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杀猪季

大漠独行

　　杀猪宴，最后一顿免费的午餐。一次杀猪宴，是分享，也是回报，杀猪宴里饱含了乡民的生存哲学，化解了邻里间的“冰寒”，乡民以杀猪宴的方式维系着乡民的友好关系，也昭示着生活的富足和美好。

————题记

　　粗略算起来，这几天接到杀猪宴的邀请有十几家，由于时间和地理位置，不能每一家都去，有选择的杀猪宴，必留有遗憾，今年不能参加的杀猪宴，以后还会有机会。但仅参加的部分人家的杀猪宴，浓浓的乡味，仍然是生命中最好的营养，留住了诸多美好的回忆。

每次接到邀请电话，同时也接到了一份温暖和感动，离开小村已经38个年头了。离开时，自己仅仅是工作之初，那时只有23岁，生命历程中，那还是一个青涩的时代。如今，岁月在我的生命中演绎了“朝为青丝暮成雪”，不再年轻的自己，更懂得珍惜和回望，杀猪宴又是回望中最暖的镜头，小小的杀猪宴，承载了小村人的生存哲学，纯朴的乡民用杀猪宴诠释了“舍与得”，也许他们想得更多的是“舍”，而淡化了“得”。农家人发出杀猪宴的邀请，大体有两种情况——还人情债、回报曾经的友助，能被邀请的人，在主人心目中占有一定的位置。

前几天，参加了小刘家的杀猪宴，他们家的杀猪宴参加快有十个年头了，每年参加他们家的杀猪宴，都是最高礼节待遇，血肠、瘦肉、白水猪肝……杀猪宴的精华他们都是超量供应，离别时还要大包小包带回来给家人品尝。今年小刘的父亲遭遇了交通事故，不仅自己受伤，还拿出2万元的赔头。我劝小刘今年买点肉就可以，杀猪是浪费。小刘态度坚决，他说今年必须杀年猪，不然老头觉得都是他的错，过年都不会快乐。

和小刘一同杀猪的还有后院邻居，他说邻居家只有一桌人参加杀猪宴，而他们家有四桌。几分醉意的小刘，因为家里多了参加杀猪宴的人而心存快意，也因为邀请的客人都能开怀大饮，让他有了满满的成就感。这就是乡民的纯朴，他们没有商人的精打细算，他们也没有商人的利益纠结，杀猪宴讲究的就是“分享”，就是“尽兴”，吃的尽兴，喝的尽兴。

小刘今年大丰收，在酒桌上说话底气十足。他种植的小菇娘，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在小村拔得头筹，他说收购小菇娘的老客见到他都礼敬有加，先把好烟递过来，“福哥 福哥 福哥”地叫着，让他十分受用。正是因为大好种植前景，小刘今年又添置了6个大棚，认识小刘时，他家只有6个大棚，不到十年，他家已拥有21个大棚。今年的6个大棚，国家给补助一半的资金，小刘高兴的同时不忘记感谢党，好政策他是直接的受益人，他对党的感激发自内心。今年又扩大种植花生，也有可观的收入，小刘的儿子大学即将毕业，参加了公务员考试……小刘说他的翻身日子正在来临。听了小刘的话，我们都为他高兴、为他举杯、与他同醉。小刘说，他的儿子能顺利参加工作，他要请乡民免费吃三天！小刘说得豪气爆棚，幸福满满。同桌的人都为小刘鼓掌祝贺，新的一年，小刘家定是好事连连，财源滚滚，这是我对小刘的祝福，也是大家对小刘的祝福。每次参加杀猪宴，都留意一年来乡民的收入和小村的变化，“五谷丰登，蒸蒸日上。”这是乡民多年的渴望，而一场杀猪宴，是最好的收尾和庆祝，这就是生活的奔头，是的，小村人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我们无法走出小村人的视野，小村也一直没有走出游子的视野，是小村里那群敢爱敢恨的乡民，他们在用他们的方式，让我们走出小村的孩子，时时回望那片有力量的土地，乡民在用浓浓的乡味，呼唤着远行的游子一步步走回故里……

　　参加小刘家的杀猪宴之前，错过了三人邀请的杀猪宴。由于孙女感冒打针，让我过去陪她玩，只能顾全大局，舍弃了那三人的邀请。

老陈这几年种植水稻有了不错的收入，他的杀猪宴可不是只有在冬腊月，他家的杀猪宴可以一年四季都能安排，只要想吃了，随时都能安排。老陈为人侠义豪爽，去年刚刚认识，老陈说相见恨晚，亲自为我磨了一袋大米，不仅仅让我和家人品尝了不一样的米香，还让老陈侠义情怀根植在自己的生活中。老陈早早打来电话，告知杀猪的日子，让我推掉一切应酬，必须参加他的杀猪宴。老陈诚意满满，应该过去庆祝他的大丰收，分享他成功的喜悦。

暑期他邀请到他的种植基地喝羊汤，并且有重量级人物参加，我很决绝地推掉了，不是不给老陈面子，实在是我不知如何和官场里重量级人物沟通。老陈的朋友圈广，来自社会各阶层朋友都有，老陈遍读朋友众生相，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老陈的真诚我是理解的，他的抬爱，让我心里感动常在。杀猪的日子，老陈再一次打电话，要来车接我，我谎称自己去，之后让别的朋友和老陈解释。老陈后来又来电话，话语间对我没参加他的杀猪宴，有着深深的遗憾。

八叔是小村有威望的长者，这几年参加了几次八叔家的杀猪宴。八叔每一年都宰杀两头年猪，绝对是杀年猪的大手笔，不仅要请众多乡民，还要邀请离开小村，在城里发展的小村的孩子们，每年我和弟弟都在受邀请的行列。

八叔是小村见过世面的人，年轻时风风火火闯天下，回到小村发展养殖业有十几个年头了。论年岁，八叔还比我小一岁，八叔不仅仅是本家长者，也是小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者，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八叔一定走在前边。去年父亲去世，八叔和乡民早早为父亲挖好墓穴，迎候父亲入土为安。天寒地冻之时，与亲人别离的伤痛，八叔和乡民的温度，对于寒冷中的我们，无疑是最好的疗治，这让我们对八叔多了几分敬重。几年前八叔得了重病，在医生眼里八叔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八叔却是豁达应对，不想10年过去了，八叔恢复正常，成了小村的抗癌英雄。

几年前，参加了八叔家的杀猪宴，小村里来了很多人，有几个是我儿时的玩伴，期间聊起童年的诸多趣事，让我们心情大好，频频举杯间，友情的温度直线飙升。那一次唱了几首歌，为杀猪宴助兴，也是自己对乡民美好的祝愿。有了那次经历，八叔家的杀猪宴成了生活中的一份念想，年年盼，年年等。可是生活中阴差阳错，有时有事，不能参加八叔的杀猪宴，心中是满满的遗憾。

在八叔家还能吃到油滋啦，八叔家用大缸装油，油滋啦更是酥脆量足。寒冬腊月，外面滴水成冰，厨房里八婶守在大锅旁，滋滋啦啦的油爆声极富诱惑，那是童年最美好的回忆，最美妙的声音，一步步走出小村，但是那滋滋啦啦㸆猪油的声音，一直走不出童年的记忆。那香彻肺腑的油滋啦，是小村孩子最好的营养啊！

张二是我们的邻居，靠经营一家小餐馆为生。有时我和学生、朋友相聚，多选择在张二家，他们家的饭菜经济实惠，不仅食材好，而且量大味优，大众口味。对于我们的支持，张二心怀感恩，时不时有所回报。张二邀请参加他的杀猪宴，主要是对老客户的回馈，时间原因，没能参加，也小有遗憾。

杀猪宴过后，张二送来杀猪菜的精华，让我又一次品尝到乡味，又一次感慨生活的美好。

以前参加一顿杀猪宴，是一年的期盼，现在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杀猪菜，对杀猪菜钟情多年不变，原来以为是美味的魅力，现在想来，那是乡味的延伸啊，那是乡土上最富营养的乡味啊！

　　一天，曾经的工作同事——张老慢打来电话，说学生家长邀请参加杀猪宴。老慢一贯的作风，让我猜，他的提示是我们2009年教的毕业生，我的天啊，15年前的学生，似乎太久远了。我想应该是在家乡发展的学生，外地的学生宴请的可能性不大。

姜同学是我们15年前的学生，如今已是研究生毕业，在一所高中当老师。我开始很纠结，路远且没有时间，但一想时隔15年，姜学生的家还能发出杀猪宴的邀请，真的是太难得了。能发出杀猪宴的邀请都是最真诚的，在市场经济下，免费的午餐恐怕只剩下杀猪宴了。姜同学靠读书改变命运，而她的父母常怀感恩之心，时时不忘老师的付出和教诲，记得姜同学考取研究生那一年，她的父母也安排了一顿答谢宴，那一次我也参加了，这次能够参与，有姜家的真诚，也有当年同事的助力。

对于从教38年的我来说，教过的学生应该以千为单位了，其中资助过的学生也有几十人，但是，真正能记住老师，把老师的关爱和激励化作成长动力的人能有多少？作为老师，没有非分之想，只要在教师节能给老师发个祝福短信，老师就心满意足了，老师会因为被记得而倍感欣慰。

在姜家的杀猪宴上，我说来的老师都很有底气，在孩子的成长中，大家都无私付出过，在农家孩子追梦的路上，我们都是有温度的助梦人。

昨天（2024年12月8日），我和弟弟参加了三哥家的杀猪宴。离开小村以后，每年三哥都会送来农家的溜达鸡，杀年猪也会第一时间发出邀请。我们在用这样的方式，保持和小村的联系，保持亲情的温度。

聋三叔、八叔、小四叔、学（Xiao 二声）大哥、长举哥、国明老弟……特别是国明老弟，我们是同学，又是兄弟，十几年不见了，问起家庭情况，他的孩子快四十了还是单身，我想这是父母的痛。在小村，“早生儿子早得济”是一句被大家认可的生存之道，这些年孩子在外打工，婚姻观念早就有别于父辈，他们有了更广阔的视野，他们要进行资金积累，然后再成家。国明老弟身体也因年轻时严重透支，满头白发，严重腰间盘突出，手严重变形，不能干重活。酒宴间，他破例喝了酒，虽然话语不多，他对亲情、友情的敬重，都在一杯杯酒里了。离别时，我们握手祝愿，愿国明老弟早日升级换代！

参加宋小子杀猪宴有十多个年头了，每年杀猪季，宋小子早早打来电话，五点杀猪时间，力争我能不能避开工作时间，亲自到杀猪现场体验杀年猪的氛围。

今年宋小子杀年猪分两个批次，一方照顾朋友，另一方面照顾亲家。我参加这次（2024年12月13日），几乎没有邀请太多的人，其他邻里和村民等下次杀猪再集中邀请。

宋小子杀年猪特别讲究，注重杀猪宴安排细节，更富有仪式感，今年有了14道饭菜，特别准备了蘸酱菜。宋小子迟迟不上桌，目的是保证杀猪菜的供应，最后也只是象征性地陪我们喝了一点点，目的是让大家吃好喝好。杀猪菜精华血肠超量供应，大家吃出了好心情。对于我的到来，宋小子不仅添加了一道硬菜——大鹅炖土豆，同时把鹅血和烩菜中的猪血筋单独盛盘，放在我的面前，满足我的饮食爱好。对于朋友这样的安排，除了又一次收获温暖和感动外，还发自内心觉得，结交这样的朋友是自己的幸运。

今年还给宋小子出了一道难题，我的同事父亲得病了，我想给老人弄点杀猪菜，宋小子听了我的诉求，积极准备，拿了熟肉和血肠，确保老人可以品尝到农家的杀猪菜，宋小子的侠义之举，让同事特别感动，这算是今年杀猪季，我经历的有温度的一件事。

三舅家邀请我参加杀猪宴，革子家邀请参加杀猪宴，小四叔家邀请参加杀猪宴……寒冷的冬天，正是因为有了一次次杀猪宴的邀请，让自己的生命一次次温热起来。三舅家的豪华杀猪宴后说（下一篇《韩三舅》中细说），小四叔家的杀猪宴不容易，小四叔中年丧妻，三个女儿拉扯大不容易，晚年成家。记忆中，小四叔好多年没有杀年猪了，今年是生活有了起色，不仅仅是手里有了积蓄，还有了杀年猪的好心情。因为时间关系，我和弟弟都没有参加小四叔家的杀猪宴，心存遗憾，但愿明年我们能吃到小四叔家的浓浓的乡味，为小四叔日子的蒸腾喝彩。

一次杀猪宴，是分享，也是回报，杀猪宴里饱含了乡民的生存哲学，化解了邻里间的“冰寒”，乡民以杀猪宴的方式维系着乡民的友好关系，也昭示着生活的富足和美好。

离开小村是十多个年头了，正是每年的杀猪宴，让我一次次走回小村，为生命充电，提醒我时刻记住，我的根在乡土上，我要用我的方式回报那片土地……

2024.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