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舞蹈班的路上

轻天

星期六早上八点半，我要准时送儿子去镇上的舞蹈班学习街舞。送儿子学习街舞，是妻子的主意。她看不惯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一块睡懒觉，所以左思右想，想了这么一出。没想到，儿子也很听从妻子的安排，已经坚持学习了好长时间，一些基本的舞蹈动作也难不倒他。看到儿子明显的进步，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妻子说，每到周末，接送孩子的工作由我承担，从来不会改变，我有些无可奈何。虽然妻子说话声音平和，看上去很温柔，其实心里还是很固执的。只要她认准的事，谁也不能改变她。除非有特殊情况，比如我外出的时候，她才亲自接送儿子。 对我来说，我是挺不喜欢冬天的。万物都失去了自由，一切都好像被禁锢起来，美好似乎与我们渐行渐远，只剩下一番无谓的慨叹和无尽的冷寂。而且，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我和儿子尽管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走出家门，冰冷僵硬的空气却像钢针一般刺穿衣服，还是往脖子里猛灌，整个身体忍不住抖颤起来。冬天的太阳来得迟，直到早晨八点左右，才从山的一边徐徐露头，放射出没有丝毫热量的金黄色的光线，仿佛只是向人们证明它本身的存在，仅此而已。那天，我和儿子取消了骑电动车的念头，一起步行去舞蹈班。事实证明，我们的选择是明智的，因为街上那些骑电动车的人，一个个都缩成一团，简直看不见人脸了。 路两边的树木，裸着身子，闪着青光，活像被冰冷的空气制成的一个个千年标本。我走在路上，老是觉得脖子里有一块巨大的冰，被我的体温慢慢融化，然后一点一点流过我的全身，进一步吸取我的体温。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此时此刻，对抗寒冷的办法，似乎只剩下运动这一项了。儿子紧紧跟在我后面，没有多说话。每说一句话，意味着身体会流失更多的热量。我看了看儿子，他的鼻子、耳朵、脸颊都成了血红色。我却没有对他说什么怜惜之类的话，只是拉住他的手，一个劲儿地朝前快步走去。因为对于我们人类来说，苦难有时候是不可避免的，而怜惜的话语往往不能减少痛苦，相反无形中会将痛苦放大几十倍。走了几分钟，儿子忽然开口说话，忍不住说道：“好冷啊！”“加油走，马上就到了！”我一面说着，一面再次攥紧了他的手。我清楚地知道，那一刻，我是无法让他的身子暖和起来，倒是可以通过言语给他注入一股不被严寒冰冷所恐吓的勇气。 走着走着，我便拉着他的一只手小跑起来了。儿子显然对我的举动很了然，我俩有些心照不宣。渐渐地，他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对于寒冷的威胁，感觉不那么恐怖了。路边一个拐角处的垃圾点，正在焚烧垃圾。我们经过那儿时，火苗正旺，忽闪忽闪的，好像跳着妖娆的舞姿。然而，这对我和儿子却丝毫没有吸引力，因为克服寒冷的勇气比它更难能可贵。儿子最终开心地走进了舞蹈室。他也许不明白他做了什么，可是我知道，他正在一步步地走向一个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