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 1, 1);">2024年,年底之际,我到咱们的陕北黄土高原窜了一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 1, 1);">当车辆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我仿佛置身于一个寂静的世界。远处的信号塔像是一个忠诚的卫士,坚守在这片土地上。此时的陕北黄土高原,被太阳普照着,蓝天之上有白云在悠闲地游荡。车外零下五度的气温,雨刷口已经喷不出水,黄土高原像是被冻住了一般,那山峦起伏、沟壑纵横的景象,在灰蒙蒙的色调下,透着一种清凉幽静。在260公里的高速路上,就像是黄土高原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毫无遮拦地展现出这片土地的每一道沟、每一道梁,以及近些年城市乡村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过去,那种破烂不堪的景象,真是一去不复返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2px;">2024年12月27日九点半,我和王长权大哥从西安出发,下午一点半抵达了王哥亲家---陕西延安市宜川县英旺乡观亭村任尚利家中。任尚利是一位有着前后院落的陕北汉子,我和他头一次谋面,却一见如故。在王哥的帮助下,饭菜很快就张罗好了,酒盅也上了桌,泸州老窖被打开。平日里不喝酒的我,今天算推脱不掉了。陕西有着自己的方言:“怂管!喝!”</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2px;">酒逢知己千杯少,大家嘻嘻哈哈,好不热闹。</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2px;">酒过三巡,任尚利那耿直的性格就显露出来了,他撇着浓郁的陕北方言,就像那黄河流水,滔滔不绝,奔流直下。他讲述着这片土地上自己的故事,让我对这片土地与他又多了几分敬意。你别说上了五年的学,说起话来,真是有思想有内容啊。</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在那1961年6月14日清晨,陕北佳县一处半山腰窑洞,任家一位“带把”的婴儿降临在人间。婴儿的一声啼叫,打破了任家院落的恬静,那声音由近即远在佳县的上空,顺着黄河的流水,消失在奔流到海的远方。</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当时任家上下的高兴劲儿,我在这里就不描述了。但是,可以完全说明一位男孩子的出生,对于任家的香火,那一定是至关重要的。虽然头一胎是女儿,这一次男婴的出场,让父母在乡里乡亲面前,头一定是挺得高高的,任家绝后的事情不会发生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今天6.14日,恰逢集体公社小麦收获的季节。陕北佳县贫瘠的土地还是能够打出一些除小米、玉米、高粱、土豆之外的细粮---小麦。任家增添了一位小生命,不吃不喝不行。在那计划经济的年代,集体所有制的情况下,任家户口本上增添了一位新成员,在今天夏收分粮之际,必须给小生命分得一杯羹。有了这样额外的收入,甭提父母有多高兴了,仿佛新生儿成了任家的一棵救命稻草,真是让父母双喜临门。小生命在集体公社上沾了点小利,那就把他的小名叫小利,大号称之为任尚利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在那“缩小三大差别”的年代,尤其身处在陕西最贫穷的佳县,佳(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没有饿死人的情况,小孩子时有让狼叼走的可能。</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随着小利的成长,紧接着“二利、三利、四利”分别降生。看起来任家收获了不少的“利”,可是,当“利”字当头,却让任家的生活有了“利不重心”,到了走投无路的窘迫境地。</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我不难想象,在那没有提倡计划生育的年代,一个穷困潦倒,物质匮乏的地方,人们仿佛是井底之蛙,与外界信息是闭塞的,人们的文化生活根本没法谈起。白天撅着屁股干农活,晚上只好在黑黢黢的窑洞里,在麻油灯吱吱响的情况下,大人们干着“造孩子”的游戏,才是最好的文化娱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随着任家家族的壮大,任家的舵人前瞻性是有不足。他没有听到“少生孩子多种树”的声音,更没有听到“妈妈只生我一个好”。往日获利的喜悦心情不见了,皱褶悄悄地爬上额头。此时此刻的小利往大利上发展,乳气消失,个头越来越高,头发越来越茂密,上嘴唇有了一层毛茸茸的胡须,他不时地拨弄着,想着下一顿饭怎么能够填饱肚子,他那时候有诀窍,饿了多喝点水,少剧烈运动,饿的情景就会晚发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有苗不愁长”这句话是真的,不是空穴来风。</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在任家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情况下,小利会为自己想尽一切办法,除了跟随父母参加沿街乞讨的活动之外,偷吃一些玉米、红薯叶子、烤些洋玉蛋蛋来填充自己的胃囊。等到一天,突然吃糠咽菜的日子都无法维系,小利的学费家中无法支配的情况下,上小学二年级的他,必须用上一个成语:嘎然而至。</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2px;">你听说过“人挪活树挪死”这句谚语吧?</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2px;">于是任家舵人,拖家带口从佳县“移民”到了今天宜川英旺乡观亭村。过去河南人能挑着担子到陕西,给了个绰号河南蛋;而佳县到宜川可以说牙长点路,用不上担子用推车,没费吹灰之力,观亭村接纳了他们。</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2px;">看似顺利,其实不然,任何事情的成功,必须有前提条件。只不过不用政审,用不上介绍信,只要家中有姑娘嫁给本村,即家族就可以安心落户。于是,小利的姐姐只好首当其冲,为任家在此立足奠定了基础。在此的日子,看似要比佳县好得多,毕竟,仍然是一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只不过,黄土高坡的坡度小了一些,耕地面积大了一点。</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2px;">无论任家如何劳作,在那靠天吃饭的日子,要比拖家带口沿街乞讨要有面子;无论收成如何,或多或少,肚子咕咕噜噜的声响少了许多。再加上任家的舵人,虽然供不起小利的读书,知道读书可以改变命运,父亲自己的私塾文化也就如此,书不读就不读了,人还是应该现实一些,别唱陕北信天游的高调,维系家族生命最重要。14岁的小利记得在观亭村又上了三年的学,家中却为五块钱交不起学费,让他读书的梦想又一次破灭了。说到这里,他有点激动,似乎有些怨恨自己的父亲,没能让他成为一个文化人,而且培养出了一位真正的体力劳动者。</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2px;">我又一次把酒给他斟满,喝!酒杯一碰,一口闷。</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人没有文化不可怕,可怕的没有思想,没有头脑,不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来干什么来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此时此刻的陕北汉子正在萌发,由一颗豆芽菜,成为了一棵参天杨柳。凭借读了五年知识的书,踏实肯干,心灵手巧,慢慢的在观亭村崭露头角。当有一天他羽毛丰满,竟然成为了观亭村的掌门人。平整土地,开阔道路,为乡亲们能够吃饱肚子,没黑没白的干。闲暇之余,顺便管起了家长里短的事情。通过几年的努力,在党旗下他举起了拳头,我自愿加入中国共产党,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当时在乡上及村上都有民兵组织,这个角色当然少不了任尚利的身影。你想想,一位浓眉大眼,头发茂密的小青年,可以说,在十里八乡找不出来一个正面形象的他,让他在英旺乡出尽了风头。他在队伍中一声口令,一个立正,向前一步走,稍息!那个声音洪亮,口令声有板有眼,让乡上的领导很有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尽管有了计划生育的要求,是挡不住小青年处对象。不错,在民兵训练营里,有人当起了媒婆,给他介绍了一位姑娘。那时候尚利的胆子不小,具有民兵的气质,直接了当,“你看额这人咋个像”?顿时,姑娘脸蛋红的像苹果,腼腆的低下了头,唯唯诺诺地说了声:“咱们拉一拉。”</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说到这,尚利大哥已经眉飞色舞,好像自己有点飘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我花了400块钱淘了个老婆。”为自己沾沾自喜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喜鹊搭窝,成家造房。</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虽然身处在改革开放的前期,陕北宜川依然在吃的饱,穿不暖的贫困线上,不再为五元钱供不起上学的时候。但是,对于任尚利来说,人到绝境是重生。他为自己筹建着窑洞,打造的有模有样,不至于让媳妇娘家难堪。</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有了媳妇,紧接着有了娃。</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可是接二连三都是女娃,看样子任家的香火要在他手中断送了。他不甘心,又一次拿出了陕北汉子的气魄,不生男孩不罢休,最终,一位男孩子的降生,才断了他盼儿、念儿的念想。</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尚利大哥有了这么一大家子人,吃饭靠的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在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没有别的生计,是无法维持当下生活的。于是,他开始了“偷机倒把”,“挖社会主义墙角”,他租车往西安贩土豆,就凭借着五分钱的差价他也不放过。后来又为自己添用了农用三轮车,拉土、拉煤、拉石料,在耕地方面,为了解放自己的劳动力,购置旋耕机。为了打造新的屋舍,把一块块的石料打磨成如同长城砖一般,虽然这些用不上花钱,打磨石头那是一定是费时费体力的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我早就知道陕北人爱酒,有的嗜酒如命。他提到自己18岁的时候就爱喝酒,酒是个好东西,能解乏,能解困。一块来钱的陕西太白散酒,是他经常光顾的对象。在这里我想,尚利大哥的酒瘾,不同于别人的酒虫,他一天到晚的体力劳作,都是些忍辱负重的体力活,喝点酒,必然能够为自己驱赶一些疲劳和心中的不快。</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来!再碰一个,酒顺口滑入胃中,痛快。酒是英雄胆,话越说越多,尚利大哥把压箱底的话都说了出来。</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他除了种庄稼,干农活是行家里手,在畜牧养殖方面很在行,养猪、养羊、养牛。给我的感觉他除了不会生孩子,他没有不会养的。在养猪猪肉价格在38块钱一斤的情况下,让他发了一笔。他养的猪,从来不用饲料,不用饲料催肥催大。他用的是麸皮,猪草,等天然的饲料。可想而知,猪肉的肉质不柴,具有浓郁的猪肉香。他的客户在千里之外都惦记着他养的猪,他的猪肉。从这点上不难看出,尚利大哥的诚信程度,虽然只读过五年的书,他懂得诚信是自己立人之本。</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本人的酒量的确有限,也许自己平日里没有什么忧愁,没有必要借酒消愁。今天听着尚利大哥的话,我构想着,仿佛当时我就在他身边一样。</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他从爱喝酒,又说到自己的“洋车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村上邻居有位孤寡老人,子女不在身边,于是,憨厚老实的尚利,时常为孤寡老人提供帮助,到河边给老人挑水吃,打扫院落,搬弄个东西,一来二往,让老人十分的欣赏,“娃娃勤爱死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一次,老人儿子从县城回到父母的家中,与尚利碰上了面,得知老人儿子是县供销社的主任,于是尚利难为情地说道,能不能给自己搞一辆“洋车子”?Hi!县供销社主任把飞机大炮搞不来,洋车子是供销社主任的权力范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额没有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要什么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凭你憨厚老实就是一张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供销社主任痛快的答应了---“洋车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他把在西安贩卖土豆挣的钱,花了140元购置了一辆崭新的飞鸽大链盒自行车。在当时自行车算家中一个大件时代,就如同今天家中有一辆私家车一样高兴,可以说让他在村里风光无限。天天骑着车子下地干活,不是干这个就是干那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辆自行车,有一种显摆的嫌疑。自行车天天擦的油光铮亮,包大梁、包座套,遇到下雨的时候舍不得骑自行车,恨不得让自行车骑自己,爱惜自行车不亚于爱自己的亲生儿子。他时常骑着自行车带着儿子,招摇过市,看看“洋车子”上坐着儿子多洋火,屁股底下那个“屁帘帘”,在风中不停的飘动着,为他们高兴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日子可以说平淡无奇的过活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他凭借自己的一双手,两条腿,为儿女们提供着一切。他没有像父亲那样,让自己的儿女上不起学,以最大的限度供给着三个女儿,一个儿子读完各自的学业。后来他却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儿子,亲手送到了部队,成为了一名解放军战士,他没有向父亲当年阻止他参军。说到自己的参军,他心中有一种不快。明明当年他有条件,个头高,长得俊,是一个当兵的胚子。可是父亲死活不让去。不是父亲怕参军有生死,关键是考虑人参军家中要失去一位好劳力,“革命军属”那块牌子是虚的,不如实实在在的干自己的事情。他清醒的记得伙伴们的参军,虽然部队津贴少的可怜,有新衣服穿,能够有自己的小酒喝,油水比在家大,吃白面馍馍要比在观亭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谁家的父母不望子成龙,望女成风?谁家不盼望着山窝窝里飞出金凤凰。我估计当时尚利不懂得父母的心思,更不理解父亲不同意参军的道理,总觉得是父母阻止了自己的一切。尤其,他提到自己的弟弟,弟弟在延安大学当教授,弟媳也是教授。他说:如果父母供养他上学,他早早地把教授的牌子搬回家了。哈!哈!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当我听到这掷地有声的话,这绝不是酒后吐真言,是他发自内心的独白。凭他那憨厚,机灵劲教授的牌子是挡不住的,非在观亭村发射一颗卫星不可。可是人世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人的出生,人的命运不完全是由自己支配的,它必须有着自己的时代背景,与现实生活而结合,一个个体在社会主义大家庭中担负着应有的担当。大姐当时的下嫁,成全了任家在此落根,要生根,要开花,要结果,光依赖共产党是依赖不住的,天天靠共产党的救济不是个头,必须有着自己的实际行动,伏下身子,弯下腰,如同老黄牛一般,勤勤恳恳,任劳任怨,默默奉献,每个人的力量聚集到了,任家的家族才能够兴旺发达。此时此刻,不是自己获利的时候,必须有着“长子为父”的担当。</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尚利大哥虽然话越说越兴奋,我越听越带劲儿。</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酒后话多,这话多吗?对于一个陌生人是多,可是此时此刻,他没有把我当成陌生人,说的都是大白话,大实话。真是个直肠子,不藏不掖,痛快!</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突然尚利的话风一转,今天路上辛苦了,早点休息。</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明天作甚?</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明天上街买只羊吧。</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