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时间的节点

东篱草

2024年末

七年日记，这是自己坚持最久的一件事，初衷很简单，给自己找点事，开始是隔三差五，后来是一日一记，有话则长，无活则短，写着写着，慢慢就成了习惯。

离开职场，丢弃的东西太多，心中空出来的地方变大，总得找东西填补。最初是疯狂地出走，走遍小城大大小小公园，登过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山，还有公交可达的乡村，一两日可往返的他乡，偶尔也去远方走马观花。别人的远方有诗，自己所到的远方收获的只有疲惫，还是有山有水的小城自在，于是收敛了外出疯的心，天天流连在小城的江河湖山，不再向往外面的世界，这大概就是老了吧，有人说，衰老就是一件事一件事的放弃。有些丢弃是肉眼可见，比如，久不提笔，偶一为之，字不像字，久不动脑，偶有感慨，落笔忘字，琢磨半天找不到一个表述准确的词。有些是毫无知觉的，又比如好奇心的丧失，对人事的迟钝，对新科技的抵触。视野的宽度是大数据量身划的圈，以前是受空间局限，乐做井底之蛙，如今依赖网络，成了茧房之蛹。让人绝望的就是，了解自已，却无法做出改变。用你的活法定义世界的算法，那是南方周末的美好期待，现实却是常常不自觉地活在别人算法里。

纪伯伦说，“你的日常生活就是你的宗教，你的殿宇。”你喜欢什么，什么就是你的灵魂，这样说来，自己的灵魂就是躲在茧房里，懒而又无法蜕变成蝶的蛹，用日记把生活的零零碎碎，攒起来，裹紧，风干，等到连零碎都捡不起的时候，下酒，但愿那时还有喝酒的兴致。

乾坤容我懒，些些疏懒又何妨，话不知是谁说的，可我因这懒的借口很大气而喜欢。

2024年即将成为旧时光，2025年是不是新世界，不是外界的日新月异，而是内心的接纳，主动的改变。春天伤落花，秋天捡落叶，以为的新世界，其实都是旧时光积淀。年末，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是往事清零，年底手贱，误删了半月的日记，连回收站都清了，清零的感觉不是爽，而是再也找不回半月时光的懊恼，幸亏有相册，不至于一片空白，记忆力的衰退也是老的标记，这也是记录的意义。

2025年，继续疏懒，把目光停留在微小而有趣的事物，徜徉在小城的江河湖山，看自然万物循环往复，悄然生长，穿梭往返大街小巷，品人间烟火，尝人间冷暖，用文字攒零碎，结茧房，生命是场无法回放的电影，衰老更加速遗忘，但日记可以帮自己留住旧时光。

元旦 廿十 周一 晴。2024年的第一天，昨日是旧年，周末，月末，年末，今日是新年，周始，月始，年始，隔日亦隔年，朋友圈都是清零旧年，期待新年，其实旧年的桩桩件件，何尝不是新年的铺垫，已往不可谏，但并不代表可遗忘。

有人说，开心的事，年终总结，不开心的事，年终了结。

人心不是水闸，说开就开，说关就关，跨年更不是渡江，一航就到彼岸，时间过度易，变更下数字，情感了却难，开心易逝，不开心反而难忘。

早饭后湖边散步，湖水清碧如翡翠，走近，清澈似空镜，天空烟灰，且灰得纯粹，一望无云，湖边散步的人很少，天天湖中自由来去的野鸭，今日却都岸边徘徊，桥下浅滩踱步，是怕划破湖面镜吗？阳光浅淡，喜树疏朗，2024年的第一天，平和安然。

把自己还给自己，

把别人还给别人，

让花成花，

让树成树。

说说容易，做起来难，新的一年，心能如今日天空开阔，似湖水明净吗？难，但努力去试试，对人事少些较真，对自然多点天真。

周六 晴。

今晨初见霜，霜后早晨，草尖晶莹，疏枝凝露。湖上笼烟，路畔遇茶花，相较公园茶树，花坛茶树株矮花繁，叶却少了点苦寒色。

淮阳卧里有清风，腊月榴花带雪红。

闭阁寂寥常对此，江湖心在数枝中。

唐 皇甫曾《韦使君宅海榴咏》

古人称茶花为海榴，冬日茶花红艳与榴媲美，花叶皆没五月榴花鲜嫩，榴花橙红，茶花多玫红，与娇弱的榴花比，茶花有霜雪痕，花叶质厚，有野趣，即使长在庭院也有江湖心。

周二 多云。真的是云多，天空云团朵朵，每朵云都镶着银边，阳光时有时无，湖边梅花静静地开，湖中枯荷冷冷地立，只有野鸭快活地游。

适合散步的天，去公园湖心堤上走走，早起，阳台上折腾了会，出门有点晚，平常人来人往的公园里，人稀少，湖心堤上，树瘦，红叶黄叶零星。杨柳轻佻，以湖为镜，顾影自怜；乌桕清高，天为底色，干黑枝桠细，果玲珑小巧，晴天似早开的野梅。结香始花，只是植株矮小，若无香，几乎没存在感，同样矮小的天竺，果虽小，但色红艳，无论是临湖水，还是隐树下，光彩藏不住。

周二 阴转多云。预报有小雨，可看天又没有下雨的征兆，本准备湖边走走，出大门又动了去新建公园的念头，正好公交停靠，上车，下车，穿过街边小梅园，漫步在别家小区的街道，车来人往，川流不息，浓浓的烟火气，靠着导航，没费周折，就到了新公园。

公园名副其实，有山，且不止一座，盘山步道链接几座山丘，山谷有小广场，广场有孩子游戏平台，还有围起来的篮球场，与广场相近的是徽式建筑的书屋和洗手间，推开书屋后窗，是上山的石阶，石阶在两山之间，出书屋拾级而上，登上左边山顶，看右边山上有长廊藏在樟树繁阴下，左边山上也有座长廊，因没树遮蔽，站在长廊远眺，远山近楼全在眼底。走过长廊，没几步，就见一亭立于山顶平地，亭中有螺旋步梯，极窄，可容一人上下，沿梯上，想登亭远眺，上到二层，大失所望，围栏太高，要想亭上看风景，身高至少得一米八，亭下有小伙吐槽，说这观景亭专为姚明设计。

山顶有长廊，亭台，还有各式健身器材。公园虽还在建，山坡大都黄土裸露，随处有树，可多有枝无叶，从山下往上看显得空旷和荒凉，可登到山顶，才发现山顶山谷游人并不少，有人少绿的公园有着深藏不露的热闹。

公园新建，主打樱花，站在不算太高的山顶，得意视野开阔的同时，对将至的春天有了期待。

沿盘山道上，下到谷底，又拾阶登上山顶，预报有雨的天空却有那么一小会，云开雾散，阳光乍现，山不陡，路也不长，但因穿得厚，竟出了身汗，山顶不敢再继续绕行，选了下山最近的石阶返回。

周三 雨雪。昨天春雷阵阵，今日雨雪霏霏，只是今日春雪不及冬雪柔，在空为霰，如盐窸窸窣窣，落地化雨，极难积雪成被，触目皆白。薄雪只在屋顶填瓦缝，将远远近近的屋顶绘成灰白相间的千鸟格。

雨雪淋漓的天气，又宅家一天，视野所及，对面屋顶，能见积雪，阳台花盆薄薄一层。

未来几天，预报仍是雨夹雪，早开的梅花会不会凋零，将开的桃李会不会冻结不肯开。

夜来风雪借冬威，不是东君喜弄奇。

也怕春浓花易过，故将寒力冻花期。

宋 陈著《春雪》

梅花领雪来，雪冻桃李待天晴，让爱花的人不因雨雪碍行错过花开，这天是有情还是无情？

断断续续一天雪，地未白，楼下车子都改白色了。

　　周五 阴转雪。有雪不准，旧雪未融，新雪傍晚添，昨日有雪无冻，今日有冻，可上午出门并不很冷，也许是没风吧，昨日雪软软的，走在铺满雪的草地上，有踩在棉被上的的软和，今日草地上雪冻成铠甲，每一步都铿锵，如踏铁板，斩钉截铁，没有预想的冰滑。绕门前湖一周，路不滑，但依然小心，不敢疾走快行，一圈下来，用了平常两倍的时间。湖边腊梅还开着，一株玉兰生剑毫，与她隔小径并肩的另一株已开花，突遇霰雪，原本如羽的花瓣，全都失去了振翅的精神，瓣瓣耷拉着，行道上的红梅却精神气十足。

湖边来往的人比江边多，最不惧寒的是洗衣女和垂钓男。

雪有花，而霰，雨的声，雪的色，珠的形。

　　周一 阴。明天又有雨，阳台上雪消融不少，但仍有厚厚的一方，屋顶上又滑下几大块，原先觉得很美舍不得铲的一方雪，成了凌乱的雪堆，不想留了，更加上阳台朝北，化雪的速度跟不上地面，不铲，上阳台会滑，早起第一件事是铲雪，将其推至靠栏杆的花架下，倒了几桶屋顶融雪的水冲下促其融化。

早饭后决定去公园走走，看看赏园的梅花与茶花。

天井画舫一片枯黄，唯有几枝天竺红在墙头，湖边的海棠初红，几场雪，花未开，苞先落，道旁红一线，雪上红点点。公园步道上几无雪，小径有几处薄雪，像是刻意不扫，留点残雪作念想。林下雪残不成片，雪融处草青且柔。入赏园，游人三三两两，有随音乐起舞，有闲步聊天，也有梅边练太极，更有如我独行赏梅。赏园地面已不见雪，雪留屋顶瓦缝间，长廊边坡上牡丹已吐新芽，长廊外茶花正艳，高树花如星璀璨绿叶间，矮丛花虽稀，但色特别，白如雪，红似缎，闪烁在丛中。赏园最多的是茶花，最没存在感的是迎春，芜杂一丛，弥漫在石阶边的矮墙上，枝条凌乱，花乱又小，最显眼的是梅花，长在赏园最高处，花冠如伞，梅开九分，一树花开，远眺若烟花绽放，红梅据C位，绿梅成陪衬，几株梅排排立，抢了微径之隔茶花的风头，引得游人走近花下，近距离亲密接触，忍不住拍照打卡，自己也做了回雷锋，应花下赏梅人要求，帮她拍照，花倚墙边，人站花下，年虽老，有花映衬，添了点优雅。赏园最养眼的是牡丹园坡上的那片竹林，经冬不凋，雪后更苍翠，站在萧萧修竹间，始觉天空高旷，自身渺小，长长修竹难入天，密密翠叶遮不住。

赏园留连太久，从游人来来回回，到只剩自己，出赏园，进门前坐湖边椅上谈兴正浓的两老太已不见踪影。

追了个美剧，《奥丽芙 基特里奇》，剧有国别，可剧中主人公倒很像是我们这一代很多人的镜像，努力认真，又自以为是，言语刻薄，处事爱刹风景，永远正确，从不接受反驳，爱教训人，理永远是自己的，错常是别人的，别人累，自己也不轻松，即使众叛亲离，也从不反思。看奥丽芙 基特里奇，竟有自己被推到B超下透视感，无所遁形。能改吗？难，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奥丽芙 基特里特宁死不悔就知道。它已刻在骨子里，流淌在血液里，无论如何理牲，刻意压制，可又会常常无预警地跳出来，且毫不自知，奥丽芙 基特里特恶吗？否，本性不仅不坏，且很善良，她关怀忧郁症学生家长，阻止曾经学生自杀，可她善良的本性，却被坏个性，毒舌掩盖，所有的善意都因她最不善的表达方式来，毁灭殆尽，结果是爱人变伤人。

看部剧，像是从未直面镜子的人，突然被推到镜前，始觉自己面目可憎，不敢直视，更不堪回想是屡屡自如地以这样面目示人，却少有不适，不禁冷汗涔涔，不想活成奥丽芙 基特里特，可又不知不觉活成这样。奥丽芙 基特里特在丈夫离世，儿子不理，只剩自己时似乎有醒，可此时醒比不醒更可怕，知错而不能改，才让人抓狂，这大概就是奥丽芙 基特里特去树林里自杀的缘由吧，可就这自杀之林，当被称她为巫婆孩子们宣誓主权时，她又悄然收起枪，避让离开。

剧留了个善意的结尾，这是对奥丽芙 基特里特藏在可憎面目下善意的回馈吗？剧永远是剧，它可粉饰，现实却是赤裸残酷，不留情面。

周四 阴雨。早上细雨，昨天冲干净的阳台，又因夜雨染泥灰，好在接有几桶雪水，再冲一遍。早饭后雨停，出门散步，若一路无雨，就去广场看梅花。

春路雨添花，花动一林春色。

门口湖少花，景色今天与昨天无差，若要有分别，雪融湖水涨，湖面碧玉光，树萧瑟，鸟鸣喧，喜鹊登高枝，守巢呼朋。

画舫道旁海棠红，九曲桥畔杨柳黄，湖边草地李花初紫，花开七分的是市府广场红梅。有雨的天气，细雨停，广场人稀，烟染红梅，宛若红云浮动。

喜欢这样的天气出门闲逛，天地独享，可以在花下长久流连，没人扰，也不扰人。画舫无人，也无花，只有被风雪冻裂的陶罐，湖边海棠花蔽空，花下可独自来去，广场更是空旷的连鸟都没有，天地我独有，自由自在。

一年四季最美在初春，最自在的日子如今天，微风无雨，有花有闲，慢慢地行，静静地赏，平常又难得，想起那首《日常》小诗

一夜好眠

慢慢吃饭

感受呼吸

普通的事情

一直都珍贵

而今天这样的日子，特别，29日，2月的最后一天，4年才有一次，有些地方风俗，今日洗头，据说可洗去一切不利。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出门无雨，赏花少人，雪消融，地不冻，闲步可疾可行，风不寒，时送花香，弥足珍贵。

周日 晴。出门，踏青，赏花。新晴草似苔，阴雨花似烟。初春最美是花开，一树早樱，点燃湖畔春光，两行海棠，牵绊行人足迹。湖边最柔是柳丝，花朵最艳是茶花，天天变幻的是早樱，紫雾，红云，仰视枝柯交织，细花疏朗，近观似锦绣堆，花团锦簇，远眺似云朵，绿树间浮动，如梦如幻。

片片蝶衣轻，点点猩红小。道是天公不惜花，百种千般巧。

朝见树头繁，暮见枝头少。道是天公果惜花，雨洗风吹了。

宋 刘克庄《卜算子》

春天赏花要及时。

　　周四 晴。一夜雷雨，风啸雷鸣，以为白天会继续，早起雨停，出门买菜，从市场转到湖边，紫荆转粉，琼花成团，绿新白隐约，柳叶青青，柳花黄绿，满城风絮也许就在转瞬间。阳台上没被期待的茶树，花满枝上，桃树叶密花疏，最蓬勃的是芋蒿，最疯魔的是野草，还有几棵扎堆的蒲公英，恣意盎然，凌霄枯枝吐新芽，紫得低调，久没认真关照的阳台，春意依然不请自来。

周二 阴转多云。乘车兜风，遛车，遛视野，田野一眼荒芜，赤裸的土地，浅白的水田，一眼盎然，青青小麦，金黄油菜，几树海棠和早樱。湿地公园也是，芦苇枯槁支离，湖水清洌，寒意凛凛，一边樱花如雪，如梦似幻，海棠粉琢，娇倩可人，油菜花成片，金灿灿，扮亮大地，闪烁远空。湖水清冷，野鸭撒欢，搅动的不仅是湖面，还有湖边散步人的心。

昨天读书日，文字贯通古今，链接世界，今日中国航天日，科技助力人类，探索太空，解锁宇宙。

人生不是旷野，书籍一定是；科技好像万能，能探索太空，却难测人心。

眼花难读书，年老少壮志，多识草木，少试人心，亲近自然，依令寻花。河边柳青，墙里墙外蔷薇花繁，行道两旁月季花硕，街心车轴草用绿涂染每一寸土，一绿向前。

江南最美是春天，天天花落又花开，都市最美是初夏，处处可遇蔷薇花，原本单调冰冷的林立高楼，铁围栏，因这满墙蔷薇，明媚温柔了。

取快递，顺带绕湖散步，路上绿树蔽日，浓阴匝地，阳光灿烂，可闲人都安坐在梧桐树的浓阴里，阳光撩动湖光，微风轻摇高树，与梧桐为邻，同湖水亲密的是桑树，叶没梧桐密，果也不及枇杷繁，可有了阳光亲睐，分别了青涩与浅红，楚楚可爱，有人立树下拍照，有人攀枝摘果，享受酸甜。

枇杷果累，桑椹果疏，紫荆果串串，枝上成行，扁豆般的果密匝匝垂枝下，与向上生长的叶界线分明。紫荆有太多让人意外处，先花后叶，花叶不相见，花苞细小如米，密麻麻粘枝上，花开也似爆米花，枝上花簇簇，玲珑可爱，花谢叶生，与花大不同的是，叶圆而大，粗犷豪放，果更奇，不似桃杏圆，倒似荷兰豆般扁，密密地排列，但不附枝，如女子戴耳钉般枝下摇曳，风过时，若风铃，声响听不见可脑补。？

湖边金鸡菊丛丛阳光下得意，有人关照就是不一样，同为金鸡菊，野坡上与公园里神态迥异，坡上蔓延，花茎纤纤细细，像是未长开的小女孩，怯怯生生，藏灌木丛，胆大的路边探头，园内金鸡菊扎堆，金灿灿一片，张扬恣意，花朵胖胖的，似被富养的大家闺秀，落落大方。

画舫月季花残，绣球风头正劲。

湖面莲花繁如星，湖心堤杨柳已老，夹竹桃花开，乌桕叶绿。杨柳春嫩，夏密，秋衰，冬萧条，夹竹桃据说是最环保的树，能吸灰尘与废气，叶似竹，比竹密，花似百合，花小而繁，也许是吸尘的缘故，花叶都灰蒙，没有初夏的榴花亮眼。特别的是乌桕，春夏叶绿，秋冬叶红果白，最后叶果皆尽，只剩墨枝，乌桕是最富有画意，也是最中国的树，春夏是烟雨江南，绿得清新，秋冬是北国风光，淡如水墨。

傍晚重走山城路，晚霞余晖里，高楼华丽，可入住率低，少见灯光，平房破屋笼在树阴里，灯火点点，昏黄温暖。

在雨声中醒来。

夏天，晴令人生躁，雨让人心安。有雨不方便出门，对着阳台发呆。

这向，多在外，少在家，阳台上只剩两种花，野生的酢浆草雨天花闭，只有凌霄花雨中闪亮。

夏花多是朝开暮落，木槿，合欢，水莲，凌霄也是，比春花更易谢的是夏花，按常理朝开夕落的夏花更令人伤感，可偏偏多情人多伤春，悲秋，却无人伤夏。夏花易凋却边谢边开，春花是华丽齐登场，又集体退场，群演多，排场大，出场富丽堂皇，退场轰轰烈烈，像华丽盛大的开幕式，热闹短捷，让人意犹未尽，心生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的遗憾和感伤，而夏花像是连续剧，花开次第，你方开罢我登场，明明地下一片残红，可树上照样花繁，赏花人只见新花灿烂，忘了旧花凋落，很有点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见异思迁。

早上去集市早点，点了个大碗肉圆粉丝汤，份量足，吃得有点撑，于是先走走，消食。出集市，风凉如秋，逛马路。一直觉得生活在高楼林立的都市，虽绿化不错，在几十层的高楼威压下，高大的行道梧桐就相形见绌，变得矮小了，生活在这样的水泥森林里，除了行道树，街边口袋公园，时常觉得自己像池塘里的浮游生物，能吐气呼吸的地方^只有早摊和夜市，每每走在梧桐道上，总会想起小城门口的湖边，远处有青山，近身有湖水，有草地，有高树，有野花，林阴道弯弯曲曲，环湖漫步，鸟鸣在耳，清风入襟怀，心神皆爽，在这儿，难听鸟鸣，更少见山水，触目多高楼，所闻是车与道磨擦的噪声，今天沿人行道往南乱窜，进入金融区，楼更高，可没有住宅区密，车穿梭不息，可人行道两边处处可见小树林，也偶见沿人行道跑步的人，原来都市不全是高楼，也有闹中取静的绿地，虽不见水，但常遇花，木槿，石榴，夹竹桃，还有高楼空地满坡格桑花。

离小城近月，湖水有涨，但还未与岸齐，湖边树由疏朗变繁茂，原先未满湖的青荷，如今已是绿叶高低层叠，齐水的青盘珠莹莹，出水的圆荷水银缀叶心，荷花朵朵，莲蓬几枝。湖边灌木和草地应是常修剪，灌木圆，青草浅，只有临湖的沙滩，一年蓬比草高，又比灌木矮，虽扎堆，却无形，白花一簇簇，因雨，不够明媚。连日下雨的湖畔，遍地草菇，散漫如星，盈盈似花，只有雨天才会盛开的花，不知是不是被这雨天的花吸引，乌鸦三三两地在湿润的草地上安静地踱步。

湖边走一趟，原本期待紫薇花绒绒缀枝，结果未见花，有点失望，毕竟省城行道上的紫薇已是花满枝头了，江南紫薇竟然还未开，有点反常。湖边喜树已有白花，只是树高，难亲近，石榴花比离开时稀，木棉仅见一朵微红。

离开近月，时间说长不长，湖边景色大多依旧，说短又不短，走时叶繁枝长花朵朵的凌霄，如今无叶又无花，只剩干枝阳台上张牙舞爪，走前剪秃的紫苏又枝高叶蓬勃，连厨房的生姜都抽出了十多公分的青青细芽，走前装满瓶的薄荷与艾蒿香液，如沙漏般挥发见底。

时光流逝，对年长之人是不知不觉失去，在草木却是悄无声息地生长，可阳台上需要人浇水施肥的花草会有例外，近一月的时光，阳台上花草挂了大半，萧条地如同深秋，从湖边归来，从小区路边草丛拔了几棵自由生长地紫苏苗，填充枝干叶枯的花盆。久没照拂的花草没了，可知了并未嫌弃，依令而来，藏身瘦枝疏叶里，无人靠近时，独自唱着歌，虽没莺语悠扬，却比它们专情，独守冷清的阳台，不在家的日子，没有了凌霄花的阳台，有歌唱的蝉，大概不会寂寥。

傍晚太阳从云层中钻出来，晦暗了几天的阳台明亮起来，赶紧将干得不透的衣服请到北阳台见阳光。晚饭后下楼扔垃圾，顺带去新道散步。雨后的新道湿润，走在隔开高楼与棚户的人行道上，山坡没变化，高楼墙外原先坑洼的积水沟已填新土，像是要迎接绿植入住，只是好奇，新楼开发商会在这一大片新土上种什么花草。

高楼路那边是依坡而建的平房，里面的不是颓塌，就是废弃，布满薜萝，门前空地成菜地，紧邻人行道的只有两栋，一前一后，正好错开，后面那栋砖房破败，乱搭建的层叠杂乱，摇摇欲坠，看屋顶，太阳能仍在，烟囱完好，只是没有炊烟，也不见衣服晾晒，应是已无人住，靠前近路的，铁格栏围墙门常关，墙内阶上木门常开，散步时多见一男子倚桌独坐。几日不见，铁栏围墙方格被绿叶填充，原本黄色铁栅栏变绿篱墙，砖房很高，墙下沿路是铁围栏，栏内是一片菜地，有瓜有菜，今首见中年女子在围边排水沟清理杂草枯枝，从墙上探头，正遇女子从墙内起身往外扔杂草，相视一笑，感慨她菜地收拾她得干净利落，菜畦规整，菜绿而丰。其实女子本身也亮眼，虽已中年，一身朴素黑衣，身材超好，浅笑轻言，跟旁边山坡上种菜的女人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离开女子，不禁感慨，精致的人连菜地都精致。

女人在山坡上的家被残壁断垣包围着，屋在路边，却比路高出不少，窄门前砌有七八级不足一米宽的水泥台阶，阶两边都只余半米宽一米多长，且高低不平的空地，填补这空地的是花草盆景，逼仄的空间有了绿色，一改逼仄局促，生意满满。

每回途经此屋前，总好奇，什么样的房主能身处破败，却活得如此自在淡然，今日偶逢女主人，才恍然大悟，人靠物质活着，更靠心态活着，爱生活的人，无论身处何境，日子都活色生香，正应了那句，生活朝我扔泥巴，我用泥巴种荷花，浪漫的人，随处乌托邦。

上午风大，有风自然凉，早上去菜市场，有风伴行，很凉爽。

傍晚晚霞超美，如烈焰张天，一天的浅灰都被火烧云覆盖，晦明不再来回切换，漫空都红得耀眼夺目，朋友圈晚霞刷屏，直至天上红霞散尽，天空又重回瓦灰，烟青，深蓝，朋友圈依然红霞满屏，你方晒罢我登场，美丽的晚霞早已从天空中消散，可晚霞美却被有心人留存。

近几天是天热心烦气躁，连带昏沉，在家躺平今日有凉风，去湖边散步，湖边的人少，在桥头小广场吹风的人多，唱歌，聊天，发呆，各得其乐，这就是所谓的松弛感吧，最松弛的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在湖边林阴道上来回的老太太，坐着就睡着了，几个来回都没睁开眼，不知是假寐还是真睡。

今天风凉，天空也很美，蓝天纯粹，白云自在，不定向，不拘形，随风漂浮聚散，变幻无常。

昨天去市场，又见猫躺平在锈迹斑斑的阶梯上，上次是白猫，这次是黄猫，同一级阶梯，同一个姿式，舒展自如，路边人来人往，它们都只管躺平，不在意来来往往的人，就连我停下拍照，它也只是睁了会眼，复又闭上，上次白猫，好歹还抬了会头，睁开眼，作警觉状，今天这只黄猫，对拍照全程无视，极其淡定。

猫和云都松弛感满满，想到倪夏莲和全红婵。

倪夏莲说圆梦很重要，全红婵说不紧张，前者是走过万千山水的云淡风轻，后者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自信张扬，这是众多人想要而不得的松驰感，对普通人而言，她们是天上的云。

云的松弛感让人可望不可及，猫的躺平好像触手可及，可细想，同样只有羡慕，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人不可能如猫，只求温饱，不计其他。松弛感也是明码标价的，倪夏莲是历尽千帆，辉煌过，落寞过，结果已不重要，再出场只为梦，全红婵是有天赋，够努力，有傲娇自信的资本，才能轻松拿捏，普通人只有羡慕，无法效仿，即使是猫样躺平，也难以做到。

凌晨，被沙沙雨声惊醒，想起晾在北阳台檐下的衣服，赶紧起身上阳台收衣，天还没大亮，推开阳台门，凉风扑面，雨稀疏，原来入耳的不是雨声，而是风声。初秋一雨新凉，天亮雨歇，可风未停，微雨消暑气，凉风开早秋，趁天凉拖地，乘秋风散步，与我同想的人很多，湖边长椅，桥头小广场，路头观景台都是追风蹭凉人。无雨有阴，散步的路径不再局限湖边林下幽径，从湖东到湖西，历路桥，拱桥，栈桥，湖东荷花艳而繁，荷叶翠而卷，湖西是荷叶拱成翠堆，荷花寥若晨星。拱桥头刚修剪没几天的青草，又没脚，茵茵碧草间，粉色打碗花密匝匝，湖西坡上，美丽月见草卷土重开。

湖边高大成行的紫薇树梢已见零星红叶，“紫薇开最久，烂漫十旬期。夏日逾秋序，新花续故枝。”诗人笔下开最久的紫薇，至今未见花，“楚云轻掩冉，蜀锦碎参差”只在去年手机相册里。少了紫薇花的湖边，夏天不绚烂，秋天更简素。紫薇花未开，芦花如期吐绒，迎风蓬松，光泽如少女秀发，历风又凌乱。

凌晨，风雨交加声沙沙，上午漫步湖边，风在荷上作道场，卷荷叶撩荷花，惊鸟扬波，荷塘如战场，风在林间掀声浪，动枝摇叶，风声如涛，落叶如雨。久历酷暑后，新遇凉风，风值万钱。💥

预告的大雨没来，大风骤起，秋凉猝到，第一次睡觉不用开空调风扇，半夜因嗓子干痒咳醒，只得起身喝水，还好有效，是风作崇，吹走雨云，吹干嗓子？

风得意了一天，摇撼千万树，却难驱走天上厚厚的阴云，预报中的大雨，直到夜间才减为中雨降临。网上却是台风过境时威力无比的破坏力，折树，掀顶，仿佛能扫荡一切，可这只是网上，身边可感的只有风，虽得瑟，但还不够肆虐，折树没见，也许是行道树都窝在楼间，高楼成了风的屏障，穿街窜楼的风，声量很大，细听，方知非独风之功，叶才是放大风音量的功勋，梧桐叶欢畅的互击，风过，喧叶如会堂掌声，空中回响，如海浪拍岸，哗哗的，伴着风，叶纷纷下，枝柯树干岿然不动，那些细叶树反而少见落叶，风来起舞，俯仰摇曳，叶声沙沙。天骤然凉了，秋风瑟瑟，暑热不再来？

昨夜晚睡，今晨晚起，早餐后，外面阳光灿烂，没有必出门不可的理由，动念就被阳光劝退。

下午，阳光渐淡，出门走走，本想去河边，等出了大门，置身阳光下，还是觉得光热逼人，想到前面有一大段这样无遮无挡，阳光超好的路，又改了主意，转到街区有阴的人行道，走个大四方形。这就是新区的好处，没有曲里拐弯，横平竖直，即使是陌生地，乱窜也不会迷失方向。快到下班时间，阳光也是，渐渐向西去，街区被高楼遮蔽的地越来越广，站在十字路口街角，阳光下的楼或银灰，或灿白，或土黄，有玻璃外立面的泛着粼粼水光。

天蓝，地阴，车行匆匆。

拐到创新园，入园处两方浅池，如天空之镜，倒映蓝天，浅池变深深渊，错落的高楼，环绕的绿树像是被魔法师收揽到池内，展示在脚下，站在池边，竟有了蓝天可触，白云可摘，高楼可践的幻象。

创新园很安静，超市，银行，餐馆，酒店，咖啡厅，都少有人。休闲广场有三三两两带娃的，玻璃墙内可见办公的，但都独占一格，小小的身影在高广的楼内，显得极小。园区路上少有如我样闲逛的，来往最多的是保洁，也有零星脚步匆忙的年轻人。这种安静如小区斜对面新创建而少人气的花鸟鱼市样，店面依次排开，店内渔具琳琅，街边花草排阵，人只有店主和店员，或坐店内刷手机，或站门口闲聊天，更多是的是慵懒地坐在街边，百无聊赖看天，看手机。近晚最热闹的地方是幼儿园门前广场，老小重聚，相携回家，老的忍了一天的挂念，小的攒了一天的话，都随着幼儿园放学，如开闸放水，细鱼游出，空旷安静的广场瞬间被各种声音填满，翻腾暄闹起来。

上车，回小城，始发站，上车早。坐上高铁，雨已经停了，准备手机上刷小说，被窗外天空美景吸引。白云漫天，还层层叠叠，有静有动，依天的静，贴山的动，顺着山，逆着车，轻轻漂浮，窗外白云如小时见的新弹棉絮，蓬松暄软，若不是车窗隔着，真想采朵如絮白云。云不可采，但可见，最美是白云遇水倒映，真正的天光云影共徘徊。天上白云从容飞渡，地上景色切换，白水，青山，黄色稻田。一路看云，人静车行，转眼到站。坐上公交，栾树夹道，窗外闪过的是满树红果。

到家，阳台狼藉，牵牛叶黄，凌霄叶黑，苦意菊叶蔫，薄荷大半憔悴，紫苏是架上叶鲜，地上叶干。

车上车下，有云间人间之别。

早6点从家出发，7点乘车去许村，屯溪 黎阳老街一日游。游不抱期待，期待的是聚，老同事相聚。车程有点长，好在沿途皆绿色，一会穿行青山云雾里，一会飞驰绿野金田里，还不时钻进长长短短的隧道里。

徽派民居去过不少，建筑风格也大同小异，许村主打的倡文重教，古有进士，今有院士，一门三代北大人，可对于置身人生暮年的我们，已无需这种激励，深入民居，只是当作换个地方与老同事一起散步。600多年的廊桥， 400多年的亭台， 300多年的牌坊倒是与我们相配，走在这几百年的建筑遗迹间，老好像也不那么可怕。

对民居没期待，但许村的古屋还是超出期待，许村故居，年代可追溯到明朝，相对清朝遗迹，而许村明朝故居更古朴大气，没有繁复的雕梁画栋，冬瓜梁，丝瓜柱，简简单单细格窗，高高大大的板壁门墙，天井阳光入内，满堂生辉，置身其中没有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昏暗沉闷，大道至简，建筑亦是，房子是用来住的，太过繁复精巧，视觉很美，但居其内，怕有损毁，必受拘束。

高高大大的屋，窄窄长长的巷，是凝固的历史。典当行那高得看不见典当人脸的窗，给落魄人留了颜面，将忠孝节义植入匾额楹联是许族人的文化底色，每座祠堂那有些张扬的高大门楼是许族先人的骄傲。

许村是个没有商业化的地方，没有摊点，游客少，村民也少，漫步在长短宽窄不一的石板路上，走进一间间祠堂，不用听讲解，历史的厚重感扑面入心。许村是安静地，老人孤坐门边石墩上，看我们热热闹闹走过，不言不笑，是见过世面的淡定。有一老太，坐门口，从导游招呼声中听出，我们来自她女儿工作的城市，好像遇见了亲戚，热情地邀请去她家，盛情难却，随她入室，听她絮叨儿女的工作，自己当教师的身份，儿女有出息，自己有文化的骄傲掩不住，古代进士，当今院士的风光，此刻在这满脸皱纹的老太笑脸上荡漾开来。千里沙滩千里水的许村不仅环境优美，更美的是深植骨髓的倡文重教。

许村盘桓，在别人跟着导游节奏时，自己常脱序，进堂内角角落落，找与过往所见古民居的不同，钻进官道旁那幽深狭长的小巷，在灰色浸润白墙的斑驳里，窥视岁月沧桑。

上午许村，下午老街，屯溪黎阳两个老街不仅商铺林立，还有不少深藏在小巷里老房子，只是这些老房子不像许村做为历史遗迹，空置着，供人参观，这里老房子都改做他用，酒馆，茶吧，咖啡厅，卖文创的商店。酒香不怕巷子深，古建就是最好的广告，更何况还有沿巷一路挂过去的灯笼引路。屯溪店铺主打一个卖，土特产，文房四宝，再就是休闲娱乐，可安静地品茶喝咖啡，也可热闹地体验有科技加持地游戏，更多的游客是逛街购物，也有不少人是为街拍，街边店前打卡。黎阳老街主打一个吃，小吃街纵横，小吃店密布，还有大小酒店处其中，酒店不知客流多寡，可小吃摊点却少见人。

屯溪黎阳老街都逛过，快到约定返回时间，回就餐饭店时，见路边有倚山的戴震公园，听山上下来人说，上面有花展，又拾级而上。山不高，但陡，石阶不多，可转层多，仰头也看不到山上样貌，转了几层，仍不见顶，怕是山太高，时间不够，正准备下山，遇一当地中年男子，知我是外地游客，又有时间限制，于是建议再往上走点，就看到花展美景，被他鼓励，继续上山，到一山顶，山上花团锦簇，可游人也锦簇，很难近到花坛前，放眼望，一条山道往前延伸，道两旁有花镶边，虽极想沿花路往前，看看下面标识牌所称的万花竟发的美景，时间有限，只得下山，又碰到鼓励我上山的男子，于是向他咨询能不能从他上去的那一边下山，看另一路景，得到否定回答，只好原路返回。

许村老街是既定行程，戴震公园是意外发现，以游客的身份和当地人同游公园看国庆花展，是此行溢出的收获。

晨光熹微时出门，华灯初上回城，一路灯火，到城北，竟还有早点铺在营业，市场外还有不少席地菜摊。早点铺买两个有温度的牛肉包子，回家配上酸奶，晚餐有了。

到家第一件事收昨夜洗晾的空调被，处理今日拍摄的照片，人像发群里，让同事自取，其余的结成一篇，存起。

周五 晴。天气晴好，去邻县逛街，这是今年第2次去邻县，但非同一个县，7点出门，迎着朝阳，一路车稀，高速路两边青山绿野，下高速，上县道，临近县城，才见金色田野，自觉好久没与稻穗亲密接触，停车稻田边，稻穗青黄，还未全熟，一路都有青山遮望眼，到此地，站在稻田边，看金色稻谷从脚下铺到远处，稻田有垠，蓝天无际，视野心境随之空阔。到邻城才刚8点，正是早餐时，街边店内，常见吃早餐的人，瞥一眼，多为面条和馄饨，只是面条细长，份量足，醬色深，妥妥口味重而实惠，而小城的小刀面，多清汤寡水，点点葱花，几片青菜叶，面沉碗底，主打一个清爽。

早晨的邻县，人气明显比自家小城旺，店面开门早，街上行人络绎，来来往往，街道不宽，但整洁干净，店面普遍不大，也不够深，但小而精致，门脸都各有特色，或文艺，或质朴，或精致，或简易，招牌高低，长短，宽窄不一，材质颜色，字体也各异，而街区鲜活生动就蕴藏在这形色各异里，联想小城美食一条街上那整齐划一店牌，为求规整而丢掉了个性，典型治的胜利，美的败笔，而这样的治还不仅仅是小城。

邻县街道横平竖直，大街小巷纵横交错，不能走遍，选几条热闹的走走，可走着走着，却渐离了热闹，来到相对僻静的河边，河不知名，不知源，可知的是绕城蜿蜒，这绕城河的水算不上清，道曲里拐弯，河边常见垂钓老人，沿河两岸有老房新楼。沿河漫步，河水淙淙，河中时见如喇叭花的喷泉，其声喧哗。河岸古树苍翠，浓阴匝地，高楼错落，平房栉比，时见几顶青瓦屋顶，河床边芦苇青白，风中萧萧。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沿狭长河道漫步，不知不觉间古树浓阴地妙变青青广场，广场周边有绿树环绕的青青草地，广场中心立着高耸云天的不知名雕塑，雕塑下有喷泉吐珠，广场有砖石大道，也有鹅卵石小径，石柱对称错落，柱顶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广场两边有长廊座椅，长椅游人闲坐，草地孩童奔跑，大道小径行人漫步，广场边车道上，车来车往，广场地处闹市，却是个安静悠闲所在。

广场很好，但毕竟是他乡之地，不可久留，出广场，沿街逛到停车处，体育广场楼前。刚到时，曾进入体育馆内，蓝天下红绿相间的塑胶跑道，成了跑道外酒店的前景，随手一拍，竟有了布达拉宫即视感。

邻县不大，可仍没走全，街道走马观花，留连时间最长的店是价格亲民的服装超市，走的最长的路是河边，景也看了，店也逛了，原路返回，途经草莓采摘园时，进去遛遛。鹅在浅滩水草处觅食，见人惊慌，急急争游，河水起波棱。未见草莓园，所见是错落的小饭店，最惹眼的是建在树上的听风观景台，还有远在路边就能看见的巨大金属轮，本想从园内绕到轮边，真进园，才知这金属轮近路隔湖，入园近轮是舍近求远。

邻县很近，半日就可尽兴，据说700多年前，邻县与小城是一个县，还有个很诗意的名字，春谷，在邻县还真的见到个以春谷命名的地，在尊重历史，传承文化上，邻城没有小城刻意，却更有心，河边道怪石嶙峋，店门脸风格各异，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含蓄。

邻县与小城地貌相似，有山有水，绿树成荫，文化相通，语言相近，没有十里不同风，隔城就隔音的疏离感，走在街道上，自觉不是外人。选择邻城闲逛，原是找不同，结果却得知700年原本是一家。

　　周五 晴。一夜好眠，今日行程，上午步山野，下午游洞窟。早餐后去景区，沿峡谷而上，终点玻璃栈道。刚进景区，先给个下马威，依山而建的登山阶梯窄而陡，没走几阶，同行的中年男子就气喘吁吁，此时才明白民宿老板娘出门时为啥反复叮嘱，年龄大的，如果实在爬不动就原路返回。

登山栈道傍山临谷，山高林密岩石嶙峋，每走一步，既要小心足下踩空，又要担心路边岩石碰头，峡谷是水枯怪石多，临谷有栏杆，峡谷内多沙滩，倒不担心失足掉下去。这一路我们都随着山边栈道转，曲里拐弯，依山势上下，因桥换道，忽左忽右，在峡谷两边山道前行，整个山道上就我们这一行人，倒也不觉难行，疾行在前，爱拍照的殿后，原以为这一路都如入口处那段一样难行，实际情形是路蜿蜒，并不特别崎岖，反而越走越轻松。山路十八弯，一弯有一弯的风景，没有满谷溪水，浅溪更清澈，游鱼细石历历在目，深潭各有形，行者见仁见智，山因秋空，潭因深青，宛如翡翠点缀在巨石细沙间，至于每个如碧玉小潭像什么，也就各自一说而已。谷有落差，这一路常见细流瀑布，或成一线，顺石而滑，或是一股，飞流直下，在山石间飞雪溅珠，溪声争乱石。一路人笑语，一路流水喧，遇桥停留看山观鱼，遇滩下溪，掬水听泉，无时间限制，没导游聒噪，人人随心所欲，在各自喜欢的地方停留，可以是景区布设的打卡点，如高架峡谷上拱桥，缠绕着花，摇曳的藤蔓，花与藤都是假的，但拍照人的喜欢却都是真的。有临谷的观景台，竹椅闲置，供游人小憩，灯笼垂摇，更招摇的无事小神仙的布幌，勾人驻足拍照。山路之美，当然不止人设的打卡点，更美在山谷，游人可自行沿入溪石阶，下到浅水沙滩上，在乱石间留连，俯仰天地，放飞心灵。天蓝山高，林密谷深，万物皆静，只有溪声淙淙，在峡谷间萦绕，置身其间，心平气定神闲，登山的脚步更轻盈。

山不转路转，转转树色皆不同。虽有微风，不见果落，可闻叶喧泉鸣，一路行，一路顾盼，有风拂面，有绿养眼，登山如闲步，上上下下，曲曲拐拐，终于见到悬在两山间的玻璃栈桥，可到达这目之可见的栈桥，又重演了初入景区登山的险峻，只是险不在登，而在下，登是挑战体力，下是考验心力，站在高处，看脚下石阶级数不多，但窄而直，一路闲步轻松骤变为临渊之恐惧，年轻点同行人纷纷化身保镖，嘴里反复叮嘱我要小心，还时不时要施以援手来扶，原本的戒惧是下台阶，这会更怕他们关心则乱，赶紧更小心翼翼，来回应他们的关切，下到玻璃栈桥，看到悬空在深渊上的玻璃栈桥，下石阶的恐陡变为恐高，不想给同行人添乱，于是强装不怕，直上栈桥，走在最前，还好露重桥湿，玻璃桥面雾蒙，看不到桥下深谷，恐惧骤减，可防湿滑之心并未放松，走在湿漉漉的桥上，步步小心，好在鞋防滑，同行还有更恐高的在后，被年轻点同行人关照，自己有了被忽略的轻松，不敢左顾右盼，遇风穿谷，吊桥摇摆，心惧也不敢发声，怕给人添乱，更不敢停下脚步，终于有惊无险走过玻璃栈桥站上平台，回望桥上，看他们步步谨慎，慢慢前行，仍心有余悸，真切地体会了什么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过栈桥后，走了一段先前未走的下山石阶，很快回到来时登山栈道，旧路重走，且都是下山不再停留拍照，速度快了许多，走大半，遇上山的团队游客，好奇询问我们路好不好走，离栈桥还有多远，有多远说不清，能说清的是不难走，面对年龄普遍偏大的游客，这样的回答会不会是误导？山路的远和近，登山的难与易，本就因人而异。

上山时，大家还很陌生，共同走过险道，互相关照提醒，帮忙拍照，彼此渐渐熟络，重回到来时山路，先前还拘着的客气交谈，如今也开始调侃互黑，下山的路也变短了不少，比预期提早回到住宿的村落。

立冬，围墙外的银杏还是青黄，湖边梧桐也是，山上也许不一样。从教堂入口拾阶而上，首先入眼的仍是青绿，踏上松针满径的山道，有点秋感，但并不萧瑟，脚下有落叶，可头顶仍是绿色蔽空。山道两边，林下空地，近期应有修枝刈草，没有密深过膝的杂草，连密匝匝地细竹都不见，林下空，可见的是黑黑的树干，空山少见人，但闻鸟鸣喧，早晨的阳光从林梢倾泻，如飞瀑，似水帘，丁达尔效应时现，和光同尘？明知是滥用成语，可还是这样想。

山上依然是绿浓红稀，黄叶少，并无期待的彩叶斑斓。这就是江南，季节已冬，山林仍秋。

周六，天晴，穿行湖心堤，堤上人来人往，风疾，杨柳斜织，落叶缤纷，风过湖上，湖水拍岸，如泉水哗哗，风行堤上树，叶声如涛，西风拂人衣，撩人发，入耳，如被扩音，呼啸，极狂放。初沐水面风，是凉，持续吹，是冷，脸颊如被冰水激，冰凉冰凉的。堤上杨柳色衰但叶仍丰，临水乌桕却是两重天，有叶稀果也稀，点点红映着点点白，清爽，也有无叶也无果，只剩墨枝的，简素，也还有红黄叶驳杂，白果外还包裹着黑色壳，一点也不像初冬的乌桕。不同凉热的，不仅是一堤上的乌桕，还有散乱在公园内那株株银杏，大都半青黄，但也有早得风雨，通体纯黄的。梧桐倒是一致，树树若得火，叶半焦黄。荻花瘦，芦花乱，青松冷寒，羽杉红暖，海棠果阳光下晶莹。走在湖心堤上，柳，如夏，乌桕，一半在秋，一半是冬。

浅淡，素净，这就是江南冬天，让人心平，气和的冬天。

冬月初七 周六 雾。湖边散步，有薄雾，湖面烟迷，对岸楼群只剩剪影，远山更是模糊。湖水清浅，湖心草地领土扩展，明明是草滩，草深深浅浅，色周绿中黄，更像是一个小岛。夏天湖边径幽，如今木叶凋残，无论有无阳光，径都不再幽。

不过漫步在这疏旷的道上，看道两边树叶一天天黄，叶有风纷纷，无风瑟瑟落，树一天天瘦，路渐渐宽，更宽的是视野，弯曲的道一眼望穿，蓝天不再被枝叶遮蔽，风少了阻挡，横冲直撞，阳光更加肆意地穿透枝柯，在地面闪烁。相较山林，湖边树不多，叶的色彩不够繁复，但该有的色彩都有，桑叶土黄，银杏明黄，梧桐焦黄，还有枫叶赤红，紫薇深红，芦花莹白。

十七 周二 晴。相较于昨天，晴的不太稳重，阳光明明灭灭，阴晴转换，有连续晴天的加持，又少北风横行，今天比昨天更暖，正午都不像冬，早饭后出门，罩了件卫衣连羽绒服都未穿，一点都没觉得冷，等到湖边一周归来，竟有点热。

这个冬天，今日初见霜，李商隐诗中的人迹板桥霜，现实中重现，霜浓如薄雪，栈桥上闪烁，草尖上晶莹。有霜的栈道，又立了个粉色爱心，一向冷淡风的湖边，有这一点粉，随了大流，接了地气，可左看右看，还是觉得有点突兀，有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感觉。

湖边杨柳不敌风霜，叶叶黄，没有夕照，也成了金柳。银杏叶尽，林间的黄，杨柳补上。湖畔人家屋后瓜架，瓜藤已被收拾干净，只有竹棚架空立。湖水很是清澈，湖底一览无余，不仅有石头，木块，还有各种被人遗弃的杂物，破损的瓶罐，杂乱地躺在淤泥上，有碍观瞻，湖水澄澈却不纯净，这样的底见了不如不见。

湖边就景观做整修，灌木丛原先仅够一人行的石径，已拓宽成可并行的水泥路，路边还排立矮塔形石雕，入口处工人在安装金属闸门，这架势，是要圈地占路，以后不能随意进出了。路窄可自行进出，路宽却不让人随便走，拓宽道路为啥，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