阳把寨中黄褐色的石屋都镀上了一层迷人的光彩,我,走马观花地,算是又重游了一次桃坪羌寨。其实,从导游图上看,还有好多地方都没去。</h1> (“小琼羌家”牦牛沙棘酸奶) <h1> 然后,便应该说夜晚的理县了。<br> 晚饭热闹地散了席,喝酒的一桌,不喝酒的一桌;在宾馆一楼坐着喝咖啡的几个,回房间的几个,还有聚在一起打牌的两桌……理县这座小城,小的整齐干净,大家笑说其实在这样的小城中生活,幸福感应该比成都这样的大城市更高——至少不用每天出门车水马龙中,满面尘灰烟土色。而这篇一日游的游记该结束了。</h1> <h1> 理县的夜,渐渐有了点凉意。喝着一杯咖啡和三两并肩战斗的小伙伴们,一起感觉灯火阑珊的意境——实话说,是我一个人心里的意境。后来这点意兴阑珊的感觉在第二天大家游玩毕棚沟返回成都,一路走一路沿途有同事顺路下车回家时,才真正被自己完整总结与表述出来。是了,其实有时不喜欢这样聚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告别时——如果刚好是自己走到最后——那种莫名奇妙的失落感。犹如当车上走着走着只剩几个人,自己和一个同事所开的玩笑那样:“这旅游就和人生差不多,仔细想想,一起热热闹闹上车,轰轰烈烈走下了,真正陪你走到终点的人,并不多。”<br> 所以要珍惜当下呀。说这话时,至少我和这位认识多年的老同事,都深有同感地齐声哈哈大笑起来。 </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