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豆腐之欢

天台

长沙臭豆腐太有名了，全国各地，但凡主打美食的夜市、古镇、小巷，大多少不了长沙臭豆腐。去这些美食街，常常是人未到，臭豆腐味儿便已飘然而至。“酒香不怕巷子深”，臭豆腐是“味臭”不怕巷子深。

前一阵子去长沙出差，妻说正好去品尝一下正宗长沙臭豆腐。去到某个地方，品尝当地美食是一大乐事。我以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也养一方美食。品美食，不仅享受的是口舌之乐，也享受的是一方风土人情。

对于臭豆腐，我却有些抗拒，不是因为豆腐，是因为臭。人间百味，酸甜苦麻辣，皆可成美味，唯独臭不在我的美味之列。那些美食街上的臭豆腐，我从未敢吃。

或许如此，我以为长沙街头应该也是臭豆腐味儿弥漫的样子。这样的景象，不说品尝，避之犹恐不及。到了才知道，长沙的街头，不仅少有臭豆腐味儿，甚至最热闹的美食区五一广场、黄兴步行街、太平老街、文和友也很少有那种浓烈的臭豆腐味儿。长沙大大小小的餐饮店铺，应该都少不了臭豆腐。店铺里差不多都架有炸臭豆腐的油锅，油花冒得咕嘟咕嘟的，黑乎乎的臭豆腐漂在上面，翻腾得也是咕嘟咕嘟的，但臭味儿却并不浓重。那种味儿，只有离得近了才感觉得到，很细微，仿佛是一丝丝浸出来的。

当地人告诉我，长沙最有名的臭豆腐要数火宫殿的。据说，1938年的时候，当时的《观察日报》就发过一篇叫做《火宫殿，吃喝玩乐门门有，油炸豆腐最著名》的文章，写着“火宫殿的零食品中，油炸豆腐最负盛名……不必说吃，只要远远闻着那股味儿，就该使你垂涎三尺了”。话虽这样说，去火宫殿，我心里念着的也并非臭豆腐。我以为，“豆腐最负盛名”，那其他美食应该也是不差的。

我的本意，在火宫殿就点些剁椒鱼头、糖油粑粑、口味虾之类的，臭豆腐就不用了。同行的朋友却很坚持，还反复劝我尝一尝。朋友说，人家都说“在长沙不吃臭豆腐等于白来”，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白来了吧？再说了，听说有一位伟人都说“火宫殿的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吃起来到底是如何香呢？

犹豫之际，朋友已经点了臭豆腐。等臭豆腐上桌，又不由分说便夹起一块放进我的碗里。看着碗里黑亮亮的臭豆腐，我微吸一口气，感觉似乎并没有很浓的臭味儿时，才试着用筷子叼起来，又轻轻地闻了一闻，确证可以承受那淡淡的臭味儿后，便眉头一皱、鼻息一紧，将其送到嘴边。我呲着牙齿，弱弱地咬下一点黑皮，感觉软脆软脆的，有一点焦香，终于放松自己，深咬一口。臭豆腐进入口中，慢慢咀嚼，发现其外焦里嫩，很快便有一种焦香在唇齿间散发开来。我问店员，这里的臭豆腐为什么没有我们那里的臭呢？店员说，臭豆腐本来就是这样的啊。“本来就是这样的”，我不禁想起“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或者，臭豆腐走出长沙，臭味儿便会变得更浓烈一些，也未可知。

在长沙一个不知名的小店，我再一次品尝了臭豆腐。那是一个小区附近的店，只有五六张方桌、两三张圆桌。进得店里，已经有几桌人推杯换盏，吃得热火朝天，听话语都是住附近的本地人。看了看他们桌子上，剁椒鱼、臭豆腐，还有些其他的，都是本地家常菜。我想点剁椒鱼，老板也推荐了，还说是当地人最爱，他们店的招牌菜。

剁椒鱼一上桌，白白嫩嫩的鱼、红红火火的剁椒，竟然配了油黑发亮的臭豆腐。虽然有些意外，红、白、黑分明的颜色倒是很入眼。或许是好奇于这种搭配，当然，最重要的是已经放下对臭豆腐的抗拒，我先夹了一块臭豆腐，嗅了嗅，微微有一点味，是臭豆腐夹杂着淡淡鱼香的味道。放进口里一咬，绵软酥脆的臭豆腐裹挟着鱼的鲜香、椒的辛辣，爆发出一阵莫名的冲击，瞬间让味蕾兴奋起来。

不禁望了望邻桌，臭豆腐、剁椒鱼，差不多都已经见底，比起刚才的热火朝天，杯光觥筹的气氛愈加热烈了些。此时的他们，或许味蕾也愈加兴奋了。爱吃辣的人说“无辣不欢”，没想到，长沙臭豆腐也会让人如此之“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