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西友·一朝发祥两帝都

澍勋

一朝发祥两帝都 公元1625年，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如今的辽阳出发，前往北部的后来被称作沈阳的地方。这支队伍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高矮胖瘦，参差不齐，大车小辆，骑马坐轿。他们这是干什么？原来是后金部落要迁移他们的都城。 后金，是生活在东北的满族人，也即是原先的女真人。宋朝时，岳飞抗金兵的金兵，就是女真人。据说，岳飞，这位“民族英雄”已经从中学语文课本中删除掉了。 过去，我们的历史观总是以汉族为中心，只有汉族建立的政权才是我国历史的轴心，其他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都是旁门左道。就连民主革命的先驱孙中山，在他提出的口号“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中，就存在着明显的错误。他不认为入主中原的满族是中华民族的一部分。其实，历史上的汉族与少数民族之间的战争，是一个大家庭中，兄弟姐妹之间的争执，矛盾再多，也是家庭内部的家务事。所以，语文课本中删除岳飞民族英雄的内容是有原因的。 1986年，吉林森警通化大队教导员李玉才同志向组织提出，离休后希望被安排到他夫人的老家辽宁省辽阳市。因我当时是森警的干部科科长，为了体现对离休干部的尊重，我就亲自出马，到辽宁省联系异地安置事宜，并为他申请到了一万多元的购房款。一万多元，现在看来很少，也就是能购买一平方米的商品 房。可那个时候，我每月的工资仅仅有一百多元，一万多元是我月工资的一百倍。按我现在月工资的一百倍计算，那时的一万多元，等于现在的一百多万，也基本上是一户商品房的价钱。借为李教导员异地安置问题，我来到了沈阳。 沈阳，因位于沈水之北，而为沈阳。山南为阳，山北为阴；反之，水南为阴，水北为阳。沈阳曾名奉天。上大学时，放假回河南老家，老家一位老先生问我在哪里上学，我回答说在东北的长春。“啊，奉天、吉林、黑龙江。”老先生顺口说出“奉天”，而不说沈阳。清军入关后，逐渐融入汉文化。汉人皇帝在“圣旨”中开头就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此，沈阳原来叫奉天。 “一朝发迹地，两代帝王都”。满族都城从辽阳迁往沈阳，在此地日益兴旺，统一东北各部，征朝鲜，联蒙古。由于东北天寒地冻，气候寒冷，历来北方的游牧民族都觊觎气候温和、水草丰美的中原地区，兴兵犯境，屡屡对中原汉族王朝形成重大的威胁。匈奴、鲜卑、契丹、羯、氐、羌，都与家中的长子汉族发生过多次争斗。满族也不例外，是大明王朝的心腹之患。 后金迁都沈阳后，改国号为“大清”，在沈阳城内修建起了皇宫。除了北京的故宫外，沈阳故宫是我国保存最为完整的故宫建筑群。至于吉林省长春市的“伪满皇宫”，只是爱新觉罗·溥仪的临 时住所，借用的日本煤炭株式会社的旧址。伪满皇宫位于一处洼地中央的高台上，在风水先生看来，肯定不是风水宝地。本来伪满政府计划在“杏花村”建正式的皇宫，当刚打好地基，伪满垮台，东北光复，日本投降，三次当过皇帝的溥仪成了战争罪犯。解放后，人民政府在此地基上建起了一座大楼。因此楼属于长春地质学院，大家都叫它“地质宫”。 沈阳故宫是沈阳市最具代表性的景点。满族的统治者们在这里，上演出了许多震惊世人的真实戏剧。一代枭雄，满族首领努尔哈赤多次出兵南下。萨尔浒一战，满洲铁骑以少胜多，将数倍于自己的明军打得溃不成军，丢盔卸甲，连明军统帅洪承畴也成了清军的俘虏。正当清军雄心勃勃，进军中原时，进士出身的文人袁崇焕主动请缨，镇守辽东宁远城（今兴城）。清军来犯，明军一通炮轰，将努尔哈赤炸成重伤。清军狼狈退回沈阳，不久，努尔哈赤一命归西。 北京故宫四周围以高大的城墙，城墙外是宽广的护城河。沈阳的故宫与之相比，不仅小得多，而且还没有城墙，因而也不可能有护城河。在沈阳市的中心，有一比较古老的建筑群，四周是院墙，宫内的建筑也不甚高大，与北京的故宫不可同日而语。长春的伪满皇宫，同样没有城墙和护城河。与北京故宫、沈阳故宫相比，伪满皇宫的建筑中西合璧，别具一格。 　沈阳故宫有三条参观路线，东、中、西。我是先到的东路。满族的军事组织为八旗官兵。东路的主建筑为大政殿。在大政殿的两侧，排列着十座亭子。其中，东侧的五个亭子分别是：左翼王亭、镶黄旗亭、正白旗亭、镶白旗亭、正蓝旗亭。西侧的五个亭子分别是；右翼王亭、正黄旗亭、正红旗亭、镶红旗亭、镶蓝旗亭。“十王亭”位居前列的分别是“左翼王亭”和“右翼王亭”。看来十王中的翼王最为尊贵。“十王亭”与大政殿构成了东路一组院落，是清王朝皇帝与十位王爷商议军国大事的地方。 过去，我认为带“正”字的旗，其地位要高于带“镶”字的旗，其实不然。从他们靠近大政殿的远近来看四“正”四“镶”中，位居前列的分别是“正黄”和“镶黄”，看来，“八旗”中的黄旗最为尊贵。大政殿装饰精美，面积较大，“十王亭”较小，皆呈圆形，打眼一看，类似于草原上的蒙古包。从东路的建筑风格上，我们可以看出满族还带有游牧民族的特征。 中路是沈阳故宫的中心，较东路、西路都宽广。中路大门大清宫，进入大门，主要建筑是崇政殿，皇帝召见文武百官，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崇政殿与大政殿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它摆脱了蒙古包式样的建筑风格，完全是仿照了汉族宫殿的样式。此殿的柱子上有浮雕的龙，龙头高出柱子，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同时，它也意味着从汉族那里借鉴了皇帝是龙的观念。 中路的后身是满清皇帝的嫔妃们的生活区域，意即皇帝的后 宫。后宫前有凤凰楼，建在高高的台阶上。登上凤凰楼，可以将沈阳全境一览无余。楼后的后宫建筑较高，皆为庭院式建筑。中宫清宁宫，东宫关雎宫，西宫麟趾宫，次西宫永福宫，次东宫衍庆宫。清宁宫是正宫娘娘的居所，其余皆为嫔妃居住。附属建筑中居住的应该是服侍她们的宫女们。沈阳故宫一大特点是“殿低宫高”。皇帝办公的场所与地面几乎平齐，而后妃们居住的后宫却高出地面许多，与北京故宫大相径庭。 沈阳故宫的西路面积与东路相仿，是皇帝娱乐和学习的地方。元朝时，汉族是劣等民族，汉人中的文人学士，不能在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转而在戏剧创作中另辟蹊径。创作出了许多经典作品。明朝末年，估计中原的戏剧已经传到了山海关外。沈阳故宫西路就有一座戏台。皇家的戏台，自然不同一般。戏台后面有一嘉荫堂，戏台与嘉荫堂相连。戏台最北的建筑是文渊阁。文渊阁是仿照宁波“天一阁”的样式建造的。《周易》中有“天一生水，地六成之”，一个大屋顶下有六间房屋，象征“天一”和“地六”。其用意在于“以水克火”，避免阁中的藏书失火。文渊阁中曾保存过《四库全书》等典籍，供皇帝及诸多皇子们学习用。 游览过沈阳故宫，我又先后拜谒了东陵和北陵。沈阳东陵埋葬的是清太祖努尔哈赤，北陵中长眠的是清太宗忽必烈。清东陵面向浑河，背靠天柱山，山环水绕，景色清幽。清北陵四周平 地，围以瞭墙，规模宏大，游人如织。在我看来，满清借鉴了汉族帝王的墓葬模式。由南往北，依次为：神桥、牌楼、红门、碑亭、隆恩门、隆恩殿、明楼和宝顶，规模虽不及清东陵、清西陵，但结构基本一致。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包括大清的康熙、乾隆等古代人物，都远我们而去，消失在历史的烟云之中。站在他们曾经生活过、威武过，长眠的地方，我的脑海中浮想联翩：古代的封建帝王，为了一己私利，多少鲜活的生命断送在他们的刀枪之下，有多少华丽的城市被他们付之一炬。可他们得到了什么？千秋万代，子子孙孙永传下去？笑话！他们建立的王朝，往往维持不到三百年，就被下一个王朝所取代，如此循环往复。黄梁一梦，烟消云散，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当年我去沈阳时，虽然早就知道奉系军阀张作霖、少帅张学良的故事，但没听说过大帅府，估计那个时候，张作霖的大帅府另作它用，没有开放。据我的大学教授，著名古文字学家于省吾教授说，“九一八事变”那天，沈阳北大营遇袭，电报发到北平，少帅张学良正在戏院看京剧《游龙戏凤》。但也有人说，张学良正在舞厅与赵四小姐跳舞，有马君武的《哀沈阳》二首为证。其一：“赵四风流朱五狂，翩翩胡蝶正当行。温柔乡是英雄冢，那管东师入沈阳。”其二：“告急文书夜半来，开场弦管又相催。沈阳已陷休回顾，更抱佳人舞几回。” 　朱五，排行第五的京城名媛，胡蝶，上海的著名演员，有些人并不在舞厅，但赵四小姐肯定在。“九一八事变”那天，少帅张学良是在看戏，还是在跳舞已经无关痛痒了。至于是张少帅不下令抵抗，还是蒋介石不让抵抗，几十年后的今天也说不清楚了。回过头来看，30万东北军，海陆空齐全，与一万来犯的日军对阵，不说稳操胜券，至少也不至于一枪不放，全军撤退，大片国土沦丧。14年后，满目疮痍的东北大地才回到了祖国的怀抱。西安事变，张杨兵谏，统一战线的成立，才多少为这位少帅挽回些许颜面。 长城东望三千里，多少亲人失故乡。东北军大部撤回关内，而共产党人则从关内逆行到东北，组织抗日联军。来自河南的杨靖宇、四川的赵一曼，与千千万万抗日联军官兵，在极其艰难困苦的条件下浴血奋战，牵制住了80万日本关东军，为抗战胜利做出了突出贡献。 东北大地地大物博、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东北解放后，中央东北局就设在沈阳。东北局曾经的领导人高岗，见沈阳银行金库里有那么多的黄金，大为吃惊，立即调拨数吨到自己的家乡陕西省，让陕西省政府从内蒙买来不少羊，分给贫苦农民。几年过后。当地农民仍不见富裕。输血不如造血。2022年，全国实现脱贫，为世界做出了榜样。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东北的工业生产总值占全国的百分之八十。钢铁、煤炭、电力、机械、木材、粮食源源不断运往关内， 而沈阳是其中贡献最大的城市。沈阳铁西区工厂林立，门类齐全，被誉为“东方的鲁尔”。鲁尔是德国的重工业区。那个时候，以沈阳为龙头的东北是全国各省市公认的“老大哥”。成都的“成飞”是“沈飞”分出去的。湖北的“二汽”是长春“一汽”的工人援建的，连“东风”汽车也是“一汽”设计的图纸。我国第一艘航空母舰“辽宁号”是在大连造船厂改造的，舰上的舰载机是“沈飞”制造的。如今，“沈飞”的产值连卖饮料的“娃哈哈”都赶不上了。可是，我们完全可以没有“娃哈哈”，但万万不能没有沈阳飞机制造！ 几十年来，数不清路过沈阳多少次了。每次车过沈阳，我都会被沈阳日新月异的变化所惊喜。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给人一种气势磅礴的视觉。沈阳市，与同为省会的石家庄、郑州相比，十分明显地给人一种高出一头的形象。有这么一首歌，风靡全国。“沈阳啊，沈阳啊，我的故乡，马路上灯火辉煌。大街小巷是人来人往，披上了节日的盛装……社会主义的高楼大厦，耸立在古老的沈阳……” 一朝发迹两帝都，沈阳花开春风起。三百多年前的满族人的都城，如今大部分都是汉族人。汉族是一个大熔炉，所有入侵的少数民族，都会连人带地融化在中华民族的大家庭中。 【注】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