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友·友》1

乙卯

“我真的在努力交朋友！”他显得很暴躁，也很沮丧。
我把咖啡推到他的面前。
“你是我的朋友吗？”他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我只是个倾听者。”我将目光斜向别的方向。
咖啡厅今天特别喧嚣，有情侣，有享受下午茶的人，也有假装办公的人。
“我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成绩很好，我半个学期努力学习，另外半个学期就搞人际关系，我和我们同学关系很好的，真的！”他有点声嘶力竭，像个失败的英雄。
“你知道吗，我家里出现变故的时候，我们同学都要来看我，这很能说明问题。现在是怎么了？是我的问题，还是社会的问题？人心不古啊！”
我看向那些谈笑风生的人们，心里也产生了疑惑。
“你交朋友吗？”他突然反问我。
“我……我也不知道。”无法回答关于友情的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突然感觉交友出现问题的呢？”我显得很平静。
“我来到南方，进了一所贵族学校，我想像以前一样，交很多朋友。”他有点惆怅。
“你在骗人。”我单刀直入。
“骗人？”他突然脸红。
“首先，我和你没有金钱往来，另外我也不在你的人脉圈，当然你也没什么人脉，我只是一个单纯的倾听者，说不好听的，我就是个‘垃圾桶’，你的问题我可能解决不了，但是最起码能舒缓你的心情。”
“我听不懂。”
“我举个例子吧，如果你感冒了，我就给你开感冒药。如果你说你胃痛，我还给开感冒药，这个有用吗？”
“你什么意思？”
“你在老家的时候，你的同学家境都不好，你有种优越感，所以你搞人际关系是‘上对下’，你进了贵族学校，所有同学家境都比你好，所以你搞人际关系‘下对上’。老家的同学关系单纯，没有功利因素，而你在贵族学校交朋友是明晃晃的谄媚，这和社会上你所批斗的风气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那样的！我是真心交朋友的，一个学生怎么可能有那种想法？你污蔑我！”
我突然感觉言语失当。
一切陷入死寂。
咖啡店的灯光有点昏黄，旁边点缀的星星，显得有点迷幻。
“不好意思。”我开始道歉。
“你理解的贵族学校的学生是什么样的？”他没有接受我的道歉，另起一个话题。
“我一介布衣，不懂得上层人的生活。”
“你知道吗？他们都很有钱，是事实，但更抠门，更会偷奸耍滑！”
我陷入一种迷茫，我不想懂他们的世界，懂了就更迷茫了。
“其实不管什么层次的人，有的人就适合交往，就些人就不适合交往，你太理想化太主观了，你总以为只要自己真心就能交到朋友，只要自己真心，就能和大家打成一片，这是不真实的。”我解释道。
我看着他，他紧紧抿着嘴唇，有种很不甘心的感觉。
我刚想说什么，又闭嘴了。
我突然闻到咖啡浓郁的香味，苦涩中带着浓腻，就像人生一样，苦是底色，浓腻只是表象。
“打个比方，你想成为一个雕塑家，你面对一块泥，想把它雕塑成名品，可是那块泥就不是那块料，你也没辙，你说是吧？”
他突然顿悟了，眉宇间的阴云消散了。
“可是如果我拒绝和任何人交往，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他狡黠一笑。
我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