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草志

老想问

我上小学时，还是春季入学。元旦全校文艺汇演，一年级4个同学上台，每人表演说一句诗，一个比一个神气。头一句“咱们人小志气大”，深入我心。



二年级夏天的一个下午，老师教唱公社小社员，大家学得又快又棒，老师一高兴，提前放学。刚出教室，长我一辈的同学二连叔晃着胳膊上的手表，约我去拔草。他父亲是煤矿工人，全村人都想靠近他家这块旧手表。

我哼着“咱们人小志气大”，跑回家找筐子和镰刀。母亲不以为然：拔草哪用得着镰刀？有个小铲子就行啦。正和母亲争论筐子的大小，二连叔来催。我赶紧迁就母亲选了个小点儿的筐子。母亲说，能拔满这一筐也了不起。

忽听背后有人抢答:没问题！回头一看，二连叔的弟弟三连叔笑眯眯地挎了个小筐子凑过来。二连叔不高兴领他，要赶他走。母亲劝合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一起去做个伴也好。



三个人你追我跑，先在一排窑洞后墙根停住脚。刚拿出铲子，就有人喊:别在那儿铲草，下雨会漏进窑里。我们扭头去经常捉蚂蚱的草巴坑。远远看到坑里有几头驴边吃边响喷嚏，怕它们犯脾气，没有逗留，继续向西。



不知不觉爬上西岭头，大片干巴巴的石头疙瘩，没什么像样的草。看看岭头南边陡峭的沟坡，我们一致认为北边的树林里应该地肥草壮。

二连叔一马当先，让我和三连叔跟着他，别迷了路。结果大一点、高一点的草都让他先拔走，我取个中，三连叔每次捡小弱伤残，撅着嘴不太高兴……

树叶沙沙响，二连叔隔一会儿扬扬胳膊。他越扬，我越慌，忙乎半天连个筐底都没苫满。三连叔拔了很多草叶子，一路不停地漏了捡，捡了又漏，……追着他哥商量:能不能借颗大草，塞挡一下筐底的缝隙。

天色越来越暗，二连叔不敢再往里走，一甩胳膊下令：撤！带着我俩左兜右转，最后总算从北岭头绕出来。找平坦地方坐下整理战果，二连叔收获最多，半筐子左右，我小半筐，三连叔比我少一点儿。

眼瞅着没办法再扩大战果。二连叔沉思片刻，让我俩返到树林边捡来几条干树枝，剩下的事交给他处理。



提着处理完的草筐，小心翼翼往家里走。三个人拉开距离，尽量选人少的路。拐进自家巷子，我快步跨入院门，轻手轻脚溜到圈兔的西下房。父亲在院里喊，草筐放在那儿别动，先吃饭吧。

忐忑不安地进屋，母亲迎着我问:咱们人小志气大，拔满一筐了吗？没等我回答，父亲高声接话：头一回出马，能拔那么多，也挺好啦！“不过”，父亲声调降了降，“以后别再捡硬树枝，兔子不爱吃。”母亲一听，差点笑喷。后来才知道二连叔的好办法，哥哥小时候也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