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吾家老屋。本文故事发生地。</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夜 半 惊 魂</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关于上世纪黑衣人的故事,都是老辈人的口述亲历。所幸离我们远去了。本人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再谈遭遇黑衣人亲历似乎有些荒唐。但我的的确确是遭遇了黑衣人的。尽管不知道那黑衣包褢着的肉身是不是与以前的一样,但起码外貌是一样的:黑帽黑衣黑裤黑鞋,黑帽是包着头的,七窍部位有几个洞洞,露出黑溜溜的眼睛与透气的嘴巴,只比传说中的黑衣人少了一副黑褡褳。我没有火眼金睛观内在,凭外表,我称他们黑衣人应该是不错的。按照百度的定义,把这故事载入《乱世》也依然是合乎逻辑的</span></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68年7月,我姐妹仨在老家度暑假。按习惯,只要不是雨天,我们每天傍黑都将凉床竹椅搬到门前小操埸供邻居纳凉聊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满天的星星(我印象中很多年没见过那么多星星了)眨巴着眼睛,门前小菜园的枣树上蝉儿不厌其烦地鸣唱着一成不变的老调子……农人们每晚都绘声绘色讲述着妖魔鬼怪的老故事:有点文化的讲白蛇精、青蛇精,三打白骨精……没文化的讲“关菩萨”、“出马脚”、”鬼拖人”等等令人惊恐万状的故事……吓得我动都不敢动却又偏徧爱听:蜷缩着坐在凉床上大人们中间,大气不敢出,连一个手指都不敢搭在凉床的下方;口渴了,也不敢起身倒茶……生怕突然从黑暗中冒出个三头六臂的鬼怪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年已进入文革高潮,人们聊天便增加了新的内容。诸如哪里武斗开枪了,死了多少多少人;哪里哪里活埋了多少多少人等等真假莫辨。本地的谈资也多是囗囗家被抄家了,囗囗被押到县里去了,口囗口跳楼了……等等,令人心惊肉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7月23日,夜深了,纳凉的人们纷纷散去,各自归家安寝。吾家三代母女五口(含外婆)也开始进入梦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激烈的擂门声恰似空中惊雷。母亲第一个惊醒一一那时父亲去世还不到一年,母亲常常夜不能寐一一急忙起床点亮一盏小煤油灯。姐妹几个都起来了,大家惊恐不已。擂门声一阵紧似一阵一一大木门有两三寸厚,外加一根大杠子扛着,一时是擂不开的。大学毕业不久的机敏的二姐马上判断:是造反派来搞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时16岁的我正读高中,在校莫明其妙属于所谓保守派。二姐知道当时造反派正得势,到处在抓保守派成员。她立即指令:“煊妹,快!走后门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家是个四合院,至后门也要走好多步。我疾步至,打开门,刚跨出一步,几道強烈的手电光从约十米开外的两个方向迎面射来,刺得眼都睁不开。紧接着是拉枪栓声与喝叱声:“站住!哪里逃!”我哪见过这阵势,赶紧退回屋,插上门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与此同时,大门还在擂,眼见不开不行了,三姐走向大门,刚准备启动扛子,冷不防一支枪口从后面顶住了她的背脊(她事后调侃有一种革命者就义的感觉),她全身一激灵,方知暴徒是打烂了屋右 边的窗户钻进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年迈的外婆还糊里糊涂躺在内屋。我娘女四个迅速聚合到一起,退到一间厅房,听黑衣人发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与好几十年前的黑衣人一样装扮(难为他们还知道这种装扮:纷身上下全黑)。昏暗的油灯下,我们一个都看不清,认不出。我兀自想:糟了,与母亲当年一样,遭遇黑衣人了!怎么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妈妈与姐姐们都以为是抓我的,手拉手团团围护着我,渐渐靠近房间一个墙旯旮,那旯旮有个楼口,放着一架木梯,我赶紧死死扒住木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柯ⅩX,出来!跟我们走一趟!”黑衣人喝呼着二姐的名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什么?要抓二姐?我吓坏了!赶紧把我的受保护位置换给二姐。然后,妈妈、三姐和我手拉手把二姐围起来。但,这显然是无济于事的: 只要黑衣人一动手,无缚鸡之力的母女就成了挨缚的鸡!</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二姐一向性格刚強、果敢,有男儿风,她冲开我们的保护圈,站出来质问:“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情报,你是南昌联络总站头头,赶紧老实跟我们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说什么?我不是的,你们搞错了。我是‘井岡山’的。”二姐大声分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心里的石头落下一小半,我们知道二姐真的不是联络总站头头,大概没什么大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是联络总站的,是井岡山的必须得有证据!”对方仍很強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证据?待我来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二姐勇敢地去到另一个房间,到桌子抽屜翻找,找出许多她在南昌的同事寄来的造反派传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不能算证据!”黑衣人依然不依不饶,“得跟我们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正在僵持与斡旋中,我们突然眼睛一亮:在黑衣人中发现了一个熟人:竟是教过我们课的一个姓晏的老师。谢天谢地,总算有了一个认识的,要不然这黑灯瞎火的一伙黑衣人把人抓了,怎么得了?</span>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赶紧向这位老师寻求救援。妈妈恭敬地说“晏老师,是您哪。您知道的,我家女儿向来规矩,从不犯事的,你们为何事要抓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晏老师言语还不失斯文:“柯妈妈,我们也是奉命而来,不可违拗。你就让你女儿去区上走一趟吧,把问题说清楚,找点证据,估计不会有大问题。你老可放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又纠结了好久,为不累及家人,二姐决定跟他们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眼巴巴看着二姐被他们带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是夜,我们再无睏意,干脆敞开门,让关切的邻居涌进,陪我们守着天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清晨,村间传来消息:在外地回乡的人,包括在南昌、九江工作回来探亲的,还有县立中学的老师有好几个被抓了,有的被五花大绑,有的挨打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的心再次被提到了嗓子眼儿……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就眼巴巴地盼着,盼着,没吃早餐,没干活儿,心里向着老天爷不停地祷告。</span></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奇迹终于出现了,大半天上午,二姐回来了!依然爽爽朗朗,没痕迹,没挨打。原来她随同那伙黑衣人走十来里山路到区上后,指定他们找到了从南昌来的证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谢天谢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埸虚惊,唬人魂魄。若无一定的承受力,也会吓出性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现在作兴“正能量”,让我变负为正,把这个故事作为正面歌颂吧。可不是么,它造就了母女英雄众生像:一位饱经沧桑、遇事镇定懂策略的妈妈;一位沉着勇敢、善于担当的革命者;一位大义凛然、准备英勇就义的女侠;一位善于机灵脱逃的地下工作者……博大家一笑,有利健康!</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4 甲辰仲冬修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