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牌楼（续57）

古槐

（王家牌楼57）

智儿见被押者绑得十分难受，开口道：“是不是太紧，我给你松松。你好好呆着，明天送你过去。”话未说完，那人突然双腿跪地，大哭起来，嘴里呜哩哇啦道：“大哥，一看你就是好人，俺家住河南，家有父母妻儿，前年被国民党抓壮丁到陕西，部队在口子头。前几天，长官派我到这一带送信，人还没找着就被游击队抓了。”

听惯了秦腔的智儿对呜哩哇啦的河南腔不习惯，但从那人的言行和神态明白了大半，问道：“ 信呢，什么内容？”

那人说：“大哥，说实话，他们见我不是本地人，喊我站住时，我撒腿就跑，心想那信一定是罪证，所以在跑的路上就扔掉了，什么内容我不知道。大哥，求你放了我，不要把我交出去，我死了不要紧，但家里还有父母、老婆和孩子，大哥求你放了我吧。”

智儿又问：“你没完成任务，回去不怕长官收拾吗？”

那人哭道：“大哥，我不想回去了，也不能回去，我想回家去照顾父母和孩子。我是有家的人，要是他们杀了我，我家人可怎么办呀？大哥，你行行好，放了我，你的恩情我永世不忘。”

那人哭得悲惨、真切，智儿动了侧隐之心，劝慰道： “不要哭了，起来，让我想想。”

那人见智儿有了松动，更加迫切，干脆弯下腰磕起头来，智儿顿时六神无主，寻思道：看样子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形势所迫才为国民党做事。家里的老小确实让人同情，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咋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家就这么被毁掉？转念又想：“放了吧，游击队追查时怎么交代？不放吧，这人的生死确实难保，人们最恨奸细，抓住奸细是会杀头的 ”。智儿想了很久，对那人道：“ 你起来，咱们都是老百姓，我不会难为你。”

那人一听“百姓”二字，抬起了头，用眼睛痴痴地望着智儿，良久道：“大哥，你不会将我交出去，是吗？”智儿点点头，那人连忙趴在地上磕个头，道：“大哥，你是好人，你一定会有大福大贵的。”

“起来，咱们合计合计。” 智儿解开那人身上的绳子，将其拉到窑里坐定，叫柳儿端上饭菜，那人狼吞虎咽吃起来。

智儿道：“吃饱饭，等天黑外边没人的时候你再走。记着，回家去，不要回队伍。”

那人点头应道：“我记住了。大哥，我走后人家问你咋办？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我自有应对，大不了给个处分，咱是农民，能有啥。”智儿说。

“大哥，是我让你受连累的，对不住，请再受我一拜。”说着又要跪下磕头，智儿慌忙拉住。

入夜后，智儿又塞了几个馒头给那人，让带在路上吃，护送出了村，漆黑一片中，只见那人招了招手匆匆上路了。

智儿回到家，蔷儿问：“走了？”

智儿点点头，深深地松了口气。

蔷儿说：“人是要积福行善，不能做恶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都是命中注定的，谁也改变不了。”

智儿说：“这话在理。”一家人又高高兴兴的说了一会话，才入睡了。

几天后，上级将智儿喊去，蔷儿和柳儿握着一把汗，不知是凶是吉，临行前智儿安慰家人：“ 放心，不会有啥大事。”

一家人眼巴巴的等着，天黑时智儿才回来，说： “我说不会有大事吧，被组织上狠狠地批了一顿，说我革命性不强，警惕性不高，让敌人白白地逃走了，没完成任务，说要给我警告呢？”

蔷儿说：“给警告能干啥，又不能吃不能喝的，不要，咱不要那东西。”

智儿说：“妈，警告是处分，是对我错误的处理，不是东西。”

蔷儿面露疑惑，不懂处分是啥，有多大，多重？只是直直地看着智儿，问道：“是处分，会不会打？会不会罚？”

智儿摇头道：“不会的，那是组织上警告我，要引以为戒，以后不能再犯了，要把工作做好。”

蔷儿这才放心地地点点头，柳儿也好像明白了，看了看智儿，两个孩子围上前，叫了声“大”，九儿也跟着喊了声“舅舅”，一家人又处于祥和的气氛之中。

革命形势发展得很快，解放区在不断扩大，革命政权犹如雨后春笋般地在各地蓬勃，到处呈现出打土豪分田地，减租减息，欣欣向荣的局面。饥寒交迫的农民分到了土地，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人们热情地欢呼着“共产党万岁，毛主度万岁！”谁都明白人是活不到一万岁的，但还是拟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不停的高呼着，因为它表达了人们发自内心的喜悦，不管它合不合逻揖。

在革命浪潮地推动下，国民党伪镇长蜷缩在通神沟镇不敢露头，也不敢再向西坡侵犯了。西坡以北的农民照常到通神沟赶集，因为那是祖祖辈辈留下的习俗，谁也无力改变，再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百姓乎。伪镇长只能在集上转转，窥视着赶集人的不轨行为。

智儿的革命热情也很高涨，作为一乡之长，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不但要迎来送往革命队伍，安排队伍宿营，还要号召农民按时交纳公粮，积极地认购余粮，支援革命。智儿还凭借自己才智学会了一门手艺——“制造手枪”，确切说是修造手枪，当地人不去追究到底是制造还是修造，为了夸他能干，就传成他会造手枪。

游击队使用的枪多半都是从国民党部队缴获的，有的手枪带伤勉强可以使用，有的已损坏无法发挥威力。智儿先找来一支废手枪将其拆散，认真研究结构性能，找出毛病，然后换上配件使其完好，送给游击队。后来游击队将缴获的废手枪送给智儿，由他任意拆散组装，将装好的手枪再返还游击队。智儿也开始动手制造损坏的部件，支起煅铁炉，将铁烧红，用锤子煅造成部件毛坯，再用锉刀一点一点的锉成，安装到手枪上，使损坏严重的手枪重新发挥作用。他成了人们口中的造枪能手，无论在地方和游击队都有较高的声望。在此期间，除了忙于政务以外，更多的事情就是秘密的“造手枪”，家里的生活重担基本落在了柳儿身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