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年华，五十二年前的记忆

知足常乐

　　寒风起，树叶落。伴随寒冬到来，二零二四年的日历，只剩下最后二三张了。当二零二五年新年的钟声即将响起时，这几天脑海里老是翻腾着年轻时许许多多的往事，尘封的记忆中最难忘的一幕就是五十二年前十月份至十二月份那段时光。

一九七二年十二月份，我应届高中毕业。因为那时候是春季入学，每年的毕业都是年底。也就从这一年开始，我们学校停止了前几年学工、学农的活动，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学习风气，又不声不响慢慢地成为了学生们努力学习的方向。同时这一年，我们也将第一次面临人生的多种选择，参军、上工农兵大学、（招收工农兵大学生是从1970年开始的）招工、继续扎根农村。当时的现实情况对于大部分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的青年，选择的机会有限，相对来说，我的选择余地自认为要多一点，说句吹牛的话，在我们一百多人小山村的同龄人中，高中毕业生如果我说是第二，没人能说是第一。无论是当兵、上大学、招工等，我似乎有些优先条件。

.. 这一年，正当我们在学校以十倍的辛苦，百倍的努力，恨不得一天的时间当二天用，把失去的时间补回来，每个人总想多学点知识，为走向社会，建设社会主义事业出力。

计划没有变化快，十月中旬，征兵工作开始了，一人参军，全家光荣的标语口号，随处可见。那时候我们这一代人的理想，就是听从党的召唤，到部队去，到边疆去，到最苦最累的地方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在这种大环境下，作为适龄青年，我也满怀着一腔保家卫国的热血，积极地报名体检。参军入伍，也是我儿时的梦想，总想着像董存瑞、黄继光那些英雄人物一样，上战场杀敌人，冲锋陷阵。尽管是和平年代，儿时的幼稚，却几乎夜夜都做着相同的英雄梦。

于是先报名政审，这些过程对于我来说是没问题的，父亲是大队书记，虽然不走后门，但政审这一关无需我去多想，从小在队旗下就唱着，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后又在学校加入了共青团，成为了党的后备力量。政审这一关我自然就高枕无忧。政审过关后，再由公社统一组织初检，现在想起来，感觉医务人员像鸡蛋里面挑骨头，不过那时候医务人员的使命感，责任感，真让人打心眼里佩服，认真负责，实实在在。别看被检查的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看起来身体没什么毛病，可在初检中，能够顺利过关的不会超过50%。

政审、初检通过后，再由区武装部统一组织，指定去当地最好的医院体检。区武装部通知体检的时间是11月中下旬，轮到我体检时，感觉特别顺利，只是到了最后复检，耽误了一些时间。后来才知道，复检的医生说我肝大二指，把我的体检表放到了一边。但自认为体检一直都很顺利，觉得身体应该没问题，就高兴地回到学校等通知了。

星期天放学回家后，父亲告诉我，说我的体检报告没通过，听到这句话，好像晴天霹雳似的，傻傻地楞在哪里，嘴里自言自语地说，不可能啊，搞错了吧，公社初检和区里体检都非常顺利呀。虽然那时候口口声声说，一颗红心两种准备，但内心还是认定了要去部队，突然说体检不合格去不了，真不敢相信是真的，就像傻子一样呆呆地站在房子里。父亲见我六神无主，便安慰我，说没关系的，真想去当兵，今年去不了，明年也可以去，医生说了，肝大二指也不算什么毛病，学生时期，缺乏营养，以后适当喝点糖开水、多吃点鸡蛋之类的食品，加强营养就行。

那天星期天在家也不知道怎么熬过的。下午回到学校后，接连几天，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好希望时间快点过，早点毕业，尽快离开学校。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戏可以彩排，人生的戏即没有导演，也无法彩排，只能顺其自然。就在我失落、迷茫的时候，戏剧性的转机出现了。一天下午放学后，一位要好的同学约我一块去镇上商店买点东西，无聊时出去走走也好。吃过晚饭，我两就急急忙忙出了校门，从我们学校到镇上至少有两三公里路，要经过一座桥，当时走的有点急，到了桥上，同学说坐下休息一会吧。于是我们两就在桥上的石头墩子上坐了下来，准备歇会就走。刚坐下不一会，从桥的另一边过来了二位军人，一位身着四个口袋，是军官，另一位穿着战士军装，走到我两面前停了下来，询问去我们学校该怎么走，我两马上站了起来，很客气地告诉他们怎么走，并且说如果需要带路的话可以带他们去，我两都是该学校的学生。接着高个子军官问我，你是不是应届毕业生？我说是的。又问我叫什么名字，想不想当兵，报名体检了没有？我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本子，记上了我的名字，告诉我明天有人会给你们学校打电话，你来区武装部一下。我当时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什么意思。第二天上午学校真的通知了我，让我去区武装部一趟。

区武装部坐落在现在乡镇的侧面，我急急忙忙赶了过去，因为体检去过，不用问也不用寻找地方，到了直接敲门进去。站在门口，看到房子三位军人坐在一排，其中有昨天问路的二位，桌子上放着我的体检表。

我毕恭毕敬地站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军官指着我对另一位军人说，你给他好好检查一下，没什么问题我们就要了。说完后，昨天见过面的二位军人就出去了，坐在房子里面的那一位，让我过去躺在床上，仔细地摸了摸我的肝部，也没说什么，就让我回了学校。后来我才知道那位军人是部队军医，他们是总字358部队接兵首长。又过了几天，学校通知我，让我作好去当兵的思想准备，可我还是半信半疑，不相信天上真会掉馅饼。

那段时间太难熬了，整天都是去不了，别做白日梦。但又不甘心去不了。就这样自相矛盾地等啊、盼啊，每天都在等待煎熬中过日子。

终于等到了12月上旬，大队派人把通知书送到了我家，学校也正式通知了发给入伍通知书的人，可以收拾自己的所有东西，回家准备去县武装部报到。这时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当真的要提前离开学校，告别几年朝夕相处的老师和同学们，除了特别激动兴奋，就是依依不舍。分别时，个别老师还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们谁去广州部队，谁去北京部队，我们学校去总字358部队的几个人，老师们都悄悄地说你们运气太好了，能够去守卫北京，看天安门。也不知道这些消息，老师们是从那儿打听来的。真把我们高兴得，晚上做梦都是在北京站岗放哨。

好不容易等到了12月10号这一天，我们区17人，统一在区武装部门前集合，由武装部领导带队，直接把我们送到县武装部，再由接兵部队人员，接送到指定的招待所，我们区17人去总字358部队的，由该部接兵人员将我们带到了县招待所，接兵首长第一次对我们训话，提出了几点要求，如不能单独行动，有事必须请假批准等。并且从里到外发给了全套衣服、被褥、毛巾、挎包、杯子等等，同时还发给了6元钱的津贴费。6元钱对我们当时的学生来说，是一笔大钱了，我们高中每期学费好像才2.8元。

换上军装后那种激动、高兴的心情，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很兴奋。

在县武装部休息了二天后，于12月12号排队由军供站上了新兵专列俗称闷罐车。我们区17人分配在一节车厢，当列车启动的那一刻，我深情地望着窗外，默默地思念着故乡、亲人。我深知这一别，故乡和亲人，在三两年内我是无法回来的。而等待我们的将是完全未知陌生的新环境。

随着列车车轮的飞奔，我们的心也早已飞到了北京。当专列过了湘江大桥后，不知谁喊了一声，我们去不了北京了，列车不是往北而是往西南方向前行的。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把目光转到了车窗外，列车确实没有北上，而是奔驰在西南方向。

突然的意外，给我们每个人都泼了一盆凉水，情绪一下子回到了低点。谁也不说话，都默默地注视着窗外。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不知谁打破了沉闷，像是问自己，也像是问大家，谁告诉我们要去北京呢？接兵首长没说吧，以为总字开头的部队，非在北京吗？只要穿上了军装，不都是为了保卫祖国，到哪不一样呢？是啊，我们都在自作多情，以为总字开头、特种兵、优先挑选人员就一定会去北京。

后来我们才明白，总字358部队，隶属于军委直管。特种兵，特殊的兵种——工程兵。

12月15号左右，我们的新兵专列停靠在四川绵阳的一个小站，再用汽车把我们拉到了目的地——四川省江油县总字358部队营区。从此，解放军这所大学校又多了一名学员，我的青春年华，就像小溪的流水，在军营、值班室、训练场上流淌。

岁月匆匆，一晃五十多年过去了。就像如水年华歌词唱的：“往日的一切啊仿佛都在昨天，这一转身就是岁岁年年”。曾经的青春年华，转眼变成了满头白发。

今天，当我们身穿军装的照片褪色发黄后，当青春变成现在的白发时，依然忘不了几十年前换上军装后那种激动的心情。

2024年12月29日

于重庆两江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