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汉子（二）

爱在路上

陕北高原的夜色，天是湛蓝的，蓝的那么透彻；天上的星星亮晶晶，亮的是那么咋眼。此时此刻的情景，是我在西安多年看不到的景象啊。

黄土高坡的气温零下15度，给我的知觉似乎耳朵被冻掉了，鼻孔似乎被冻住，赶紧搓搓耳朵，捏捏鼻子，面部有着被瞬间冻裂的感觉。冷！真是冷啊。

可屋内，当然不是过去任家在此生活的情景了。那时冬天家中没有取暖设备，完全靠自己暖自己，凭借着自身的抗寒能力，接受着一次次的寒冬腊月的侵袭，能在陕北黄土高原走过冬天的人，算是命大福大之人了。

今夜我在尚利大哥家中享受到了一次热炕的机会。热炕上一条被子，让我身上冒汗。当今的生活与过去相比真是幸福的不得了，暖和真暖和。同时，让残酷的现实与温暖的家园有了鲜明对比。我们在炕上温暖之中聊着天，刷着手机，不一会各自进入梦乡。

第二天清晨，随着一次次 、一声声公鸡啼鸣，打破了寂静的观亭。我从炕上爬了下来，第一眼看到多年没有看到玻璃窗户上冰花。我仔细端详，有的像叶片，有的像树干；有的似高山，有的似流水潺潺，使我眼花缭乱，漂亮极了。

尚利大哥也起床了，仿佛依然用着过去训练民兵的口吻，命令我去发动车，因为气温低，怕车子走起不带劲。让王大哥去准备早餐，他去收拾电动三轮。



昨天说到上街买只羊。

我把我的真心想法告诉他，“你的院落中不是养的有羊吗？买你的羊不就是了，咱何必把钱花给别人呢？”

这不是钱的问题，尚利大哥肯定地回答道。通过他的一番话解释，让我真正明白了，他不愿意买羊的理由。因为，他养的羊年份不到，羊的岁数太小；即使杀了，也杀不出肉来，何必白白浪费一条生命。如今买羊不是上街赶集的事情，买羊也需知根知底，买不用饲料养的羊，免得把羊催肥催大，要买自然中成长的羊。他紧接补充道:“ 我说你们城里人一天瞎吃，亲家还给我抬杠，城里人真是不可救药，花钱吃完坏东西，再掏钱去医院吃药。”

哈！哈！哈！

“ 等一会，羊主人一到你把人带上，我骑电瓶三轮车来装羊。”他强调着。从此，不难看出一位大佬粗陕北汉子，事无巨细，买羊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妥了。

突然，一位中年妇女，看着邋里邋遢，带着自己的儿子来到家中，我以为是亲戚，她正是尚利大哥说的羊主。

尚利大哥说了一声，骑着电瓶车一溜烟的走了。我急忙发动车辆，车内如冰窖一般，风挡玻璃上的冰花依然凝固在上面，没有融化的迹象。我凑合开了一段，实在让人不安全，情急之下我只好用硬板强行挂去，车窗的视线才通透过来。羊主人带路，我在山间小路大约有五公里，终于追上了尚利大哥的电瓶三轮车。

山间小路一车宽。时而石子路，时而土路，坑坑洼洼，颠簸不平。可是天空湛蓝，太阳高高的挂在天边，似乎太阳温暖的阀门被死死的关闭了，山间之中的冷空气笼罩的严严实实，似乎被凝固在这里，我车内开车的双脚都有些麻木。可想而知，尚利大哥双腿膝关节有过手术，他该是个什么滋味啊？他走路还行，比小说中的铁拐李要强，支撑重活明显力不从心。但是通过他的一双腿，也不难折射出他的人生道路的艰辛，他正是凭借着这一双腿，走过了自己的63个春夏秋冬。尤其，在这恶劣的天气之下，依然陪着我去买羊，真是让我感动万分，真不愧是陕北一条硬汉子。

我的车子没有紧随其后，保持了一定距离，我怕跟的近了，他的车速会提起来，车速一快，自然冷得更快。虽然黄土高原的天气冻不死人，但是，绝对没有在观亭家中舒服。又走了大约5公里，看到了电瓶车在爬坡，羊主示意我停车。看情况我觉得车是上不去了，我们只好下车徒步而上，人越走越高，灌木丛一层层的显露出来，太阳看似有温度，大地依然被凝固。路上鞋子沾满黄土，周边的山峦起伏着，脱落树叶的树枝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明亮无比，可以堪称一幅幅冷墨色画卷。

我与王大哥漫步来到羊圈前。尚利大哥与羊主的儿子在商量着什么，好像在物色对象。瞬时羊主的儿子拖着一只山羊往三轮车处走去。三下五除二把羊放倒，捆绑好绳子，直接提到车厢里。

紧接着，电瓶三轮车下坡，我赶紧跑过去挪车。等我掉好头，电瓶车又爬向了另一个黄土山坡。

这是干什么？原来，要在他们养羊的“基地”过称，让买卖公平。这时称，却锁在破旧不堪的窑洞里，只有等候人的到来。此时我实地成了一名记者，顺手拍了一些照片，记录下了养羊基地的现实生活。看到如此的情景，似乎与当今社会有些格格不入，其实这是最真实的，没有使用“虑色镜”的照片。如今我们的社会看起来如此美好，可是就在这黄土高原上，仍然有一条条陕北汉子，忍辱负重，为自己砥砺前行。我在外面待了一会实在受不了了，赶紧钻进了车。这时尚利大哥提醒我车熄火，说了一声费油。我寻思着，费油就费油吧，别把我冻死在这里就行。

不一会儿，称拿出来了。

并且称了两次，一次用杆秤，一次用电子秤，双称称出的数字吻合。我想这不是脱裤子放屁麻烦吗？话虽然有点粗，但是也不难反映出陕北人的那一种实诚，让买卖人心知肚明，在秤上绝对不亏人。75斤，折合人民币1065块钱。你说跟着尚利大哥买羊还有后顾之忧吗？你上过五年学有这水平吗？

我心中默默地念叨着斤数钱数。看到整个买羊的过程，不由得让我感慨万分。也就是说其实你有钱，谁又愿意为你买只羊，来这么折腾自己。如果遇到别人，可以用任何办法把你搪塞过去，也就是说把你卖了，你还得替别人数钱。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在咱们的身边大有人在，不是吗？可是陕北任尚利这条汉子，没有应付差事，没有随便打发，而是专心致志，拖着自己的伤腿，为我买一只好羊，实在难能可贵。目前已经不是斤两的问题，不是金钱的问题。完全可以升华到陕北汉子的人品、诚信的高度。

人们知道“樱桃好吃，树难栽。”

那么羊肉好吃，谁给你宰呢？当然，这是我任尚利大哥的手中的强项，他杀猪宰羊的手艺，在方圆十里没有不知道的。过去农家遇到红白喜事，免不了有杀猪宰羊的可能，请他上门的人可以说络绎不绝。通过他那钢筋般的手指头，不难看出自己的磨练程度。

羊被卸下的车，羊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尚利大哥又专门叫来了他的发小雷同学来帮忙，他在佳县上小学二年级的同学。宰羊的过程，他俩配合默契，可以说快刀斩乱麻，一鼓作气，把羊来了一次倒挂金钟。内脏快速分解完，手脚真麻利，好似在给羊做手术。这么冷的天，室外操作，他仿佛没有冷感觉，也许他跟羊一样耐寒。抛开内脏，称净肉不到29斤，令他有些失望，悄悄地算起账来，等于一斤肉成了40块钱。他念叨着没有看好，羊买亏了，有点自责起来。

我赶紧上前安慰，什么亏不亏？亏了就亏了。这么冷的天气，也许是把你冻着了，眼睛看走神了。没事，只要我们吃到真正的好羊肉，我与你亲家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