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段吉璋和她的工笔花鸟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朱帆</p><p class="ql-block">在岭南现代的女画家中,段吉璋的工笔花鸟画,具有独特的艺术风格,能在探求传统笔墨的基础上,开创出新的画境。她一生执着地追求的,是中国古代的绘画技法在当代如何继承与创新。</p><p class="ql-block">记得1994年举办的"穗港台澳女子书画大联展",她的一幅荔枝翠鸟图,受到了四地书画界的青睐,同时出版的《穗港台澳女子书画集》,以之作为封面。这是一帧六尺高的立轴,画面是一棵荔枝树的一角,丰盈的硕果,密密地挂在枝头。她用鲜艳的色彩,渲染出赤日炎炎的盛夏气氛,而用细腻的笔触,把每一颗成熟的荔枝的凹凸不平的外壳,点染得完全逼真,看去使人垂涎欲滴,从而产生对丰收的喜悦。枝头的几只翠鸟,各具形态,精工到可以看出每一根细微的羽毛,充分显示出大自然的美。作者是以"形似"的画笔,来开拓新的艺术境界的。</p><p class="ql-block">吉璋,别号橼木山女,民国17年(1928)出生于湖南中部一个偏僻的小县,父亲是富甲全省的锑矿主。在富裕家庭里长大的她,却是在艺术生活中度过了清贫的大半生,直到2001年去世时止,从没有放弃对艺术的追求。她去世后,我怀着悲痛、眷恋和敬意,在她的墓碑上写下这么一副对联:"一生唯艺术,千古此丘莹",可说是我对她的认识和铭记,也是她的盖棺定论。在她的一生中,除了赈灾、扶贫之类的义卖外,私人没有卖过一幅画。退休以后,绘画之馀,便是种瓜、养鸡,在城市的边缘过着田园式的生活。这便是她在广州市郊清幽的白鹤洞居住了将近半个世纪而不肯搬走的原因。</p><p class="ql-block">但是对艺术的追求,并没有影响她对工作的热忱。她是受过正规的严格的艺术教育的,解放初期,先后在华南文艺学院美术系及中南美专国画系学习了整整六年,毕业后分配到广州市工艺美术研究所,从事出口特种工艺品设计。在那段时间里,她全身心地投入工作,设计广绣日用品及首饰、玩具等,曾多次获得市工艺系统的奖励,广绣《石榴鹦哥》被选为赴英国工艺品展览展品,《蝴蝶牡丹》为外交部礼宾司选为对外礼品,此外她还设计过多幅广绣大中堂,如《芙蓉翠鸟》、《寿星》、《寿字藏花》、《双喜藏花》等,都是当时的畅销品。她长期苦练的工笔花鸟的传统技法,也在这里充分发挥了它的时代及社会用途。</p><p class="ql-block">是的,即使在工作中,她也一直坚持用工笔技法绘画,从不搞写意画。在改革开放后的商品社会中,也从没有随流俗而转移。她认为工笔是我国最古老的传统画法,现在正需要我们来继承和发扬。从当代出土的古文物中,我们可以看到以线条为主要造型手段的绘画艺术,早在战国时期就开始出现了。现在能见到的从西汉到晋代的古画,线条的流畅熟练,色彩富丽调和,应当说都是现代必须继承的优良的传统技法。虽然远在唐代便始萌发了写意画,到宋元而大行其道,但宋代的"院体"工笔画,却依然是那样地精雕细琢,力求形似。虽然有人说从"精工"发展到"写意",是传统绘画史上的一次飞跃,但从明清一直到现代,还是出现过不少优秀的工笔画家,在各种展览中,也不时会看到一些工笔重彩的作品,受到人们普遍的欢迎。</p><p class="ql-block">说穿了,精工与写意,实质上还是形似与神似之争。到现代,还加上一个如何有时代感和表现时代意识。有人便认为工笔花鸟,不可能适应当今的社会潮流,而段吉璋所追求的,却正是如何用传统技法,来表现现代人的思想意识。她爱画荔枝,常常在枝头上添上两只白头翁,而且刻意精工,力求在形似中来传神,以此表现对率先改革开放的祖国南方这一片土地的热爱。我曾在她多幅这样的画上题了不同的诗句,有一首是这样的:"硕果垂垂火样红,珍禽相并沐东风。想是浑忘头已白,双飞长在荔枝丛。"我俩先后从湖南来到广东,在这里工作和生活了半个世纪,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乡,两人共用的一个印章是:"潇湘粤海两家乡"。这便是现代人的思想感情,迥异于古人的"怀乡曲"。因为它有着强烈的时代感,而这种时代感,却是通过精工的线条和色彩表现出来的。</p><p class="ql-block">她虽然绘画一生,但留下来的画幅并不多,由于坚持工笔,从不写意,因而创作进程很慢,每创作一幅新的画,一般都要花几个月甚至大半年的时间。先是写生,然后起稿构图,往往数易其稿,然后在定稿的基础再进行具体的创作,没有一幅是率意而成的作品。一帧她满意的画稿,她会同时创作出几幅成品,而每一幅在线条和色彩等方面都有不同的变化。而对不满意的画稿,即使花了很多时间,她也会弃而不用。在她的遗物中,弃而不用的画稿,几乎有一大箱。这么严肃的创作态度,在当代画家中,我想大概是不会很多的。</p><p class="ql-block">在几十年的绘画生活中,她把很多时间都用在写生上,特别是要画她不大熟悉的花鸟时,她会不顾疲劳地坚持写生。记得国庆五十周年时,为象征祖国建设的飞跃发展,她创作了一幅鹰。她从没有画过鹰,便花了好几天时间去市内和番禺的动物园写生,这时她已年逾古稀,而且行动不便,但还是在家人的扶搀下,爬上养鹰的山岗。为创作这幅画,光写生稿就有一大叠。在她生命的最后两年里,由于身体确实不适宜外出写生,她便只好整理旧稿,画些最熟悉的题材了。</p><p class="ql-block">她最大的遗愿是:希望工笔花鸟这一传统的绘画艺术,能够后继有人,紧随着时代的脚步,不断地向前发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