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串场河(文/夏文瑶)

夏文瑶

悠悠串场河 （文/夏文瑶） 我家门前有条河，名为串场河。 串场河，又名穿场河，古时称“官河”“运盐河”“大盐河”，是盐阜人民的母亲河。古往今来，多少才子佳人、文人墨客，以笔为舟，以墨为桨，歌颂着这条流淌在心中的河流，描绘着悠悠串场河的浩瀚辽阔，诉说着悠悠串场河的沧桑巨变，赞美着悠悠串场河的岸绿景美。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独一无二的串场河。 在我眼中，串场河宛如一条淡绿色的绸带，轻柔地飘舞在我家门前。当万吨大船汽笛长鸣，劈波斩浪自南向北驶来时，浪花打湿我的衣衫，我惊叹于她的浩渺壮阔；当没有船只，风平浪静，阳光明媚时，鱼翔浅底，水平如镜，我又沉醉于她的恬静柔美。 串场河南北向，将广袤大地一分为二。河东是无垠的田野和炊烟袅袅的村庄，河西是青砖黛瓦、门面参差的老街。年轻时，我喜欢在串场河畔漫步，眺望对岸，感受两岸生活的差异。河东的人称“村里人”，河西的人称“街上人”。那时，河西街上人家若娶了河东村里人家的女儿，那定是天仙般的美丽。 彼时，连接串场河东西两岸的纽带是一条渡船。我宿舍就在沟墩供销社和沟墩商业公司交界的渡船口，睡梦中常听到河西有人喊渡，在寂静的午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急促。河西的喊渡声与河东的狗吠声遥相呼应，河西的人有多急切地想过河，河东村庄里的狗吠声就有多急迫地催促老艄公。 一天中渡船最繁忙的时光当属清晨。河东的孩子们要到河西上学，大姑娘、小媳妇们要到河西赶集。她们带着自家的粮食、瓜菜、鸡蛋等，到老街的集市上售卖，再用所得购买生活用品：一块肥皂、一斤火油、二斤盐等。偶尔，爱美的小姑娘还会悄悄买上两根扎头的“头绳”，满心欢喜地回家。河东的男人们则像牛一样在田野里辛勤劳作，很少轻易走动。 紧挨着渡船口的是全镇数一数二的河码头——供销社仓库后的河码头。地基用石头垒叠，再将石子和水泥灌浆而成，层层阶梯，拾级而上，宽阔、平整、坚实。计划经济时期，在河网交错的小镇，供销社河码头承载着全公社农副食品的物资供应。这个河码头也是老街人汲水、洗涮的最佳去处。 天刚蒙蒙亮，就有人挑水、淘米、洗菜，有时还要排队。上午九、十点钟，河码头最为繁忙。老街的妇人们聚在这里，一边洗洗涮涮，一边闲谈家常，一边观看搬运工人打着号子装卸货物：白糖、火油、肥皂、缝纫机、自行车……这些货在当时都是紧俏商品，要凭票凭证才能买到。有时也会有一渔人划着舴艋舟来，吆喝着叫卖刚捕捞的小鱼小虾，还有新鲜的蚬子。那现焯的蚬子汤下挂面，再放点韭菜，鲜美无比。在以后的岁月里，我吃过很多地方的蚬子，却再也没有那时的鲜美。 夏天的傍晚，是串场河最热闹的时候。河东河西的孩子们像“泥猴子”“灰小鸭”，“扑通，扑通”跳入河中，时而像小泥鳅钻入水中，时而像小白条跃出水面。河东放工的男人和河西下班的男人也会聚到这天然浴场，从东游到西，从西游到东，暗暗比拼谁游得美、谁游得快、谁游得远。 临河的老街人家，此时爱把桌子搭到河岸边，边吃晚饭，边欣赏热闹的场景。老奶奶喝着稀薄的粥，用蒲扇驱赶蚊虫；老爹爹则就着老咸菜，嚼着花生米，啜着白酒，乘着酒兴拖腔拉调地吼两声老淮调，那绵柔的酒香和粗犷的声音在空气中弥漫。 东方风来满眼春。 这年初春，河边柳树吐出新绿，小草从泥土中探出头，迎春花悄悄绽放。联产承包责任制如一声春雷，在串场河两岸炸响。当河东第一个男人放下沾有泥巴的裤管，提着行李，从渡船上岸，走出小镇，成为串场河岸边第一个万元户时，串场河为之亢奋。河东的哥哥带着兄弟，兄弟带着婆娘，婆娘带着姐妹，姐妹带着闺蜜……南下北上，小渡船来来回回送别远行的人。 要得富，先修路。小镇村村通上路，串场河上架起了高桥，渡船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封存在人们的记忆中。 老街仿佛一夜之间冒出了幢幢高楼，卷闸门替代了木板门。企业改制后，我在串场河边拥有一间面街临河的小楼，常伫立在窗前，向东遥望。河东人家，有的在河西买了门面，有的安家县城，还有的在大城市买房定居，成了父辈们日思夜想的街上人或城里人。村庄炊烟稀薄，隆隆的农业机械轰鸣声替代了农耕时代的牛歌悠悠…… 一天天，一年年，曾经在串场河里游来游去的“小泥猴子”“灰小鸭”们，都“脱胎换骨”了，一个个西装革履，衣着光鲜。当年从渡船走出去的大狗、二蛋、招弟、引弟、翠花、桂花、大兰子、二凤子……经过数年异乡的艰苦奋斗，成为赵总、钱总、孙总、李总……成为总裁、老板，成为时代的精英和能人，屁股底下坐着比小镇楼房还金贵几倍的豪车，往来于串场河大桥。他们没有忘记家乡，在串场河边建起幢幢厂房，开百亩鱼塘，建万只养鸡场……争做乡村振兴的“领头雁”。曾一度憔悴、寂寥的串场河，因游子的反哺变得丰盈鲜活。 近年，家乡人民对串场河进行整治改造，沿河两岸铺设观河赏光的风景带。“景点设计独具农事特色，凉棚、桌凳、粮仓和码头，呈现的是农耕文化。团团簇簇的乡野小花，顺着岸边一路铺撒，天真稚拙地点缀在天地之间。一排排梧桐，一棵棵紫薇和一株株垂杨与脚下的奇花异草互相映衬。步步拂风弄影，处处醉意撩人。”白墙黛瓦的别墅楼群掩映在绿荫深处，宁静悠然。我们向往的“水清河畅、岸绿景美、鱼翔浅底、人水和谐”的美景重现。 串场河从盛唐走来，她用自己的语言讲述着岁月的故事。她说盐城的盐不仅是晾晒海水，蒸发去除水分而得，还有世代盐夫的泪水和汗水风干而成的。悠悠串场河水和祖先的泪水和汗水一样有着咸味。不知经过多少岁月的流逝，串场河水变甜，景变美，一天一个样地变。和串场河一起变化着的，是世世代代喝着串场河水，生活在串场河两岸的有着“盐”（爷）味的人民，他们正意气风发，一步一个脚印，朝着如诗如画的乡村振兴的明天走去…… 此篇曾用于2021.12《庙湾》《阜宁日报》《盐风税韵》《盐城晚报》 夏文瑶 江苏阜宁沟墩人。热爱文学，钟情幽默，乐于分享。喜欢我的朋友，欢迎关注我的抖音:夏文瑶(串场河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