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苗贵:空谷秋声(15)</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1963年1月,我借返沪探亲之机,于小年夜(2月3日上午)到谈家桥柯家打探秋儿的消息。一进门上了楼,劈面就见小秋正与小舅在玩跳橡皮筋游戏,我立时上前将他抱了起来:“叫爸爸!”小秋朝我看了看,似有所识地叫了声“爸爸!”。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自己儿子叫爸爸,激动万分,眼睛都湿润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这时小秋的外婆闻讯急匆匆赶上楼来,我就向她提出要带孩子回家给奶奶看看,柯母说什么都不肯答应,说孩子是女儿交给她的,她担不起孩子让我带走的责任,并说柯梅这几天就要回上海,让我直接与柯梅面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柯母是个善良的老实人,我不想难为她,就提出带孩子在附近走走,她无法反对。我抱了孩子前面走,她紧随在后,我们先到百乐商场替孩子买了一顶遮耳呢帽子,再到静安寺的梅兰照相馆拍了一张二寸的父子合影,又去到静安寺对面我的舅舅家,耳聋的舅母见我们父子亲热十分高兴,柯母也承认这是父子天性。舅母欲留午饭,柯母坚持不肯,只好送他们回去。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约好年初四上午我再去谈家桥。年初四一早,我买了一袋苹果和几包糖果就去了柯家,柯梅还没有到,我陪着孩子边吃东西边开心地说话。八点半左右,柯梅由赵丰年陪着到了娘家,一进门就气势汹汹地责问我:“侬到此地做啥?”我答:“看儿子。”她说:“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个话?”“我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我没有资格谁有资格?!”她被我问住了,就恼怒地夺过孩子手中的食物,连同桌子上的苹果、糖果等食品一古脑儿都扔出了窗外。</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不要脸!用物质来引诱小孩。”我毫不示弱地回敬:“我有什么不要脸?一不愉,二不抢,更没有干过见不得人的事。老子给儿子买吃的东西是天经地义,怎么叫物质引诱?!”这时赵丰年插上来盛气凌人地教训我:“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应该到这里来胡闹!”我气愤极了,当即把我的上海市公安局工作证放在桌上,用一种无可置疑的语调对他说:“这就是我的身份,我是小秋的爸爸,今天来此是与柯梅商谈孩子的抚养问题。请问你凭什么资格插进来?”赵丰年一下子答不上话了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此时那个变了心绝了旧情的女人再也不顾颜面,对我气急败坏地大声吼叫:“滚!滚!滚!我跟你没什么可谈的,你给我滚!”我依然很冷静地对她说:“希望你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不要满口脏话,好歹你也算个国家干部。既然我与你商谈不成,那就通过组织手段来解决问题吧!”说完就起身走出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其时门外有不少围观群众,认识和不认识的,都热情或同情地和我打招呼。我走经柯梅“小娘娘"住处时,“小娘娘”叫我进去告诉我:谈家桥居委里弄干部和周边群众均对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赵丰年印象很差,而对我的遭遇则都是深表同情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探亲假期满,在返场的轮船上,巧遇上海农场党委书记陈宏惠,他问我家里情况怎么样?我正好趁此发泄一下,就把自己如何与柯梅新婚久别二年半、女方生孩子后单独抚养困难,蒙组织关心准备调我去白茅岭,却被上海农场一再拖延并说我表现不好,致使女方对我失去了信心提出离婚,此后再调去白茅岭已为时过晚。</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又提到在白茅岭的民事判决书中,均未征询当事人意见就作了二次片面判决:第一次是“同意离婚,小孩归男方抚养”,第二次又“因女方要求,小孩改判由女方抚养”。以后自己又被单独调往距白茅岭100多里路的宣城丹山农场,在那里孤苦伶仃举目无亲,害了营养不良浮肿……</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现在女方改嫁又生了一个儿子,而我的上海家中则象个尼姑庵(母亲和四个姐妹,没有一个男丁……”我最后由悲转愤:“我不知道前世作了什么孽?!象我这样一个出身于革命工人家庭,父亲曾是1926年的中共党员,我自己是未满十八周岁就满腔热情地参加革命工作的共青团员,今天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陈宏惠闻听后当有所动,就表态由组织出面帮我把孩子的抚养权争取过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不久,白茅岭通过上海办事处(绍兴路21号)与我上海家里接触,家中由我大姐为代表,白茅岭驻上海办事处由韩友田(过去我在青海路的市局经保二处工作时的门卫)为代表,双方争辩了三四个月,最后才同意将孩子领归我家抚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孩子带回家时已是秋凉气候了,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毛线,下穿一条旧棉裤,外穿一件破旧棉袍,我母亲说简直就象个小叫化子,而孩子还说他身上穿的“棉裤是小舅舅的,要还给他们的”,家里的人听了无不为之凄楚心酸。</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人虽然回家了,可户口还被扣在白茅岭,多亏管段民警和斜土路派出所出面,多次交涉,才终于将孩子的户口由安徽郎溪县白茅岭农场迁入上海肇嘉浜路的家中。而孩子的户口到上海时,已姓柯并改了名字(含离婚意志坚定之意),在上海申报入户时改用了新名重随父姓。</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至于孩子这一年的油、粮、布票计划,连同我过去的毛线茄克、背心、小方头皮鞋等,则全被那骂我“不要脸”的女人吞没了。可见我这右派的女人和物都是有剩余价值的!</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小秋开始随奶奶及姑姑们一起生活了,全家人都十分疼爱他。小秋刚回家时,谈家桥的外婆曾到肇嘉浜路来看望过他几次。后来有一次她来时正好家中只有小秋一人,他就不理睬外婆,并将她买来的食物丢出门外。过了一会奶奶回家见外婆在流泪,就问是怎么回事?外婆说:“今天我来看望小秋,还给他买了吃的东西,他见了我不但不叫我,还将我买来的东西都扔出了门外。”奶奶就批评小秋没有礼貌,责备他不应该这样对待外婆,小秋争辩道:“她不是我外婆,我也不是她的外孙,她的外孙在十六铺(赵丰年的家),所以我不要吃她买来的东西。”</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奶奶说:“你不吃她东西也不可以扔出去呀!”而他却说:“我就要扔,过年辰光爸爸买东西给我吃,伊拉柯梅也把东西扔出去的。”奶奶和外婆听了都无话可说。从此,柯母再也没有到过肇嘉浜路。</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小秋的门牙在换牙时旧牙未掉,而两颗新牙却长了出来。奶奶带他去医院拔牙,医生准备上麻醉,他不要。医生问他怕不怕疼,他说不怕,于是医生就不施麻醉替他拔,拔的过程中他果然挺住了。医生表扬他很吃硬,问他的爸爸妈妈,他答:“爸爸出差去了,妈妈死掉了。”一个才四岁左右的单亲孩子的复杂心态思维,也真够难为他的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小秋开始随奶奶及姑姑们一起生活了,全家人都十分疼爱他。小秋刚回家时,谈家桥的外婆曾到肇嘉浜路来看望过他几次。后来有一次她来时正好家中只有小秋一人,他就不理睬外婆,并将她买来的食物丢出门外。过了一会奶奶回家见外婆在流泪,就问是怎么回事?外婆说:“今天我来看望小秋,还给他买了吃的东西,他见了我不但不叫我,还将我买来的东西都扔出了门外。”奶奶就批评小秋没有礼貌,责备他不应该这样对待外婆,小秋争辩道:“她不是我外婆,我也不是她的外孙,她的外孙在十六铺(赵丰年的家),所以我不要吃她买来的东西。”</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奶奶说:“你不吃她东西也不可以扔出去呀!”而他却说:“我就要扔,过年辰光爸爸买东西给我吃,伊拉柯梅也把东西扔出去的。”奶奶和外婆听了都无话可说。从此,柯母再也没有到过肇嘉浜路。</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小秋的门牙在换牙时旧牙未掉,而两颗新牙却长了出来。奶奶带他去医院拔牙,医生准备上麻醉,他不要。医生问他怕不怕疼,他说不怕,于是医生就不施麻醉替他拔,拔的过程中他果然挺住了。医生表扬他很吃硬,问他的爸爸妈妈,他答:“爸爸出差去了,妈妈死掉了。”一个才四岁左右的单亲孩子的复杂心态思维,也真够难为他的了……</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