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小病亦大养

巴山异人

老家有句谚语叫：“小病靠扛，大病靠躺。”其实，小病也是难以扛得住的。比如双肾结石，比如腹痛腹泻，比如内痔外痔，等等。这些小病虽小，却能扰人心神，摧人心智，让人烦躁不安，心烦意乱，严重影响着人的生活、学习和工作质量。感冒，它虽不致命，却能让人鼻塞、咳嗽、头痛，甚至全身乏力。牙痛，一颗小小的蛀牙，就能让人夜不能寐，食不甘味。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病，却在无声无息地消耗着人的精力和耐心，让人疲惫不堪。

正因为小病看似太小，就常常被人们所轻视和忽视，不轻易放在心上，认为扛一扛就好了，忍一忍就过去了。就因为这简单的扛一扛忍一忍，往往就让小病趁虚而入拖成了重病，让小病抓住时机酿成了大病。其实，小病的姗姗来迟，是身体前期给人发出的最友好的预警信号，是身体在尽职尽责履行着告知职责。特别是人到了五十而知天命的年纪，很多小病就像跟屁虫，又像泡泡糖，它不请自来，它不邀而至。你想甩也甩不掉，想挣也挣不脱。

日常生活中，要习惯学会倾听聆听身体发出的信号和声音，对小病小痛不掉以轻心，也不过于畏惧紧张。保持平常乐观心态，及时看病就医，合理安排工作和休息时间，适度加强体育锻炼，提高自身免疫能力，这样才能在面对小病时，做到从容不迫，镇定自若，有效应对，不至于惊慌失措和措手不及。毕竟，健康是一切的基础，没有健康的身体，什么都是空中楼阁和镜中之花，一切都会白搭而归于零。

我也是奔60的中年人了，早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一晃就快步入花甲古稀之年了。不容置疑，耳鸣、痔疮、结石、肠炎、胃病等一系列小病，早已排着队缠绕着我的身体，侵扰着我的心神。掐指一算，我早已躺进医院做过阑尾炎、胆结石、肾结石、胃息肉、耳廓囊肿等多次手术。这些手术在大刀阔斧的医生眼里，早已见怪不怪，早已习以为常。虽说都是些小病小痛小灾，是所谓的微创手术，但麻药打得多了，动刀次数多了，也无疑对身体是巨大的伤害。比如做胆结石手术，必定要切除胆囊这一器官，既然身体天生长着胆囊，势必有它与生俱来的独特作用，如解毒功能和解酒功能。一旦割了它少了它，至少对油腻食物的消化功能就降低了，对解酒功能也减弱了。

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两年没有复发的痔疮老病，又伴随着其他小病不期而遇，并且来势凶猛。久病成良医。按照惯例和早期积累的经验，我坚持用盐水和茶叶水坐浴泡洗，可一个星期过去，不但症状没有减轻，相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痔疮肉球肿得更大，疼痛更为严重，便意更为频繁，坠胀愈发激烈，甚至还伴有便血。在厕所蹲下解手时，稍一用力，殷红的血液像水枪一样喷射出来，让人无比心悸恐惧。

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好求医治疗。来到医院门诊外科，医生待我说明来意，便让我侧躺在床上进行观察和指检。我顾不上男人的羞涩，三下五除二就褪下裤子，露出洁白的臀部。白色的臀部和白色的病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病床、白色的床单没有一点违和感，相反倒显得有些相得益彰和情趣盎然。医生熟练地戴好右手胶套，拨拉着我肿胀的痔疮肉球，像是在把玩一件儿童喜爱的玩具，然后指尖又蘸上一点白色透明的润滑液，滋啦一下就将两根手指直插入体内，并在体内来回揉摸几下。我当即疼得只差哇哇大叫起来，但还是咬着牙关忍着没有出声，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径直滚落下来，将老泪纵横演驿得玲珑剔透而又淋漓尽致。

医生一边褪去白色手套，一边清洗粗糙的双手，一边关切地对我说，你的病情十分严重，属于内外共生的混合痔，并且还伴有严重的便血，必须马上住院手术治疗，最好还做个肠镜检查。我唯唯诺诺，只好一口答应下来，任由医生给我开具住院建议书。我拿着住院建议书，来不及对门诊医生道声谢谢，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办理住院手术的窗口，生怕时间会静止下来耽搁我的治疗。

预交了500元的住院费，工作人员让我拿着住院通知单到住院部9楼护士站报到。虽然只等了几分钟的电梯，但感觉比登月球还难。一来到护士站，一名护士按照惯例，接二连三地给我量体温、测血压、量身高、称体重。不知道是血压计不稳，还是体温枪不准，体温和血压值老是上下不停浮动，好像要在我病痛的身体上雪上加霜。既而，护士将我安排在27号病床。一走进病房，就看见一老一少两个病号病恹恹地躺在病床上，各自慢吞吞地玩着手机，巨大的抖音音量在病房里来回盘旋。后来才知道，年老的病人70多岁了，白色的头发，瘦削的脸庞，患有肠息肉，虽来医院10多天了，但各种项目检查下来，却仍不符合手术条件，只好静养慢慢等待着。

年轻的病人，只有40多岁，也和我一样患有外痔，他刚做完手术才两天，虽然有点病恹恹的样子，但一看他的体格，仍壮得像一头公牛。他入院当天，各项指标检查全部合格，当天就安排做了手术，仅在医院待了4天，就迫不及待地办理了出院手术。他在给我讲这些情况时，显得很是自豪和豪迈，在宽大的脸盘子上洋溢着幸福。

即使害病，也和喝酒一样，年轻就是本钱。这让我不禁想起几年前，在医院做肾结石手术时，虽然做的是微创，但身体也打了几个小洞，插了几根塑料管，让我几天都动弹不得，不能自由自行上床下床，全靠妻子一步一步搀扶着。但我的病友是一个小年轻后生，他的腹部因做手术划了一个很长的口子，虽然缝了10多针，但他上床下床仍轻而易举，只差像猴子上蹿下跳了。我问他腹部疼不疼，他轻松地说，不疼啊，好像长长的口子划在别人身上一样。见他生龙活虎的样子，我就无比羡慕他的年轻和他的体质。

此时，又是白色的病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病床和白色的床单，我不知道要在这种白色的环境里待上多少天。我是周一入院的，主治医生本来安排周三为我做痔疮手术，但还是事与愿违。经过血检、尿检、便检、CT、心电图等几项常规检查后，我不仅血压偏高，而且血液还有一些问题，不得不打乱了做手术的既定时间。主治医生只好对我说，你的各项指标不适合做手术，只能保守治疗。我不知所云，只是在内心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就里的同事们安慰我说，保守治疗更好，很多人痔疮手术后都后悔莫及了。我只能学孔乙己来个精神胜利法，不得不也这么想。

面对如水枪一样喷射的便血，我还是心有余悸，想让医生解决一下。医生只好对我说，也没有别的更好办法，只能在解手时少用力，同时为我开了一瓶防治便秘的口服药。哪曾想，服药后当晚一夜，药效反应强烈，我都未曾睡觉，陆陆续续拉了六七次，越拉痔疮越疼，越拉肉球越肿，越拉便血越多。第二天一大早，人便有些脱了形，颧骨明显露了出来，两眼凹陷下去，脸上毫无一点血色，如一张刚出炉的新鲜白纸。几天下来，体重居然一下子减了10多斤。我不禁奇怪地想到，如果你想减肥，生病是最有效的减肥方式，胜过世间一切灵丹妙药，哪怕得的是一次小病。

口服便秘药后，我不仅拉得厉害，还疼得厉害，不仅痔疮肉球疼，小腹也疼得难以忍受。医生只好给了我一粒止疼的双氯芬酸钠栓，用手指慢慢推进体内。大约过去半个小时，疼痛感才慢慢减轻。疼痛感一旦减轻下来，睡意就陡然袭来，也趁不再那么疼痛的大好时机，好好地补上一个囫囵觉。三四个小时过去，止疼药效慢慢消失，疼痛感又慢慢袭来。

既然不能做手术，只能用药物保守治疗。医生便给我开了止血的云南白药胶囊，外擦的肛泰软膏、马应龙麝香痔疮膏，内塞的肛泰栓，还叮嘱我每天继续用盐水和茶水坐浴浸泡。我每天坚持早、中、晚坐浴浸泡三次，然后擦拭膏药，一道程序下来，最少也要一个多小时。等第二天再看内裤时，全是一片黑而黄的药膏。如果让不知情的外人看见，定会以为我不小心拉便便在裤裆里了。妻子笑话我说，你就像一个月母子。我说，我比坐月子还难受还厉害。

妻子为了让我早点好起来，每天按时给我烧盐水和茶叶水，还在超市买了一包花椒皮，适量加在热水里，还特意买了一只烧水的小水桶，一个坐浴的小木盆，以及置放坐浴毛巾的小钢盘。她在精心做清淡饭菜的同时，还四处打听治疗痔疮的有效良药，给我买了口服的痔疮胶囊、槐角丸，外擦的百致膏药，以及塞入体内的栓药和贴在肚脐的膏药。虽然多管齐下，但效果甚微，这可应了老人们常说的那句话，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只好仍艰难地在康复的道路上跋涉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踯躅着。

静下心来细想，也是自己不经意将小病拖成了大病。痔疮从初患到目前病情严重，已有一月有余。在起初患病时，自己也没有当回事，既没有及时问医问药问诊，也没有忌讳入口之食，甚至还在患病时，多次和朋友同事饮酒，以显义气豪情。身体是自己的，只有自己珍惜它才能养好它。

时至今日，我甚至有了一种恐惧，一种无言的恐惧。就连上厕所都恐惧，生怕一用力，便血又如水枪般喷射出来。看见那白色的病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病床和白色的被单，这种恐惧就会与日俱增。我虽然在医院只有一周的白色体验，但我觉得这是给我上了一堂最生动的健康课，也是一次不折不扣的人生况味体验。即使是小病，也要潜心大养。〔2024年12月30日写于湖北宣恩贡水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