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高地,妄念不妄

风的影子

<p class="ql-block">  羌塘,藏族的意思是“北方的空地”,包括西藏几乎整个那曲以及阿里地区东北部,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有数不清的雪山、湖泊、草原。这是从地理百科上知道的羌塘,一片古老、神秘的土地,高原上的高原,而我这次要走的阿里北线,就从它的腹地穿过。</p><p class="ql-block"> 经过滇、川境内五天的路程,第七天出了那曲,就踏上了阿里北线。“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是最早在书本上读到的关于草原的描写,也是最经典的草原印象。而这里的草原,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动却动静不大,这里的草只是浅浅没马蹄而已,无需草低已能看到牛羊遍地。云低得几乎触手可及,不是一丝丝一缕缕,而是漫天的云,铺天盖地,流动着向眼前扑来,几欲把人扑倒。草原并非一望无际,它的边缘是一列蜿蜒起伏的山脉,看起来并不高大巍峨,但是它们的海拔都已是四、五千米甚至更高。时值深秋,草已枯焦,从藤黄、苍黄到赭石、驼色,巨大的色块明暗变化,自然地从地面过渡到山顶,山的轮廓简洁干净,有的山顶积雪,云层覆盖下若隐若现。那些山的背后,不知道又会有怎样的景致。偶尔经过的羊群有灰白的,灰黑的,大群大群数百只,慵懒的牧人或是步行远远跟随,或是骑着摩托车吆喝。如果前方一直被这些精致充满,数小时后有些疲惫,那么这时掠过眼前的大片绿松石蓝会让眼睛一亮,又打起精神来。湖泊那么那么蓝,阳光下闪烁着,是一条缀满蓝宝石的华丽腰带。藏羚羊或藏野驴也会不经意闯入画面,生活在辽阔天地,常常自由奔跑,它们的肌肉结实强健、身体线条流畅有力,无论低头吃草、翘首顾盼还是腾跃奔跑,姿态都及其俊美。天空、草原、山峦、湖泊、羊群,目之所及再无他物。一百里,一百里,又一百里,还是没有变化,这条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广阔、简单、寂寥、荒芜,极致的自由和孤独,这就是你能看到的羌塘腹地、藏北草原。</p> <p class="ql-block">  那天照例早起赶路,出城即见大雾弥漫,地上厚厚一层雪白的霜,四野朦胧,那是天与地、山与水似现非现。随着天光渐亮,蓦地横亘一道弧形白色气晕,居然是从未见过的雾虹,雾虹背后是幽蓝深湛的天空,明净通透,而阳光在此时已经非常明亮了。天地间只有蓝白两色,水面上浮着一层薄冰,倒映着天空的湛蓝,随着阳光微微升腾起水雾,空气清冽,一呼一吸间清凉之意直达胸臆,灵魂似乎已经挣脱躯体,穿透天灵。一声哞叫,一头牦牛出现在水边,叫声之后却无动作,面无表情地静静伫立。路边的牧场同样是白白的霜冻,羊群挤在一起或站或卧,一动不动犹如一幅凝固的画,仿佛在等待什么,又仿佛在此等待了千年。携着相机轻轻靠近,羊群有了一点骚动,凝固的天地微微颤动,旁边牧人的小屋开始有了声响,屋顶炊烟袅袅升起,有人掀开门帘出来。一男一女,还有个三四岁的小女孩,男子穿着汉族服装,女子却穿着传统民族服饰。看到有孩子,就到车上拿了五六个苹果递过去,男子接过苹果露出质朴的笑容,用发音不太准确的汉语说谢谢,女子脸上用头巾裹住,只看到眼睛,却能感到她腼腆地微笑。她走到羊群背后,然后奔跑声、咩叫声此起彼伏,羊群像潮水般涌了过来,快速穿过马路,来不及追上,它们已走得远了。站在后面对她和羊群的背影看了好久。生活在此地变得极致简单,天亮了,天黑了,出门放羊,回家吃饭,没有社交、欢聚,自然也没有争执、纠纷,除了天与地,只有自己和牛羊。</p> <p class="ql-block">  知道萨迦寺,是因为“西藏敦煌”的说法,始建于1073年,至今已近千年。对于一个进藏十余次的人来说,这块土地上遍布的信仰,是绕不过去的问题。以往对著名寺院的探访,或者因为独特的建筑,更多是探寻视觉上的美,这一次却有了不同的东西。多年前,有人送了我一本《西藏生死书》,阅读断断续续,说实话,没有藏传佛教的根基,读不懂它。近年来又读了一些自身投入到佛教哲学中的作者的书籍,例如庆山,在她很多文章中看到佛学对她的影响,最明显的就是对死亡的认识和态度,渐渐得到的认知或者了悟就是国人对死亡的认知粗浅,态度上是回避和忌讳的,似乎不说就没有这回事。其实认识死亡是人生最好的教育,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如果将死亡视为人生终点,不如在活着的时候好好珍惜生命的美好。对待死亡,恐怕没有什么人能比藏传佛教徒更豁达和平静的了!</p><p class="ql-block">掀开厚重的门帘,就从阳光下进去了另一个时空,大殿内光线昏暗,抬头处,几十束阳光透过木格子窗投射下来,殿内一切明暗有致,华丽不可方物。静坐在昏暗的大殿里,看着摇动转经筒走过的信徒,试图从他们脸上看到点什么,但是没有,他们脸上的表情都那么平静。菩萨们宝相庄严,酥油灯火苗微微晃动,信徒们喃喃而行,这样的氛围已经延续了千年,似乎永远也不会变。我不懂这个巨大的能量场的秘密,但是感觉它为无数人提供了安神静心的所在,包括我此刻无比的宁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