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 鸟 说

玉柱

禽 鸟 说

导语

赏石友禽鸟石，意迷图丰，神随画迁，悠悠然，似进鸟之乐园。见游禽野鸭，猛禽雕隼，涉禽白鹭，攀禽杜鹃，陆禽锦鸡，鸣禽画眉…… 青山绿水，百鸟和鸣，云淡风清，蜂飞蝶舞，蘧(qú)蘧然犹梦焉：烟波微茫，水澹云青，各路神鸟飘然而来，倏(shū)忽远去，缥缈虚幻……望万派清泉，溪流潺潺；观千花竞发，万紫千红；醉茂林修竹，绿荫翠幕。万物之秀，奇景之美，可谓最矣。玩赏之娱，犹乘良驹驰广原，似驾轻舟钓平湖。心旷神怡，感悟良多，染神刻骨以记之。

禽鸟飞乎天，栖乎地，眷恋蓝天广宇，更慕山林之乐，矞矞皇皇①，此乃有实也。神鸟飞天无影，行地匿踪，过不留声，缥缥缈缈，犹如云木无本，岱宗潜形，江河喑哗，是为禽属乎？

然，万物常存于虚实间，了无惊猜②。

　　鲲鹏 庄子《逍遥游》说：“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足踏厚地，冲击沧海，搅动水浪三千里，扶摇直上九重霄。鹏之背如泰山巍巍，举双翼似长云飞驰。左回右旋，忽阴忽明；星斗移位，天体颤动；大山摇晃，海水溢漾；飞掠天宇，绵延云霄——燕雀不知雕鹗之志——况鹏去以六月而息。

　　希有鸟 希有为昆仑山巨翅大鸟，羽毛五彩斑斓，翱翔于九天之上。展双翅，左翼盖东王公（又称东华帝君，为道教全真道始祖）。右翼覆西王母（盘古之妻太元圣母生东王公、西王母）。两翼相隔一万九千里，背上小处无羽，西王母岁登翼上，会东王公也。唐·李白《大鹏遇希有鸟赋》曰：“俄而，希有鸟见（大鹏）谓之曰：伟哉鹏乎，此之乐也。吾右翼掩乎西极，左翼蔽乎东荒。跨蹑地络，周旋天纲。以恍惚为巢，以虚无为场。我呼尔游，尔同我翔。于是乎大鹏许之，欣然相随。此二禽已登于寥廓，而斥鷃之辈，空见笑于藩篱。”

　　鹓鶵 鹓雏（yuānchú）发于南海，志在北冥。非千载梧桐不栖，非百年练实不食，非水精醴泉不饮。于是“群鸱得腐鼠，笑汝长苦饥”（方孝孺《闲居感怀》）。鸱以卑陋、轻贱之物为贵，且以己度人，怕凌犯争夺。鹓雏过之，仰而视之曰：“吓！” 澹泊以明志，肝胆皆冰雪。

　　青鸾 青鸾，西王母之信使也，羽色华丽，青如晓天。相传青鸾之声美妙绝伦，但只为爱情而歌。世间仅此一只，故无人闻悉。罽（jì）宾王（古代西域‌罽宾国的君主）于峻祁之山获之，饰以金樊，食以珍馐，忌山毛海错，对之愈戚，其三年不鸣。王悬镜以映之，鸾误鉴为同类异性，忽而慨然悲鸣，哀震中霄，声逼迅雷惊电，一奋而绝，碧天云海杳。“一激九霄音，响流形已毙”（南朝宋·范泰《鸾鸟诗序》）。嗟乎兹禽，何情之深！

　　 鸑鷟 鸑鷟（yuè zhuó）文彩如凤，色紫艳丽，似凫而大，赤目。双飞双栖，坚贞不渝。“天上佳招飞鸑鷟，人间春色到蔓菁”（宋·朱翌《句》）。其配偶离世，孤凄而不匹鹜(wù)雏。哀哀于丘，倦目寓视③，为之悲鸣三日，阒(qù)然数日息声。热血冷了，贞血干了，随之相从于九泉，“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唐·卢照邻《长安古意》）。天地感物伤怀，霏霏血雨，泣数日不霁。

　　三青鸟 三青神鸟，曰大鹙（qiū），曰小鹙，曰青鸟。赤首黑目三足，人面鸟身，色奇可怜。多力善飞，孟勇劲健，非轻盈依人小鸟也。西汉·班固《汉武故事》曰：“七月七日，上于承华殿斋，日正中，忽见有青鸟从西方来，集殿前。上问东方朔，朔对曰：‘西王母暮必降尊象，上宜洒扫以待之。’……有顷，王母至。乘紫车，玉女夹驭，载七胜，青气如云，有二青鸟夹侍王母旁。”信使青鸟于承华殿前迎候，紫车华艳，辚辚冲天，有驱月蔽日之造势。“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唐·李商隐《无题》）。

　　凤凰 “凤凰上击九千里，绝云霓，负苍天，翱翔乎杳冥之上，”百鸟偃伏。昔鸣于岐山而周兴，故天下有道则见。其拥有三味真火，满五百岁，集香木自焚为灰烬。复从灰烬中浴火重生，涅槃非凡，从此艳美异常，以求永生。昔大禹治水功成名遂，举盛典，夔龙主五声八音之乐，群鸟兽载歌载舞，《萧韶》九成，典雅美妙，凤皇来仪。

　　比翼鸟 《山海经·海外南经》记载，崇吾之山有比翼鸟，雄曰野君，雌曰观讳，襦(rú)名长离。其状如凫，青赤色。而一翼一目，飞止饮啄，相得乃举，不比不飞，双双不相分离。衔南海之丹泥，巢昆岑(cén)之玄木。夙积福应，死而复生，必在一处。微禽犹如此，人何以堪？“愿为比翼鸟，施翮(hé)起高翔”（魏晋·曹植《送应氏二首》）。

　　九头鸟 九头不祥怪鸟，状如鸺鹠④，翼广丈许，色赤，九首皆能鸣。盘于空，声如力车之音，得名鬼车。鬼车曾有十首，为天犬啮(niè)其一，余血下污者必有凶咎。其罪贯盈，秽德彰闻，恶疾膏肓，岂能化鸱(chī)为凤哉？时下见九头鸟仅于鄂西之神农架一带，其山洞密布，地势险峻、高深莫测，人难攀入。数百万只短嘴金丝燕栖息于洞中，九头鸟食之。

　　大风鸟 大风鸟性极凶悍，身形庞大，叫声响彻云霄，像雷鸣般震撼。展双翅遮蔽天日，翼动则飓风兴，山呼海啸，拔树毁屋。其一吸能将人畜尽数吞入腹中‌。罪恶贯盈，尧乃使羿缴⑤大风于青丘之泽，万民皆喜，置尧以为天子。据说，大风后裔名曰跂踵（qǐ zhǒng），《山海经·中山经》说：又西二十里，曰復州之山，其木多檀，其陽多黃金。有鳥焉，栖于檀林，状似鸱鸮，单足猪尾，见则其國大疫，令人厌恶至极。

　　日颙鸟 日颙鸟，《南山经》载：有令丘山，山野突兀而多火。山中有日颙（yóng），状如枭，人面圆目而有耳，自食其母，见则天下大旱。万历十二年，豫章宁寺现颙鸟，高二尺许。燕雀恶之，群殴噪之。斯年九夏未降滴雨，酷暑难当，颗粒无收。

　　凫溪鸟 凫徯，状似雄鸡而人面，奋飞逐日以媲美。眼神犀利，性善斗，喜观杀戮，常栖于鹿台山。见则必有兵燹（xiǎn）。

　　杜鹃 望帝禅让王位于鳖灵（丛帝），鳖灵骄奢淫逸，民不聊生。望帝懊悔不已，郁郁病故。魂化子规鸟，‌心心念念不忘忧国，叫声哀怨凄苦，旨在归劝丛帝。“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晚唐·李商隐《锦瑟》）。布谷体恤民苦，哀啼泪竭，继而泣血，血染杜鹃万山红。

　　天鸡 南朝梁·任昉《述异记》卷下：“东南有桃都山，上有大树，名曰桃都，枝相去三千里。上有天鸡，日初出，照此木，天鸡则鸣，天下鸡皆随之鸣。”“雄鸡一声天下白，少年心事当拏云”（唐·李贺《致酒行》）。天人合一，互为感应。

　　荆棘鸟 荆棘鸟一生只唱一次歌，自离巢那一刻，就把尖而长的荆棘刺进胸膛，流着血和泪，在那殷红颤动的枝条间放开歌喉。那歌声清冽，壮如钧天之音，刹那间，万籁俱寂。此乃尘世间最悲壮之旋律，最凄美之绝唱，因以深创巨痛所换取。它唱歌超脱了自身痛苦，以生命为代价，曲终而命陨。

　　雄鹰 鹰到四十岁，喙弯爪长，细翎疏短，蹋翅沉重。为圆再翔蓝天之梦，拼命飞至悬崖峭壁上，奋力啄岩去喙⑥，口流鲜血静待新喙锐利。拔弃弯长指甲，摘掉铩羽残翮(hé)，期盼爪锐羽丰。践历半载漫长痛苦磨炼，重整再生，展翅长空尽高翔，续走三十年生命之旅程。

　 雨燕 雨燕常态于空，幼鸟自始飞直至翌年（第二年）方首集于巢址上，其间需不间断飞行50万公里。于飞行中觅食，飞行中交配，飞行中睡觉，飞行中过夜，严寒酷暑，风雨无阻。雨燕喙短且力弱，然，张嘴颇阔，飞行中易捕昆虫、蜘蛛，贴水飞饮、洗羽。翼长与腿长比差决定其不能行于地，亦难自平地起飞，故落地意味死亡。繁殖季，营巢于洞壁上，或烟囱内壁，或岩缝中，孵化期17—28天。寿命最长可达21载，一生飞行4百多万公里，上不接天，下不着地。惊哉！敬哉！

　　王鸟 王鸟，霸鹟（wēng）科之佼佼者也，美名曰“必胜鸟”。大若飞燕，小而强悍，敢斗十数倍于己之猛禽而不惧。小鸟直冲云霄，寻飞⑦巨鹰之上，伺机俯冲速下，以尖锐钩喙啄鹰头背，颉颃（xié háng）复而击之，鹰负痛而逃遁。必胜鸟亦精疲力竭，敛翼倦飞，直坠地而亡。胜乎？悲乎？赞乎！

　　蜂鸟 蜂鸟者，鸟类眇小也。长莫过大枣，重不足二克，娇小华丽，力无争百禽。徘徊“悬停”倒飞于花蜜间，技绝而百鸟无及。飞逾千仞之高，翔于天际之远，闻其声隐其形者，箭速也。织丝构巢，系挂于枝，精巧如悬胆。其种类繁多，卵似豌豆，生生四海，垂云之鹏莫及焉。

　　鹪鹩 “鹪鹩生于蒿莱之间，长于藩篱之下，翔集寻常之内，而生生之理足矣。”莫眲匹夫小谅⑧，潜能足以充塞天地，其量翔乎杳冥之凤远矣。

　　

故禽鸟不在神俗，重气化流行，生生不息。燕雀、鹪鹩之属常有，神鸟洎今安在？

志不限宏烈，贵德厚流光，知行合一。鸷鹰巡山一方，众禽兽望风而逃；凤凰承领百禽，也许只是个传说；鬼车德薄望浅，寻机摄人魂魄，志达则人殃；乌鹊孵于丹枝⑨，或有惊才极智出。

咦，赫赫者未必雄，寂寂者未必孤，毋或匄夺⑩。

—————————————

【注释】：

①矞矞（yù yù）皇皇——万物生长美好盛大的样子。

②了无惊猜——了无：完全没有，一点也没有。惊猜：惊恐猜疑。

③寓视——注视。

④鸺鹠（xiūliú）——小猫头鹰。

⑤缴——用系着丝绳的箭射。

⑥去喙——去：除去;去掉 。喙：特指弯而变形的鹰嘴。

⑦寻飞——追逐飞鸟。

⑧匹夫小谅——指普通老百姓所抱守的小节小信。

⑨丹枝——丹桂的树枝。比喻科举及第。

⑩毋或匄（gài）夺——不可强求夺取。匄同“丐”，乞求，引申为强求。

——————————

文字供稿：郭玉镇

参考书目：《山海经》《庄子》等

图片来源：石友、网络

背景音乐：《百鸟争鸣》

发布日期：2024年12月3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