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十二）

雪域冰心

　　姜寒梅既是班花，又是学霸，不仅极受所有老师偏爱，引以为傲，也深得全体学生的喜爱和仰慕。尤其是男同学，总是想着和她在一起——一起激扬文字，研讨数理，一起挥斥青少年的快乐时光。然而，由于思想上的泥古守旧，男女同学只在课堂上稍有交际，课后，一条隐形的难以逾越的“天河”则横亘在他们面前，将他们割裂成两个阵营。这条“天河”，若不是有老师的“搭桥”或是迫不得已，没有哪个同学会跨越过去，虽然在心灵深处，同学们都向往着去“天河”彼岸享受春之暖，夏之妙，秋之绚，冬之韵。即便师出有名不得不越界，亦是羞羞答答，战战栗栗，十几分钟完成的事情恨不得一两分钟就结束，那别扭尴尬的情状宛若偷了人家的东西，唯恐被人发现而无地自容。一群青春活泼的孩子虽然同在一个学校，同在一个班级，却好比是两列火车，各有各的轨道，互不交会。这种抱残守缺的相处方式，对于增进同学之间的感情，提升学习成绩皆是一大弊端。项小明、项小华、姜寒梅一同穿着开裆裤长大的发小在家里，在上下学的路上总是无拘无束，率性而为，可在学校照样形同陌路，不会轻易跨过那条河流。全班唯有项尚冲敢于无视这条河流的存在，敢于对姜寒梅嘘寒问暖，和姜寒梅畅游学海，成为同学眼中的“先锋”，“英雄”，是因为他和姜寒梅像兄妹一样一路走来，心中压根没有任何障碍，况且，姜寒梅总是叫他“尚冲哥”，大家认为他们许是表兄妹，无可厚非。

初中，正是“情窦初开春意浓，桃花树下笑颜红”的年纪。那朦胧且羞涩的对异性的爱恋之情如同春天的细雨，无声无息地在心底滋生着，又像夏夜的萤火虫，亮光虽然微弱却燥热着整个萌动的心。

姜寒梅和往日一样早早来到教室准备早读。她挪开凳子蹲下身子去抽屉找语文课本，猛然发现一个精美的信封夹在语文和英语课本之间。她顿感莫名其妙——这是谁干的呢？怎么把它藏在我的抽屉，而且还藏的这么隐秘？这人究竟想干什么呢？姜寒梅百思不得其解。她瞅着教室里暂时无人，小心翼翼地拿出信封。信封上没有任何文字，封口封得严严实实的。姜寒梅用手指上上下下捏了捏信封，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正在她准备拆开信封一窥究竟的时候，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向教室走过来了。她赶紧把信封放进口袋。

早读课的铃声响了。同学们有的朗读着语文，有的背诵着英语单词，有的阅读着时事政治。姜寒梅读的是古文，她眼睛盯着那一个个“知乎者也”的文字，口中发出字正腔圆的声音，可是心里始终想着那个大惑不解的信封，想着信封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塞给她这个信封究竟是什么意思。故而，一堂早读课下来，姜寒梅就像是一架漫无目的盲转的机器，只是茫然地读着，一个字也没有入心。和姜寒梅一样没有灵与肉，毫无心思读书的自然还有那个送信的同学。他时而佯装看书，时而窥视姜寒梅，关注着姜寒梅的一举一动。姜寒梅，她看到信封了吗？她怎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呢？难道她没有看见信封？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信封就放在她的语文书下面。她看了信后又会怎么想呢？她会不会告诉老师呢？要是告诉老师，那就羞死人了，死翘翘了。哎呀呀，胡途，你怎么能做这件事呢？姜寒梅啊姜寒梅，你可千万要给我保守这个秘密啊！这个早读课，胡途便一直这样心猿意马和忐忑不安。

胡途是个走读生，家境和项尚冲相仿，原来是个热爱学习，成绩很不错的同学。盖是初二吧，他暗恋上了姜寒梅。每次看见项尚冲关心着姜寒梅，和姜寒梅有说有笑，一种莫名的酸楚和伤痛便涌上心头。每天，他满脑海都是姜寒梅，看见姜寒梅高兴，他跟着高兴，看见姜寒梅伤心，他跟着伤心。要是哪天没见到姜寒梅，他就跟丢了魂灵似的，心里空落落的。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胡途时常梦见姜寒梅。在梦里，他牵着姜寒梅的手漫步在柳荫下观赏着鱼儿优雅地游来游去。多美啊！然而，梦醒了，姜寒梅却在万重山外，留给他的只有惆怅和漆黑的夜晚。这种思想上的跑马和精神上的痛苦，使得胡途的学习一落千丈。班主任及任课老师多次找他谈心，告诫他要好好读书，要明白“知识改变命运”的意义。他也常常叮嘱自己要安心读书，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荒废学业，误了明天。奈何美得让人窒息的姜寒梅，如同水墨画似的影子，有时在前，有时在后，有时在左，有时在右，他始终无法摆脱，始终无法走出那抹丽影。

下早读课了，同学们陆陆续续去打早饭。“走，寒梅，吃饭去。”夏小莲来到姜寒梅跟前。“你先去吧，我整理一下抽屉，马上就来。”“好，你快点啊。”“嗯。”同学们都去打饭了，姜寒梅从口袋里掏出信封撕去密封口。信封里面是一面手帕、一支精致的钢笔和两张纸：一张是一男一女手牵着手欣赏风景的简笔画，一张是稚嫩而真挚的情书，落款用的是拼音。姜寒梅读完信后，好比晴天响过一个落雷，满是惊恐，脑袋嗡嗡作响，心扑腾扑腾地跳着，整个人像一只惊恐的兔子——胡途同学居然爱上了自己！姜寒梅努力使心情平复下来。过了几分钟，她把信件按原样装进信封，放进口袋便去吃早饭。

姜寒梅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一时半会她不知道该怎样处理——告诉老师吧，不知道老师会怎样处置胡途，倘若老师公开批评胡途，岂不是把胡途逼入窘境；告诉尚冲哥吧，担心尚冲哥一时冲动，两个人打起来；装着不知道吧，又怕胡途得寸进尺，继续纠缠不休；对，物归原主，他应该明白我的心吧。唉，该死的胡途，真是烦恼透了！

一天，两天，几天过去了，送出的情书像是石沉大海，毫无音讯。胡途焦灼难耐。他好想再写一张字条询问姜寒梅，又恐怕依旧是泥牛入海。等着吧，就这样等着吧！只要寒梅没有原物还给我，便是默认了。这样想着，胡途心里不免又舒坦了。

又是一个周末，姜寒梅回家了。姜母看见女儿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道：“寒梅，怎么不高兴了呢？遇到了什么难事吗？”“妈，没，没有呢！”姜寒梅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妈妈，毕竟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孩子，如果有事就说出来，别憋着，憋久了伤身体，兴许妈妈可以帮帮你呢！”姜寒梅沉默了一会儿，心想：自己的妈妈有什么好隐瞒的。况且，妈妈经历的事情多，也许真的可以帮自己出出主意呢！“妈，班上有个同学暗恋我，给我写情书，送信物，真是烦透死了。”“啊！小小年纪，还有这样的同学？那你对他是什么感觉？”“妈，您还不了解您的女儿吗？我的心思只在学习上。我怎么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嗯，我的女儿可是个懂事的孩子，当然不会胡来。你想过怎么处理吗？”“我正为这事犯愁呢，我左思右想，觉得还是悄无声息的原样还给他，再给他一张字条，告诉他不要胡思乱想，把心思全用在学习上。”“孩子，这样做就对了，既顾全了他的面子，又劝告了他要好好学习。”“那如果他还不死心，继续打扰我呢？”姜母想了一会儿说：“那你就再写上激励他的话。比如喜欢我可以，但不是现在，你现在必须努力学习，争取考上大学。等你考上了大学，那时我们再好好谈恋爱。他如果还是不听劝，那你就只有告诉老师，让老师去处理好了。”“嗯，这办法好，既安慰了他，又激励了他好好学习，我就按妈妈说的做。”姜寒梅听了母亲的话，总算是放下了沉重的包袱，开开心心帮着妈妈做家务活。

回到学校，姜寒梅找了一个合适的时间窗口，悄悄地把密封好的信封放进了胡途的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