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峰山中土匪夫妻（九）待续

黄河黎民

雪峰山岩坡垌一脚踏三省。罗清溪流经这里汇入沅江。狭窄的圩街上，依然夹杂着三省口音。进圩赶集的山民，女客耳根吊银环，男客头上缠布帕。街边出售的桐油、茶油、烟叶、茶叶，满筐满篓多是雨露山珍特产。当然，糍粑粽子、糯米甜酒、醃鱼、腊肉等风味食品，墟巷里也满目可见。还有烈性的苞谷烧从大瓮里用竹提舀起，带出一阵粗犷的豪笑，野蛮的叫骂……

五月初四日，天刚蒙蒙亮，林中传来画眉清脆悦耳的欢唱，山雀叽叽喳喳引伴的聒噪。群鸟交响曲，打破了陶家岭晨曦宁静。这时，从后山瓦窑寮棚走出徐勋杆和刘瓦匠老婆岩妹，大清早，两人起身去岩坡垌圩街上赶集。徐勋杆原本钻林鼠窜苟且偷生，今日竟堂而皇之去圩街赶集。他这是采取一种逆向思维方式，钻了人们的空子。他想一般土匪只在山林里转悠，哪能在瓦棚藏匿过日子的？哪会外出抛头露面呢？可是，他徐勋杆真就敢去人多众广的圩街赶集，真就摆出一副胆大不怕见人的样子——这就是他的逆向思维。

往年端午节，刘瓦匠和老婆去岩坡垌圩街赶集，买些过日子的常用物品，再买一串粽子和一条大鲤鱼。回程时，夫妻俩顺道去看望枫木寨的爹娘。然而，自打刘瓦匠雇了徐勋杆这个“袁帮工”后，刘瓦匠没承想老婆遭他“袁帮工”勾搭，反落了个雀占鸠巢。今年，刘瓦匠也说跟老婆一起去赶集，但被老婆岩妹一顿数落，说他一天到晚只顾喝酒，不把瓦窑活儿当紧急。这回要他留在寮棚，抓紧时间挖黏土踩瓦泥。刘瓦匠心里当然不服气，可又不敢违拗老婆岩妹，也就只好在瓦窑寮棚子老老实实挖黏土。

这天也是出了阴差阳错，徐勋杆和刘瓦匠老婆去岩坡垌圩街赶集后，居然错开了进瓦窑寮棚向刘瓦匠讨水喝的两个贩牛客——解放军剿匪部队派出的侦察员老李和王志高。瓦窑寮棚里当天的交谈，让刘瓦匠从牛客口中确定了“袁帮工”痘麻脸相貌的特征，又确知他是躲债赖账的货色。于是，他打心底更加痛恨和鄙视这个“袁帮工”。他打算要抓住难得的雪耻之机，等老婆岩妹从岩坡峒圩街赶集回来，就悄悄向她揭穿这个“袁帮工”的底细。然后，说服老婆狠心斩断与“袁帮工”的私情。过几天他刘瓦匠找个借口，将这个“袁帮工”赶走，再想办法把他的去向，透露给“袁帮工”的那两位贩牛客伙计，让他伙计收拾畜牲不如的“袁帮工”这个坏家伙。

当天，解放军侦察员老李和王志高牵着牛，离开刘瓦匠的瓦窑寮棚子，连夜赶了八十多里的路程，急匆匆回到雪峰县剿匪指挥部驻地，两人向首长汇报了侦察到土匪徐勋杆臧匿的情况。指挥部和县委研究决定，由县剿匪大队副政委刘庆元带领二十名战士，化妆成瓦匠和挑脚夫，配合侦察员老李和王志高组成飞行队，第二天赶往陶家岭后山，准备乘夜包围刘瓦匠的瓦窑寮棚抓捕徐勋杆。

雪峰山岩坡垌圩场，相距陶家岭后山瓦窑寮棚二十多里路程。徐勋杆和刘瓦匠老婆岩妹，在岩坡垌圩场，买了些食盐、茶油等日常物品后，照往年端午节一样，再买上串粽子和一条大鲤鱼。刘瓦匠老婆仍旧要在回程的时候，顺道去看望枫木寨的爹娘。只不过今年端午节，她是要带着徐勋杆这个床上相好“袁帮工”去枫木寨看望爹娘了。她也早就想好怎样回答爹娘的询问，如果爹娘问到女婿刘瓦匠时，她就说寮棚青瓦出窑活儿多，刘瓦匠要守瓦窑寮棚做活儿，一时抽不开身。她只好让学做瓦匠活的袁帮工陪着来岩坡垌圩场赶集。

今年端午节赶集，刘瓦匠老婆岩妹显得特别开心，在圩街上，她特意来到杂货铺里，为自己挑了一支口红，一盒胭脂粉，她想往后真的要为自己好好打扮一番了，她想这也是为了心上人“袁帮工”。徐勋杆在圩场赶集，紧跟在刘瓦匠老婆岩妹身后，逛来逛去，很少说话。处处显出一副老实巴交，象山里男人惧怕堂客的样子，但徐勋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周围的环境和人，心里时刻都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只要圩场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情况，他就随时准备撒腿逃跑。不过，好在热闹的圩场里，一切动态都显得很正常。这让徐勋杆紧张的心情有了稍些放松。一会儿，徐勋杆和刘瓦匠老婆来到圩街的酒坊旁，他让店员从大瓮里舀出两碗苞谷烧酒，又要了一盘卤猪耳朵肉，在一张小方桌边坐了下来，端起酒碗和刘瓦匠老婆岩妹对饮开来。饮完苞谷烧酒，刘瓦匠老婆岩妹和徐勋杆这个“袁帮工”，沿路返回陶家岭后山，中途刘瓦匠老婆岩妹确也带着徐勋杆这个“袁帮工”，拿着一串粽籽和一条大鲤鱼，顺道去枫木寨看望了爹娘。只是刘瓦匠老婆岩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是她人生给爹娘最后一次送端午节礼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