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不过尔尔

蒹葭

图片：摩尔.徐思

　　一到岁末，回顾一下一年的时光，思考一下读书感悟，历数一下所谓“大事”，似乎是我近几年形成的一种习惯。翻一翻记录，昨年此时还在想着，人生虽过半却依然要保持热爱，这才不负少时心。今年却又增了古道佛心，想着随遇而安，想着大家开心就好。

我也没想到，年末看的最后一本书会是麦家的《人生海海》，看完竟是一夜多梦，梦里都是关于“上校”的人生碎片，脸是模糊不清的，高大俊朗的身形一直在雾霭中若隐若现、茕茕独立。与《活着》中的富贵相比，“上校”蒋正南的人生虽波折起伏，但很多时候是有选择的。虽然在大时代背景下，人的选择有许多无奈无力和无助，但清醒和懵懂还是有差别的，因此对于上校的人生故事，我有更多的唏嘘怅惘，更多的通感共情。

人生海海，不惧风浪，山山而川，不过尔尔，是一句闽南老话，意思是人生就像大海起伏不定，走过山川大河，才发现最终一切都会归于平静，平和豁达地接受命运给予的一切得失荣辱，才能叫做看懂了人生这本书。读来觉得唯一值得商榷的是侵略者加诸于上校的羞辱纹身真的去不掉吗？还是说艺术作品总要有一个轻易解不开的矛盾才能完成戏剧的冲突？但不管怎样真是很好看的一本书，那么多的痛苦耻辱加诸于一个人身上，应该是被悲情绝望这张大网收紧到窒息，但上校常常是谈笑风生的、云淡风轻的。当人性中的丑恶被放大到有如巨大铁笼并欲将他人困死在其中时，上校的选择是向内坍缩，他的内心回归到一个稚子幼童，一个也许是他最喜欢的自己的模样。罗曼罗兰说，“生活中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上校是不是英雄，我想那些被返朴归真后的他精心伺弄的蚕宝宝最有发言权。看一个人物，不论是现实中的人物还是虚拟世界里的人物，都不要忘记两个关键词，一个是个人的认知局限性，一个是所处时代的历史局限性，每个人都是有局限性的，不能用完美的标准来衡量人物。最近几年，有一句话被我用了又用，“个人的命运从来离不开时代的影响”，是啊，在时代风浪下，有乘风而起的弄潮儿，也有被碾压于轮下的蝼蚁苍生，我最喜欢这本书的精神内核，是人性的光辉无论在多丑恶的现实面前都能始终保持如初，一如已经成了稚子幼童的上校。

为了让刻印在我脑子里的上校安息，我决定尽快开始新的阅读。今年有幸得到了蒙曼老师的亲笔签名，拿到书的那天，兴奋得像个少年。蒙曼老师是我偶像，我对一切温和雅致又学识渊博的女性没有免疫力，蒙曼老师就是其中之一，她的专业方向是隋唐史研究，恰好隋史是我的知识空白，那就开始吧，在蒙曼老师的娓娓道来中来一段中古时代的旅行。2025，依然要保持热爱，热爱阅读、热爱游历、热爱生活，在一个个生命故事里做一个合格的旁观者、鼓噪者、受教者，或有幸成为参与者、陪伴者、引导者，人生海海，不惧风浪，保持温暖善良的初心，成为自己的英雄。

春临百花终见雪，冷也是你，暖也是你。冬日是春天的序章，霜有了雪来了，春天也就不远了。从事一份为夕阳服务的工作，往往会让人在迟暮老朽中看不到青春勃发的力量，时间久了难免会有懈怠情绪。今年搜集的几位老同志的故事却让人久久不能忘怀，是啊，谁人没有少年时，从前听人讲老兵的故事，讲第一代创业者的故事，总是感受到时代变迁、催枯拉朽、钢铁洪流、战天斗地，凡此种种像走进了统一制作的电影剧目。但真正走近他们的内心世界就会发现，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的内心有对家人的偏爱，有对现实的不满，有对他人的批评，他们不仅是功劳簿上的名字，也是父亲丈夫儿子，也是上下级、好友、邻居，他们不是没有缺点的圣人，但是遇到事关国家、民族、集体的大事，个人的生命是可以牺牲的，自己的利益是可以放到后面的。这样的人物才是丰满的、真实的，就如人生四季，有冬必有夏，有冷必有暖。就是这样一群人的人生选择，成就了我们今日的辉煌，这是我们不该忘却的纪念，2025，我应该一直努力记录下去。山山而川，不过尔尔，走遍山川四季，穿越人山人海，我们曾经拥有的一切，也许是一阵云烟也许是一座丰碑，但我们终究就是那野草野花，绝望着也渴望着，哭着也笑着，冷着也暖着，直到我们发现，平凡终究是我们唯一的答案。

人生海海，岁岁辞暮，烟火人间，不过尔尔。

2025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