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2025 首届心理中国论剑循道大会上的补充发言

孙泽先

关于《悟性心理学是中国传统文化对心理学的重要贡献》一文的补充发言 孙泽先 李明教授组织的“2024-2025 首届心理中国论剑循道大会”正当其时，心理学界太需要这样的大讨论了，我们需要认真地回顾过去、检讨现在、展望将来。通过大会的无遮交流，形成碰撞，有碰撞才有火花，有火花才有光明，有光明才有前途。 我为这次大会提供了一份书面发言稿，题目是《悟性心理学是中国传统文化对心理学的重要贡献》。登陆“养正心理”即可阅读全文。李明教授希望我就这一话题多讲一些，所以我打算补充说明三个问题，这样能够让主题更加明朗化。第一个问题：欧洲也有传统心理学。第二个问题：悟性为什么非常重要。第三个问题：元神是什么。 　　传统心理学是从传统文化中发展起来的心理学。中国传统文化的本体是儒释道，所以中国传统心理学是从儒释道走出来的心理学，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从宗教走出来的心理学。儒释道三家的研究对象都是心，都是人们的精神生活（mental life），所以才有“三教唯心”的说法。特别是这三家都有各自修炼技术，能够帮助人化解心理问题、开发身心潜能、实现人格完善，是中国古人给我们留下来的极其宝贵的心理学遗产。 然而，坐拥这份宝贵遗产的中国心理学人并没有因此对当代心理学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这是为什么？根本的原因在于我们尚未实现古代修炼技术的现代化，换句话说，我们没有做到用现代心理学语言明确古代修炼技术的基本架构和底层逻辑，使得古代修炼技术仍然停留在玄学与神秘学的层面，所用的语言依旧是玄学的语言，所用的叙事方法大都是象征描述，其中的很多象征描述常常引起“认指为月”现象，把修炼者带偏了，出现了很多负面效应。 应该看到，近些年来有很多学者努力用现代心理学诠释古代修炼技术，但是成效不能尽如人意，总感到不系统、不准确、不通透。为什么？《易经》说：“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我们在求助于现代心理学的时候没求对路子。我们都知道现代心理学来自欧洲，但很多人忽略了一个事实：欧洲有两种心理学，一种是从实验室走出来的心理学，一种是从传统文化走出来的心理学。对于中国传统心理学和古代修炼技术而言，从实验室走出来的心理学不对路子，只有从传统文化走出来的心理学才对路子。 　　从实验室走出来的心理学叫做实验心理学，始于1874年，创始人是威廉冯特，这种心理学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的。从传统文化走出来的心理学叫做描述心理学，也始于1874年，创始人是弗朗茨布伦塔诺，这种心理学一直默默无闻、少为人知。 　　我们应该知道，不止中国有传统文化，欧洲也有传统文化。中国传统文化的本体是儒释道，欧洲传统文化的本体是基督教神学与经院哲学。经院哲学是由古希腊学者亚里士多德的哲学思想和基督教的神学思想结合而成，奠定了基督教神学的哲学基础。欧洲传统文化中也有修炼技术，叫做contemplation，通常被翻译成“默祷”，其实这个词本义并不是“默默地祷告”，而是“在宁静中安享与神同在的时光”，与道家的“虚静”和佛家的“三摩地”基本相同。所以说，欧洲传统心理学也可以理解为从宗教走出来了心理学。 我在国外行医讲学的时候，曾用三年的业余时间深入考察了基督教的修炼技术，感到与儒释道的修炼技术相比确有异曲同工之妙。 欧洲传统心理学的倡导者们大都具有深厚的宗教背景和修炼体验。 　　弗朗茨布伦塔诺出生在天主教家庭，16岁开始接受天主教神学的正规培训，26岁是被任命为神甫，同一年获得大学哲学讲师的职位。他曾对学生说：“我宁愿放弃事业，甚至放弃生命，也绝不放弃修炼。” 　　威廉狄尔泰也是传统文化倡导者，他的父亲是基督教新教的牧师。狄尔泰在海德堡大学学习神学，曾希望成为一名牧师，但后来转向研究哲学和历史。尽管他最终专注于生命哲学和描述心理学，但他的宗教背景和早期的家庭教育对他的思想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威廉冯特一直被认为是现代心理学之父，实际上他对欧洲传统心理学也做出了巨大贡献。冯特出生在基督教新教家庭，他的父亲是一名路德派牧师。冯特的《民族心理学》是研究宗教心理学的重要著作。他提出的宗教发展四阶段，即通过原始的灵魂崇拜、图腾崇拜、英雄崇拜，最后形成民族和国家宗教。冯特认为，宗教是一种高级心理活动的产物，是民族智慧的结晶。 　　与中国传统心理学相比，欧洲传统心理学完成了从古代到现代的华丽转身。欧洲传统心理学所用的语言是人文科学心理学的语言，而不是宗教学语言；所用的叙事方法属于本质描述，而不是象征描述。因此，我们必须借鉴欧洲传统心理学即描述心理学，才能窥见中国传统心理学各种修炼技术的基本架构和底层逻辑。 　　在我们的心理活动中，有感性，有理性，还有悟性。现代心理学把研究的重点放在理性上，而中国传统心理学则把研究的重点放在悟性上。无论是儒家、道家还是佛家都把悟性放在第一位，并且积累了很多获得悟性的修炼技术，并且认为开悟是实现人格完善的重要途径。那么，从现代心理学角度我们如何理解悟性呢？ 钱学森先生在1980年有一个演讲，题目是《系统科学、思维科学与人体科学》，其中说到人类的思维方式不止于人们耳熟能详的抽象思维（逻辑思维）和形象思维（直感思维），还有第三种，叫做灵感思维（顿悟思维）。对于第三种思维，钱学森先生有五点见解：①灵感（顿悟）过程极短，几秒钟甚至一秒钟而已；②灵感（顿悟）是可控的，人不求灵感，灵感也不会来；③灵感（顿悟）往往需要以长期的抽象思维和形象思维的积累为基础；④灵感（顿悟）是创造性思维，能够极大地提高工作效率；⑤要深入研究灵感（顿悟），建立灵感（顿悟）学。这是对中国传统心理学中的悟性和开悟现象最简捷、最全面的总结。 钱学森先生把具足三种思维称为大成智慧。他之所以重视大成智慧的开发，是从高度的战略眼光预见到21世纪必然会出现国家间激烈的竞争和博弈，如何把大成智慧的研究成果落实到生产实践当中，是关系到中华民族能够在新世纪中立于不败之地的大事。 　　众所周知，开悟被宗教刻意地神秘化了，认为开悟是成佛作祖的标志，于是开悟就变成高不可攀的东西。我们一定要把开悟现象从宗教当中解放出来，接回到民间。实际上，开悟是人人可及的心理境界。我在《归根心理学》第13章详细记述了我的开悟体验。 　　在那次练功的意象中，当太极八卦图转变成周易归根图的一刹那之间，我直观地深刻领会到修炼技术的第一原理——分合律。请看这张周易归根图，凡是一分为二的时候就是离根，凡是二合为一的时候就是归根。我们的思维是由两种相反相成的过程组成的，一个是思维二元化，一个思维一元化。一分为二是思维二元化，二合为一是思维一元化。这就意味着思维二元化引起离根倾向，而思维一元化引起归根倾向。于是我终于抓住了古代修炼技术底层逻辑的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并且能够用现代语言表述出来：修炼技术的基本功就是实现思维一元化。 当然，我的开悟体验并不是凭空得来的，细算起来，这是我把气功当成专业的第10个年头，如果加上以前业余爱好阶段则是第25个年头。这次开悟体验奠定了《归根心理学》的基础，是实现古代修炼技术心理学化所走出的第一步。 　　悟性之所以被看作是一种神秘体验，是因为人们对于悟性的机制不甚明了。其实悟性的机制很简单，我在书面发言中讲过了，我把它叫做“心理清盘”。儒释道开发悟性有很多使用技术，这些技术的核心是相同的，就是实现思维一元化。 　　《太乙金华宗旨》开篇就说：“自然曰道，道无名相，一性而已，一元神而已。”可见中国传统心理学是把元神作为第一关键词。这本书的第二章的标题是“识神元神”，从中我们可以领悟到，识神与元神是中国传统心理学的核心概念，也是心理生态系统的本体。 我在《归根心理学》中讲过，识神与元神的关系，有如一棵生长着的树，识神是地上部分，即树的干和枝叶；元神是地下部分，即树的根。两者相反相成，缺一不可。我们常说“树大根深”，识神越发展，就越需要元神给予足够的支持，没有这个支持，识神的发展就没有可持续性。 　　从深层心理学角度来看，识神相当于意识，而元神相当于无意识。相比之下，中国传统心理学中的元神要比深层心理学中的无意识内容更加广泛、更加深刻。 那么，元神到底是什么？我在《归根心理学》里面从认知、情感和行为三个方面进行了深入解读。 　　在认知层面上，元神是悟性，是钱学森先生所说的灵感（顿悟）思维。悟性是具有超越固有观念的束缚、整体直观地把握事物的能力，是与生俱来、人人本有的先天本能。元神虽然是先天本能，也需要后天的开发，没有后天的开发元神就会逐渐减弱。 在情感层面上，元神归根激情，也叫做归根意识。这里所说的根，是指宇宙和生命的本源，我们习惯称之为大自然。这里所说的归根激情或归根意识，是指朝向宇宙和生命本源的归复意识。在归根意识的作用下，凡是与宇宙和生命的本源密切相关的存在，都会引起人们本能的关注，并激发内心的归属、依赖、敬畏、崇拜之情。在人们的情感世界中，普遍存在的双亲情结、故乡情结、祖先情结、民族情结、宗教情结等等，都与归根意识密切相关。归根意识的本质敬畏与大爱，是社会一切美德的根基。 在行为层面上，元神体现出整体意识、大局意识和责任意识。元神充满的人，一定会识大体，顾大局，一定能够做到先人后己、先国后家，一定懂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2003年，人民日报为了了解社会理论动态，向民间征稿，我的《归根意识》一文入选，载于2004出版的《盛世中华理论动态篇》。 　　《太乙金华宗旨》把修炼概括为四个字“守护元神”，这就意味着修炼技术不止于实现思维一元化，那只是入门的基本功，更重要的是增强悟性，增强归根意识，增强大局意识、整体意识和责任意识，所以说修炼的过程是立信归根、理顺根结、开发潜能、完善人格的过程。 　　从1981起，我致力于中国传统心理学的现代化，致力于发现传统修炼技术的基本架构和底层逻辑。《归根心理学》是1.0版本，《意向流管理学》是2.0版本。意向流管理学不复杂，可以概括为“三理三性三环节”。这个话题我将申请在明年的大会上进行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