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十四)大叶性肺炎</p><p class="ql-block"> 岳母她们三人一直陪着我说话,无非是想逗我开心,我从她们身上感受到亲情的温暖,让我心里宽慰了许多,对妻子的不满也就渐渐减少了一些。</p><p class="ql-block"> 晚饭我也只是喝了半碗红豆糯米粥,没有胃口,且感觉体温又上升了,大姨子林蕙替我量了量,已接近39度。小姨子林雪喂我吃药后舀来一盆温热的水替我泡脚,说是有利发汗退烧。我有点迷糊起来,任她们做这做那……</p><p class="ql-block"> 半夜口干得要命让我醒了过来,几次想坐起但不能,浑身酸痛,头痛欲裂,感觉环绕我周遭的空气都是热烘烘的。我迷迷糊糊记得下午大姨子和小姨子搀扶我到书房床上睡下,后来岳母她们三人什么时候走的,我不清楚。此刻我虚软无力下不来床,想叫妻子过来端杯水润润喉咙,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房内黑魆魆,整个屋子静悄悄,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突然感到胸闷头晕,两眼发黑……</p><p class="ql-block"> 当感知窗前有太阳亮光时,我醒了,意识到夜已过去,我想翻身侧卧却无法动弹,原来腰身被绷带捆在床板上,两脚两手也被缚住,左手还插着针管,睁眼上望,一只五百毫升容量的瓶子装着满滿一瓶药水悬吊在床边的长铁杆钩子上,似乎是刚挂上不久的,我这才意识到我正在接受静脉输液的治疗。记得我一直在自己家书房里躺着,夜半想喝水怎么竟跑到医院里来了?</p><p class="ql-block"> 我被绑在床上,没有随意翻转的自由,深感不舒服,欲喊人来问问能否给我解开绳索时,发觉右边还有一张病床,床上睡的竟然是一个女人,我心里疑疑惑惑:这难道是男女混合病房?或许病人多病房少,是医院一时的权宜之策吧。</p><p class="ql-block"> 可能是我弄出了一些动静,右边病床上的女人坐了起来,因为房内灯光暗淡,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看到她身穿白大褂,原来是医生或护士,她为我值守了一个晚上,够辛苦的了,我心中一阵感动,不能再麻烦人家了,便打消叫人松开身上绷带的念头,闭上眼静静等待医院上班时刻的到来。</p><p class="ql-block"> “醒了?”一声轻柔的询问直击我的心,这是妻子的声音,平时她的声音都是冷冷的,今天怎么听起来会是如此温暖?我睁开眼睛便看到她坐在我身边,俯身双手捧着我的脸颊,脸上挂着一丝微笑。</p><p class="ql-block"> “还难受吗?”她把前额贴在我太阳穴附近以感受我体温的高低,细声问道。我在她耳边说“谢谢你,兰儿。”她听后笑道:“对自己老婆也这样客气?”我也笑了,笑得很开心,长期积压于心里想发泄又不好发泄的怨恨倾刻烟消云散。</p><p class="ql-block"> 妻子林兰直起身子站了起来,动手为我解除身上的防护纱布带,同时对我说道,她等会通知林蕙和林雪,要她们过来照顾几天,如果今日不再发烧,一周后即可回家休养。说完俯身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早上有个科主任例会得去,回头我再来。”我翻身坐在床上,点头说:“你忙你的吧,我现在感觉好多了。”</p><p class="ql-block"> 妻子走时把房门关上,病室里只有我一人,看着药液一滴一滴地匀速下落,我在心中思忖妻子态度怎么会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是对我已由冷变热,而且对她小妹林雪也从先前的交恶状态变得友善起来。</p><p class="ql-block"> 二十年以来,妻子很少对我有今天般温柔体贴,原因自然是对那个医学院同学始终忘不了。有几回她是有意把她的日记本子落在书案上,我原本就是一个普通人,自然也有窥人隐私的好奇心,故翻看过一两篇:她说她承认我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但一个女人并不会对男人进行多方比较之后才去爱。前人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说的就是爱从来不可理喻。她又说:“如果与初爱之人生活久了,极有可能会发现他一身都是缺点,并不值得去爱,但现在的问题是二人并没有走在一起,而人之情则是越得不到的东西越珍贵,越不在身边的人越会想念。二十年过去了,扪心自问:我还没有放下这份感情……” </p><p class="ql-block"> 最后她引用唐代诗人温庭筠《南歌子》词里的名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来收结日记中这一篇短文。唉,这是她自问还是问她心仪的那个男人,或者意在问我,让我了解她内心遭受着怎样的煎熬。答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