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144】爱恨蛤蟆坪(三十五)

南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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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文)

到了家里，盛昌告诉他妈，赶紧叫上几个邻居村里人，去到小学门前去抬他爸。由于道路太窄，车无法开到门口。盛昌和他妈分头行动，去喊叫帮忙的人。他们到车跟前时，已围了一大圈看景致的人。在大家的帮助下，众人用担架把韩永明抬到了家里。

经过一夜的询问和观察，又经过半天的思考，盛昌妈才知道自己已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命运从此改变。她既要搞农业生产，又要侍候一个不能下炕的半残疾人！她如同被电击了一样，恐惧而酥软地瘫坐在地上，头脑一片空白。

盛昌妈想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和经历苦难的其他人，如巧巧、韩老三、刘寡妇、马秀秀等一样，只得面对。

其实，苦难，对于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穷人来说，是无法躲避的。明知山有虎，不得虎山行。如果要生存，只能用身体和生命去赌。弱势群体的苦难，没有灵丹妙药可解，就同死亡没有长生药一样。他们像生活在食物链底层的动物，只能靠天和地、靠草木生存，无法如食物链顶端的猛兽，饕餮般朵颐血淋淋的肉食大餐，无法抗拒自然法则。同样，弱势群体也无法抗拒、甚至无法认识社会法则。只能面对，别无选择。

寒假已经结束，盛昌要开学了。他挣扎着打发了儿子，便和韩永明商量，开春如何种地。

村里人听说韩永明回来了，都提了鸡蛋、糖果等礼物，去探望韩永明，看伤的究竟重不重。春桃正月初四日约了巧巧，去看望了一回马秀秀。这几天她又听说韩永明回来了，就又抽空回家来，准备去叫上巧巧，看一下韩永明。毕竟他们四人一起去的煤矿，如今他们两家遭遇了横祸，也十分同情和悲伤。

春桃装好昨天从赵堡镇回来时买的礼物，锁了大门，刚走了几步，又想起她给巧巧的一点人情，小礼物。去年她家搞建筑拾掇地方时，巧巧怀着身孕，还和二牛给她家打墼子，她一直心里很感激，也没送半点人情。自开了缝纫铺，做衣服有剩下的小块布料，她便给巧巧的小宝宝做了几件衣服。昨天她刚拿回家，今天一定要拿上。于是她又开了门，进去拿了衣服，然后锁了门，去找巧巧。

春桃和巧巧到盛昌家时，只见韩永明躺在炕上，一条受伤的腿，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下面垫着枕头。盛昌妈看见春桃和巧巧进来，站起来，走到两人跟前，抱住她俩的两只胳膊，把脸靠在巧巧的肩头，就呜呜地哭起来。巧巧和春桃连忙扶住，一边劝，一边放下手中的礼物。把盛昌妈扶到炕边上坐下。盛昌妈还泣不成声，一边用手揩着泪，一边拉着巧巧和春桃，让她们坐下。

看着盛昌妈可怜兮兮的样子，有关盛昌妈以前的故事，如走马灯上的画面，在巧巧的记忆里转动。

盛昌妈是吴家岔西队人，即以前的金石湾第七生产队。自她祖父到她父亲，家景一直不错，是标准的中农成份。只是她家男丁艰难，父母只生下她一个独生女。从出生后就溺爱矫宠，养尊处优，真正的小公主。早年间还在当时的玩小念过几天书，可大字识不了几个。除荷尔蒙和说话骂人具有优势外，其它妇女干的活几乎一样不会。不会洗衣，不会做饭。农活更是如羊抓老鼠。既没有大家小姐的娴雅和修养，也没有农家姑娘的勤劳和朴实，如穿西装的宠物，不伦不类。

长大后，父母想给她招个上门女婿，养老送终，且一直未能如愿。盛昌妈看上的，男方不愿上他家的门；男方愿意上门的，盛昌妈又看不上。就这样挑来挑去，挑拣了十几年。和她年龄相当的男青年，都已结婚生子，她也挑成了老姑娘。

后来她父母无奈，看到这么个女儿养老也不中用，只得放弃招女婿的打算，准备将女儿嫁出去，把自己的侄儿过继到他家，以后养老。

谁知，三四年中，介绍对象的媒人络绎不绝，介绍的对象有成百个，就是没有盛昌妈情愿的一个。嫌年龄太大的，嫌岁数太小的，嫌个头不端正的，嫌个子太小的，嫌鼻子太大的，嫌眼睛太小的，嫌嘴唇太厚的，嫌单眼皮的，嫌脚太大的，嫌罗圈腿的，嫌八字腿的，嫌开门腿的，嫌脸太黑的，嫌脸太红的，嫌太瘦的，嫌太胖的，嫌太老实的，嫌太风流的，嫌话少的，嫌口太笨的，嫌太刁玩的，嫌太懒的，嫌家里太穷的，嫌门不当户不对的，嫌文化程度太低的，嫌没有母亲伺候她的，嫌没有公公出力干活的，嫌婆婆太臘踏的，嫌阿公太骚的，嫌弟兄太多的，嫌是长子的，嫌小姑子太狡猾的，嫌兄弟是傻子的，嫌房子太烂的，嫌地方山太高沟太深路太陡太窄的，……。总之是，没有十全十美的。

在这成百人中，她勉强同意而答应的有四个。这四个中，订了亲的有两个。

一个同意答应后，在商量彩礼时，男方嫌彩礼太高，没有全盘接受，竟然要求少一下彩礼，所以盛昌妈就一声回绝了。

另一个同意答应后，在商量彩礼时，男方竟然提了一瓶酒来，这简直是不懂常规，分明是不祥之兆。所以就一口回绝了。

定了亲的两家。一家是因为那年快过年了，盛昌妈要了一套当时最流行的冬装，准备过年正月里穿。谁知男方竟然拖到正月里才拿来！这分明是对她不重视，挑战她的底线！所以她就一句话吹了。另一家各方面都比较顺利，谁知道，有一次，盛昌妈在赵堡镇街上远远看见，她的未来男人和一个漂亮姑娘面对面地聊天，有说有笑，十分亲热。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所以，她就马上捎话叫来男方家长，退了亲事。

她从十六岁挑拣到三十二岁时，门前逐渐冷落，只有丧偶的、离婚的，或者四、五十岁的老光棍，时不时来凑凑热闹，碰碰运气，再无人问津。她的故事也成了近十里八乡的奇闻异事，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乡村里间聊八卦的主题。她的父母也不再过问她的婚姻事，只是非常憎狠而反感她。如做了贼似的，在人前无地自容，抬不起头，说不出话。

盛昌妈见无人上门了，便决定放宽一下标准，主动出击。

那是一个初夏的傍晚，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饮烟袅袅，暮霭氤氲，流霞泛紫，皓月东出。吴家岔的一大群男女老少，说说笑笑，吵吵闹闹地赶往赵堡镇看电影。

电影演到中途，正在换片子的空档内，盛昌妈要解手。她挤出人群，却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身不由己的向前扑去。快要扑倒地上，变成狗吃屎时，却有两只手把她扶住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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