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 杏坛往事</b></p><p class="ql-block"> 薛福保</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1966年6月,我高中毕业。一个农村娃在那经济贫困的年月,靠年老力衰的父母节衣缩食历尽艰辛供自己苦读了数年寒窗,谁不想考上大学为自己谋一条生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不料一场史无前例的社会风暴粉碎了我的大学梦想。历经两年的动乱时光,一条“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号令,让我回到了生我养我的家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那时,全国所有大中学校一律停止招生,小学的娃娃们挤成了疙瘩,师资奇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正当我呆在家里生闷气的时候,一天村革委主任对我说:“咱村学校缺老师,你高中毕业文化程度高,去当民办老师吧。”我举目无路,只好应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小学坐落在村中间,一至五年级分别在五座瓦房里。五年级教室还算好,摆着旧木桌,其余四个年级的课桌全都是土台子支块木板,学生自带板凳坐。靠校门口房子的屋檐下掛着一截半米多长的铁道轨,敲打铁轨发出的声音指挥着全校师生的作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被分配到五年级教语文课兼班主任。当时所谓的语文课就是学毛主席语录,没有参考书,两天教会一段。我上第一节课时学校领导也坐在后面听。我先领着学生跟着读会,再讲解其中的意思。记得其中有个"吐故纳新"的词语,我在黑板上写道:“故,是指旧的、老的;纳,是接纳、吸收。全词的意思是,除去旧的,吸收新的。”课后,学校领导说我讲得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满脸热情地教学生,觉得这些农村娃娃十分可爱,能陪他们度过美好的童年时光,也是我走进乡村校门后的一件乐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后来随着学生数量的不断增加,一层跟着一层往上涌。根据上级的指示,学校附设了初中班,又派我教七年级语文兼班主任。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这时的语文课不再是单纯的毛主席语录,而是省级教育部门编制的比较像样的语文教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大概年轻人有一股子热情,我深感学校领导对我的信任,越干越有劲,把全部精力投入教学,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备课、讲课、批改作业 ,恨不得掏尽自己所有的知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我是一家之长,上有年老多病的父母,下有妻子儿女,在学校里我想的是教学的事情,回到家里又有家务缠身。一家人总得要生活,面临的重重困难逼得我不得不正视现实。</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我们学校共有十四名教师,其中只有两名公办教师,其余的十二名全是民办,而“挑大梁"的基本上都是程度较好的民办。我们这些民办教师,干的是重活,吃的是"黑馍";在学校是老师,回到村里就是农民。我们自称是"土八路",非"正国军",是具有二重性的特殊料。试想想,每个月的报酬吧。教初中的,每人11元,另有280个工分;教小学时,每月6元,280个工分。微薄的收入,养活一家人谈何容易!星期天,责任田里的活儿一大堆,我们拼死拼活地干。特别是冬季,遇到星期日,我们几个民办教师还少不了要相约去上山担柴。天刚蒙蒙亮,胡乱吃点热饭,带上硬梆梆的黄面馍,扛着扁担,拿着镰刀,呼朋引伴跑到二三十里远的山上割柴,累死累活傍晚才能担回家,累得精疲力尽。第二天一大早,还得拖着疲惫的身体到校上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再看看我们的社会地位。村里群众称我们是"穷民办",一没钱,二没权。还有一些人用鄙视的目光看待我们,出门办事,总觉得低人一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亲朋好友曾经劝我:"别干了,收入太低,越干越穷,别吊死在一棵树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我脑海里也曾闪过这样的念头,再回头看看那些可爱的娃娃,我又于心不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记得有一年春末夏初,我不满两岁的孩子拉肚子不能进食,面黄肌瘦。乡卫生院医生诊断为酸碱中毒,住了一个星期不见效果,医生又让转到县医院治疗。当时我手里仅剩三元钱。看着病床上瘫软无力的孩子,妻子泪眼望着我,我泪眼望着孩子,眼泪只能往肚里流。无奈何,我求爷爷告奶奶,回村四处借钱。好不容易凑了四十多元,我才和妻子赶紧抱着孩子到县医院治疗。到医院安排就绪之后,我用哀求的语气和妻子商量:“你留下照看孩子吧,我得回去明天给学生上课....."妻子哭着说:"孩子病成这样,你都不能请几天假?"我忙解释:"学校老师紧,一个萝卜一个坑,我走了班里学生怎么办?"好说歹说,妻子才放了我。我连夜步行三十多里返回家,总算没有耽误给学生上课。</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我在本村学校一直干了十四年,后来乡里搞初中布点,我先后又到邻村一所联中和乡中任教。民办教师的工作是清苦的,在初中任教,白天上一天课,晚上还有夜自习。我实在买不起自行车,只好同学生一道,走着去学,走着回家吃饭。特别是冬季,夜长昼短,每天清晨六点钟寒星满天、冷风袭人,我就得到校辅导学生早读。寒暑易节,始终不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我虽然自身清貧,但当看到教出的一批批学生考入大学、走入军营、进厂务工、回村担任基层干部时,还是感到由衷的欣慰。我为自己付出的劳动而自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1996年前后,国家落实"全国教育座谈会"精神,将民办教师一批批转正,我也有幸忝列其中。这是党和国家对我们民办教师辛苦工作关怀和补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我在教育园地整整工作了三十七年,其中二十八年是民办教师身份。这二十八年中,多少艰辛,多少奋斗,多少酸甜苦辣的味道我都饱尝。二十八年的光阴,浸透了心血,斑白了双鬓,染红了岁月......</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