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评话絕档</p><p class="ql-block">~金声伯与吴君玉</p> <p class="ql-block"> 每逢年终，以往苏州评弹界有一传统习俗，评弹名家响档与新秀会在一处联袂演出，各显神通，精彩至极，既是艺人交流表演的良机，也是评弹听众欣赏评弹演出的最佳机会，传统称会书，现在称谓多了如评弹晚会，迎新专场等。</p><p class="ql-block"> 说起会书，三十年前一次年终评弹会书，也就是1995年，《姑苏雅韵》迎新评弹晚会，参演的评弹演员都是如雷贯耳著名艺术家有金声伯、吴君玉、余红仙、赵开生、江文兰、沈世华、金丽生，和蒋云仙带领她的学生魏含玉、王瑾、盛小云，如秦建国、徐惠新、袁小良他们还属青年辈呢。评弹盛会，精英荟萃，消息一经传播轰动苏城，评弹书迷争相一睹现场风彩。别说苏城书迷，就连邻近的上海、常熟、无锡及浙江的书迷都闻信赶来，决勿错失百年难遇如此评弹精英大会串。</p> <p class="ql-block"> 隆冬的苏城夜晚北风呼呼寒气逼人，还未到开演之时，场内早已人头挤挤，问侯，交流，咨询，讨教的话语滔滔不绝，演出未始，场内已是一片热气腾腾，宛如三春，场外场内亦然象两个季节。听众席中特别令人注意的有三位书迷，一位衣着得体，口吻不俗的A先生操着沪苏相间的语调说，“阿拉最喜欢江苏省评弹团的评话名家金声伯，伊说书双目传神，音色滋润；待会奈看伊说书飘逸潇洒，深度内涵，传统味浓，有品位；特别是金先生擅长“小卖”以“巧”取胜，人称巧嘴金声伯”。坐中间一位操着杭州话儿的B先生连忙说“服贴，老听客老听客”。另一旁说着一口纯正的苏州话的C先生接着说“金先生当然名家，伲听俚说书的机会多，倒是听吴君玉先生说书机会不多，今朝天虽冷，不过一定要听听吴先生说书新风格。君玉先生长期在上海说书用词时新，噱头时尚，现代感强，等会看俚说书卖力，精气神足，听起来“煞刻”，吾特别欢喜他放噱头，俚格形体功架两个字“漂亮”。B先生赶紧说”金吴双档演出百年难遇千载难逢......”</p><p class="ql-block"> “请不要讲话了，演出马上开始”，台上主持人说。掌声一阵连一阵，节目一个连一个，而这三位A、B、C先生望眼欲穿，“下面一个节目双档评话《武松大闹快活林》，由著名评话艺术家金声伯与吴君玉表演”主持人话未断音早己掌声雷动。</p> <p class="ql-block"> 吴君玉的老师是前辈评话顾宏伯，顾宏伯则是金声伯的大师兄，他们都是名师之后，是旗鼓相当，棋逢敌手，在这当年来说金声伯与吴君玉是中国苏州评话界的两大瑰宝。他俩这是一次既是合作，也是挑战，老书迷都知道这是一次精彩绝伦的演出，也是百年难遇的名家合作，决不能失去千载难逢的良机。</p><p class="ql-block"> 金吴上台，吴君玉坐上手之座，向现场观众轻松地介绍说：“今晚伲两人合说一回《武松大闹快活林》，我这只位座位应该是俚坐的，按辈份我叫俚阿叔。”这种“扦讲”在排演中是没有的，倘若下手资格嫩一点的话只能笑笑而过。只见金声伯不温不火笑咪咪回复吴君玉：“若要好，老做小”，轻松幽默，观众席上顿时一片笑声，A、B、C先生各自暗然一笑，特别A先生特意树起大拇。 </p><p class="ql-block"> 吴君玉在这次演出中塑造的是打虎英雄武松，他用声音、形体，与情感极致表现出武松的英勇无畏、爱憎分明，嫉恶如仇，敢作敢当，知思图报的英雄气概，展现的是顶天立地的武二郎，形象高大，夺目吸众。在座的书迷朋友铁杆粉丝常常为之不由自主喝彩而连连鼓掌。</p> <p class="ql-block"> 听众席上的C先生完全被君玉先生的精气神足，完美功架，扣住了他的眼神和呼吸，他不愿放弃君玉先生的每个噱头，每到精彩处，他总是笫一个喝彩或鼓掌，他真象导掌的导演。</p><p class="ql-block"> 两位大师各自挑战，各显神通。台下的观众满怀希望，等待着他俩的包袱，笑料，快口与口技，斗嘴与开打，看他俩的表演，听他俩的说书，有盼头有精彩，艺术的享受，看他俩怎样说下去。</p><p class="ql-block"> 这对正在演出中的金声伯先生压力不小，他所塑造的人物是位普通的小人物，如何把小人物说活？金声伯往往会根据不同场合，不同搭档，不同受众对象，在说法和塑造人物手法上会有所灵活变化。声伯先生则以热情的音色、亲切的口吻，举止大度、形态悠闲，妙语连珠，语速紧凑，成功地塑造了一位不紧不慢八面玲珑的店小二，相当可爱，若人喜欢。A先生不时地点头示赞，神态得意，B先生见之亦然如此，口中还轻轻地赞许连连。</p> <p class="ql-block"> 金声伯不甘下风，放噱头是评话演员主要手法之一，当他说到石宝塔这个小流氓时，噱头来了。“石宝塔过去是个癞皮叫化子，拿了小刀在商店门口强讨，如店主不给钱，他就往自已头上一刀，直向店主跑上去敲竹杠。这一刀如果头不开，给2角钱，如果头开流血2元钱也不够。石宝塔开头开勒开，居然开得发财。现在时下的开发公司就是这样来的。”辛辣的讽刺正合时宜，画龙点晴，大家会意笑了起来。金声伯经常会以最生活化的语言讲述最为人熟知的现实笑料。就在这回书中又说到酒店卖酒不能假货时，他趣味说：“最近买只包，名牌”皮个卡丹”的，弄弄是冒牌，买双皮鞋又是假皮，连买味精也是参盐......假得我头也晕脱哉，夜场说书散场回到屋里，家主婆出来开门我不放心啊，要看看真格还是假格。”哗，赢得全场一片笑声，应和当时社会上打击伪劣商品假冒之风，产生共鸣，有力地抨击了不良的社会现象。两位名家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一浪高过一浪，现场掌声久经不息，A、B、C三位先生和观众完全沉浸在这精彩缤氛的演绎中。你只有走进书场或剧院，才能亲身感受到现场艺术的感染，演出者和受众群互动共鸣，这就是艺术的力重。这一回评话绝档只有这次，没有下回，他俩的演出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世上再无金声伯与吴君玉。</p> <p class="ql-block"> 金声伯与吴君玉这两位大家在表现评话艺术演出中无不透渗着深厚的文化内涵，处处体现了他俩的文化修养，且与时俱进。他俩是与众不同的学者型评话艺术家，文化就是艺术家的生命密码。虽然他俩告别书坛多年了，但抹不去他们留在人们心中的艺术形象与精彩篇章。</p><p class="ql-block"> 殷德泉初写于《听泉阁》 甲辰伏天 改写于《听泉阁》 甲辰隆冬，发表2024年12月28日《姑苏晚报》（浓缩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