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山观景

步雄

登景山（旧称煤山），依万春亭面南而望，可览皇权形色。

昔日皇权形归一统：自故宫午门至神武门，太和殿、中和殿，乾清宫等九座享有最高规制的重檐庑殿串联起来，犹如巨鲸背鳍的一根中轴线纵贯全城。大殿周边依次为重檐歇山顶、重檐攒尖顶、单檐庑殿顶、单檐歇山顶、单檐攒尖顶、悬山顶、硬山顶的配套建筑，其连缀一体，繁复而威仪，就连屋顶上的脊兽和角兽也玲玲隆隆地闪烁着皇权的光耀，活画出唯我独尊，江山一统的物理形态。皇权建筑是古代帝制政治和文化价值的外在，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万物皆皇属，一个主，一国奴。

昔日皇权色在明黄：仰日之光，擎照万民，通常用明黄色为皇家专属。唐的唐宫夜宴，宋的琉璃灯山，元的上元灯节，清朝的宫廷灯会都办得明黄透亮，极尽铺陈。清史载：旧历十二月二十四日，乾清宫，乾清门，日精门，月华门及御花园等处安灯数百盏，安灯，观灯，舞灯，烟火各按其规。凡宗室、外藩王、贝勒公及一品文武大臣，南书房，上书房，军机大臣及外国使臣等咸分翼入座。围前设火树棚，外围以药栏上座入茶毕。乐部演舞灯伎，鱼龙曼衍，炫耀耳目，舞灯者列队焉。各持彩灯，口唱太平，循环进止，各依其缀，极天下之奇观矣。真可谓：“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

那日冬至，夜登景山，依万春亭，面南而望，但见车流如织，灯火映溢，霓虹倩影凸出古城八达通衢大道。唯有对面的紫禁城内漆黑如砥，幢幢巨殿如墓碑般悠悠枯立，倍感寂寥。遥想此山下明、清二帝昔日的残躯败影好不唏嘘。

崇祯十七年（1644年）四月二十五日自缢于煤山（景山）东麓，时年33岁。前一日群臣跪倒神阶，第二天孤独赴死，皇权的形色有如流沙上的巨厦，帝制的漫漫长夜在人类历史中只是倏忽一瞬的火流星。

皇权似有神咒，大清继亡。时年27岁，已经被赶出紫禁城的末代皇帝溥仪趁夜色到景山前的筒子河畔发誓立言：“我骑到紫禁城外的筒子河边上，望着角楼和城堞的轮廓，想起了我刚离开不久的养心殿和乾清宫，想起我的宝座和明黄色的一切，复仇和复辟的欲望一齐涌到我的心头，不由心如火烧。我的眼睛噙着泪水，心里发了誓愿，将来必以一个胜利的君王的姿态，就像我的进关的第一祖先似的，重新回到这里来。‘再见!’然后跳上车子疾驶而去（我的前半生）……”

当复兴之志未竟，九死一生回到旧宫的溥仪已经成为被索要参观券的路人甲。可见，历史的车轮大体不会倒转，就象大自然的日生月落，不以人存也不以人废。

浩古通今的北京老城最好登高远瞰，特别是夜上景山。华灯齐上，霓虹微醺的那种自带仙气的朦胧美无可挑剔，远胜前朝灯笼火把照天烧的效果。特别是可观昔日皇权之形色，连带着发点思古之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