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滩往事系列127

云淡风轻

金银滩我人生起步的地方

高常林

解放军是一所革命的大学校，是把普通年轻人锤炼成钢的大熔炉。告别金银滩大草原二二一基地消防楼近半个世纪后，1972年由陕西省西安市莲湖区应征入伍，成为二二一基地消防大队战士，今年已年过七旬的老兵高常林如是说。

高常林说，我的父母都在兰州铁路局工作，由于他们工作很忙，我的童年，少年时代都是在西安奶奶家度过的，加上小学，中学时代时逢文革，文化知识学的不多，还养成争胜好强的性格。虽说从普通老百姓到合格的革命军人没有隔着万里长城，但要完成从普通老百姓到革命军人的转变也不是轻而易举能完成的，尤其是我这从小受爷爷奶奶溺爱多，严父管教修理少的我，要从普通老百姓到革命军人的转变比战友们更艰辛。

记得在新兵连时，（当时二二一基地消防大队由基地警卫团代管）我们被编入新兵营三连四排，我所在新兵一班班长万发林是1970年冬甘肃省武威市入伍的老兵。一天，我们新兵排列队前往消防大队吃午饭，行进的队列中我时不时踢一下前边战友的脚后跟。带队班长看到后叫停队伍，让我出列坐在路边的雪地，然后带着队伍走了。

一个小时后，当吃完午饭的战友们回新兵排宿舍（二二一基地办公楼顶层会议室）路上，当看到我依旧坐在雪地上，大家顿觉事情不好，立即跑上前把我搀扶着回到宿舍。下午，战友们集合训练走了，我坐在宿舍里越想越觉得委屈，于是就背上挎包，下楼沿着公路向六号哨方向走去，我要回家！

傍晚，当战友们回到宿舍没见到我的踪影，立即上报大队干部，大队干部即刻安排人员车辆沿着公路一路寻找，夜色中终于在八厂附近公路上找到了我，把我带回了消防大队。

大队部里教导员蔡义丰，批评了我不遵守队列纪律的错误，严厉批评了带队班长体罚战士、不让犯错误战士吃午饭的严重错误。要求班长向我诚恳赔情道歉，取得我的原谅。

半个多世纪前的往事，每每想起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印度诗人泰戈尔在诗中写到，一切苦难都会过去，留下的都是美好的回忆。是的，今天回首这件青春往事，我心中涌动着对自己少不更事的羞愧，涌动着对兄长般给我做耐心细致思想政治工作的蔡义丰教导员，张茹玉老排长的感激之情，是你们在我离开校门踏上人生之路时，扶我走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在此后的日子里，我开始严格要求自己，无论是出操训练，到六厂区参加核武器研制爆轰实验，参加爆轰实验后残骸收集和场地污染沙土清理工作。记得清理爆轰实验场地期间，每天早上我和战友们乘车到达爆轰实验场准备工号，在这里将自己全身上下脱的只剩裤头、背心，然后换上清理爆轰实验场专用的衬衣、衬裤、绒衣、绒裤、袜子，再套上白色的连体防护服，带披肩的头套，防尘墨镜，口罩、手套，蹬上高腰解放鞋，一手拿着小铁铲，一手拎着小桶，和战友们分东西南北排成四排，人与人间隔一米多，以爆轰实验中心点出发，低头寻找散布在爆轰实验场地上的试验弹残骸。清理完残骸后就用铁锹将地面污染的沙土堆成一堆一堆，装到翻斗车，运到核污染沙土处置区。

在核污染区作业十分辛苦，口渴难耐要忍着，烟瘾犯了要忍着，不许也不敢摘下口罩喝水或吸烟，累了要忍着，谁也不敢坐在污染的沙土地上。每天收工，要在由消防车供水外形类似公共汽车，自带加热装置的洗里沐浴，六人一组在前车门处（污染区）脱的只剩衬衣衬裤，进入洗澡车先用柠檬酸粉，再用基地提供研究的配方，交由上海一家日化厂专门研制的特种香皂沐浴，洗完后由后门（清洁区）下车接受仪器检测，如仪器警灯闪烁，警报响起 ，则需要回洗澡车重新沐浴。记得有一位战友，洗了三遍才勉强合格，核武器研制爆轰实验场放射性污染由此可见一斑。

听说我们参加爆轰实验和场地清理，超过三天按半个月计算，可享受45元保健津贴， 超过五天按照一个月计算，可享受90元保健津贴，但保健津贴我们从没拿到过，只是每天吃饭时多加两个菜，每人发两斤白糖，一箱苹果，半斤茶叶。其余的钱都打入消防大队伙食费中。仔细想来这样的任务是各中队 、各班轮流执行，大部分款项归到伙食费里也算公平。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当兵快两年了，虽然同自己比自己成长进步很多，但在战友们你追我赶力争上游的形势下仍稍显落后。尤其是和战友发生口角时动手打了他，受到了警告处分后，看着战友们入团、入党，受嘉奖，心里不免觉得凉凉的。

蔡义丰教导员没有放弃我，一天他找我谈话说，高常林你不要因犯了错误受了处分就一蹶不振。男子汉就要有志气，在哪里摔倒就在那里趴着，仔细想一想自己摔倒的原因，然后一定要爬起来振作精神向前走。现在。你们这批西安兵还有三人没入团，再有一年你就该复员了，我给你个好好干的机会，接替即将复员的解统来饲养员工作，只要你把猪喂的好，复员时大队党支部会撤销对你的处分，还会吸收你加入团组织。教导员的一席话令我精神一振，痛快地接受了喂猪任务，每天早上打开圈门放三十多口猪到草原上遛弯觅食，趁猪圈空了拿起工具把猪圈打扫的干干净净，然后就将消防大队自己种的青稞磨的青稞粉，灰灰菜草粉，伙房泔水桶里的泔水，依次倒入一个大汽油桶再加入水，将蒸汽皮管插进去加热，很快一大汽油桶汤汤水水的猪们的晚餐就准备好了。

有一天我发现做好的猪食经过发酵糖化散发着酒香味的猪食，特别对猪们的胃口，于是就又找了几个汽油桶制作发酵糖化猪食，我还给自己的发明起了个高大上的名字“蒸汽加热发酵糖化猪饲料”。每天下午野逛了大半天的猪们成群接队的回来了，我就用蒸汽将发酵糖化猪食加热，用桶担到猪圈倒入猪槽，看着猪们你争我抢吃的很香，我的心里感到美滋滋的。教导员看到我不怕脏，不怕累干的很起劲，而且还动脑筋想办法让猪吃饱吃好很是高兴，给予我大队嘉奖一次。

在我的辛勤饲养下猪们长的膘肥体壮，而且有两头母猪还怀上了，我四处讨教猪分娩和下猪仔的知识，守了几个夜晚，迎来了猪家族添丁增口。我很高兴，教导员也很高兴，就这样我光荣加入了共青团。教导员也信守承诺，主持召开支委会通过了撤销我处分决议，那天教导员专门把我叫到大队部，当我的面把我档案袋处分决定书抽出来交给我，让我自己撕碎后扔到纸篓里。

1976年3月，我和战友们告别战斗，生活了三年的二二一基地消防楼，回到了西安，分配到中航工业西安延光厂工作直到十年前光荣退休。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我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人和事，也都已渐行渐远淡出记忆，唯独在金银滩二二一基地三年的军旅生涯时时涌上心田，战友们充盈青春气息的面容常常浮现眼前。难忘金银滩我人生起步的地方，难忘如兄长般关爱我的张佐臣，王学忠，蔡义丰，张茹玉，廖占明等老领导，难忘为守护中国核武器研制赴汤蹈火并肩战斗的战友们。期盼着今生有机会能与战友们在金银滩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