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油相信爱情——贰•好事多磨

布衣者 严林

话接上回，又是一个冬天，国共两党的较量基本上已分高下，九州归一也是迟早的事，得民心者得天下，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国民党政权在大陆的崩盘之势已经十分明显了。

内陆的江油似乎对此还感受不深，观雾山还是那样，像个老者静观世间的变化，曹家人也还是和往常一样生活，但一个人的突然出现让平静的水面生发了一丢丢涟漪。

这个人便是曹勇，曹功的二爸，曹斌的亲二弟。曹勇小时候去绵阳读书，都是大哥曹斌接送，两兄弟感情不错。后来曹勇去了成都发展，多次叫大哥曹斌也去闯荡，而曹斌是个恋旧的人，离不开观雾山，离不开家乡的山水和人，一直在家务农。

话说早些年四川军阀混战，曹勇果然混出来了，在川军某部中捞到一个迫击炮营营长的职务，若多年只回过老家一次，在曹家祖宅不远处另起炉灶，花了大功夫修了一座别致的四合院，买了些田地堰塘等，还给大哥曹斌、三弟曹建各送了几十个洋元，事情传开后，周围乡亲一时都在惊呼：“曹家出了人才了！”

曹勇的确算得上个人才，后来随川军出川抗日，立有战功，部队虽然因打散而被撤销建制，但他却被吸收进中央军，成为某部的作战参谋。不过，再次返乡，却是无奈之举，他上次回家穿的是崭新的军装，这次却穿的便衣，黑色的中山装甚至有点旧，有点掉色，脸上的精气神也不一样了，忧郁难解的样子，原本高挑挺拔的男人，现在背壳子也有点驼了。

在曹家老宅子堂屋里，曹氏兄弟三个品茶叙旧，大嫂向秀芬带着女儿曹莉在厨房忙活。曹斌将儿子曹功在学校教书、后来与薛小贝认识结婚等事情也聊了。不多时，曹勇便点明此行的主题了。

“大哥，老三，兄弟间不说外话，这回子我回来，待不了好久，其实，是告别来的。”

“告别？”曹斌、曹建几乎同时问。

“雀儿八实。”曹勇答。

“老二，到底咋回事喔？你在外头咋个了？”曹斌问。

“国军连吃败仗，要往南边退了，以后咋样还说不撑腰，我回来是要把家产都卖球了，换点钱财傍身。”曹勇唉声叹气地说。

“老二，外头的事情我们不懂，他国军既然要败了，你干脆就回老家嘛，还跟他去干啥？哪个当皇帝不是当，你何必给他卖死命？”

“逗是，大哥说得有道理，神仙打架，关我们老百姓球事，国军不得行了，你就甩了他回来嘛，我们三兄弟继续种我们的田，上好。”曹建也附和。

“大哥，老三，你们不懂，我早些年念书，后来又参军，是有些抱负的，好不容易混到参谋，说丢就丢，这么多年的努力不是全白费了，再说了，你们也晓得，我从小舞不来锄头的。”

“哎，那你打算咋个弄？”曹斌问。

“请大哥、三弟帮我跟周围乡亲说一下，我要卖四合院，包括屋里的一切家具、用品等，还有水田旱地共三十亩，林地十亩，菜园子一个，大堰塘一口，小鱼池子一个。”

“全卖？”曹斌问。

“全卖。”

“那你要价好多喃？”曹建问。

“哎，乡里乡亲的，给得到一千二现大洋的，全拿走。”

“山里的估计莫哪个拿得出来这么多，山脚下武都街上的人肯定有人拿得出来。”曹斌说。

“喔，不要纸票子，要银元、银洋喔，金银首饰、珠宝等东西折价也可以。”

“要得嘛，我跟老三到处去给你说一哈。”

曹勇一想到自己即将离开老家，而且今后大概率再也不会回来了，心情莫名地伤感起来，趁着还没买主上门，便抓紧时间在山上到处走走瞧瞧，到处摸摸，就像要把故乡的一草一木都刻进自己的脑壳里。

谁知一连三日，还是没有消息，曹勇有点着急了，又来到曹斌家。

“大哥，咋回事？”

“我和老三到处都去说了，还喊乡亲们也到处去说，看来，大家手头都不宽裕。”

恰巧，学校放假，曹功、薛小贝小两口此时也回到家里。

“曹功，长这么大了！”曹勇略带惊讶地说。

“二爸？你回来了？”曹功不答反问。

“你二爸回来几天了，说你在做事，不要打扰你。”曹斌帮忙答。

“这是小贝吧？”曹勇看着薛小贝问。

“二爸好，我是小贝。”薛小贝大方地答。

“你还带着点上海口音，你们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都是缘分哈，你们结婚我也不在老家，没有表示，现在补个礼。”曹勇说。

“二爸，别这么客气。”曹功说。

“说来见笑，我在外头打拼多年，孑然一身不说，也没捞到什么钱，身上只有一枚军功章还有些价值，这是我拿命换来的，不要嫌弃。”曹勇说完便将军功章从怀里取出交到侄儿曹功手上。

“二爸，这不能要，这是你的······”曹功推却着说。

“拿着！”

曹功不再推却。

曹斌主动将曹勇回来的目的和这几天的情况向曹功和薛小贝讲解了一番。

“爸，既然二爸需要路资，外人又无人问津，不如我们买吧。”薛小贝略加思索后说到。

众人皆是一楞。

“小贝，咱们家哪有这么多钱啊？”曹斌惊讶地问。

“这个先别管，就说咱们买，没问题嘛？”薛小贝反问。

“当然没问题，别人要买，我至少要一千二百现大洋，大哥要买，弟娃儿还可以打个折。”曹勇说。

“二爸，你就说，一口价，到底要多少？”

“自家人，给九百个大洋就行了，九，寓意长长久久嘛。”曹勇稍微考虑了一下回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肯定噻，需要的话，我还可以立个字据。”

“小贝，这钱，你？”曹功也疑惑地问。

薛小贝没有回答曹功的问题，而是对曹斌、曹勇说：“爸，二爸，你们立个字据，把三爸也叫来做个见证，钱我马上拿出来。”

曹建很快被叫来，在他的见证下，曹斌曹勇也把字据立好了，就等小贝钱来，便要签字按印。

不一会儿，小贝从自己卧室出来，不知从哪里取出的珠宝首饰，共有十来件，她淡定地将其摆放在堂屋的桌子上，众人都愣住了。

“二爸，这是我的嫁妆，少说也值上千个大洋。”

“也，大哥，没想到曹功娃竟娶了大户人家的千金呐，你们还藏到捏到起！”曹勇惊讶地说。

曹斌、曹建和曹功还是愣在那里没有说话。

观雾山山水虽美，却留不住曹勇，他铁心要随国民党军退到南边儿，图谋东山再起，当然，这是痴心妄想。曹勇这一去，从此断了音信，后面也再没有回来过。

晚上，卧室内，曹功终于忍不住要向媳妇问清楚。

“小贝，你不是一路要饭到江油的吗？”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正被饭店老板往外赶，你亲眼看见的，这还能有假？”

“那你这珠宝首饰藏在哪里的？”

“那你再想想，第一次见面时，我穿的什么？”

“不就是一件破棉袄吗？”

“你真傻！”

“喔，我明白了，孤身流浪几千里，但没人会在意一个讨口子，更没人惦记一件破棉袄。”

“你还不算笨。”

“但是，你不是说你原先在上海的女子中学读书吗？哪来的珠宝首饰？”

“笨，我没有，我父母有嘛。”

“小贝，难道你真是啥子大户人家的千金？”

“那倒不是，我父亲以前在杜月笙手下做事，专门照看一间赌场，自己慢慢也积累了一些家财而已，但还没法跟上海的大户人家相提并论。”

“原来如此。”

“上海沦陷时，杜月笙逃去了香港，我们一家三口也逃了出来，分别藏了些值钱的东西，后来轮船被炸，我与父母走散及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小贝，难为你了，受了这么多苦。”

“你不会怪我吧，怪我没提前告诉你······”

“咋会，你肯拿出这些珍宝给咱们家添置产业，可见你的心，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小两口情到深处，又是不眠的一夜。

世事难料，这事儿本来是好事儿，却招来了祸事儿。山里虽然看上去很封闭，但消息还是渐渐传开了，还传到土匪的耳里。

在一个风吹脸如刀割的夜里，土匪李虎子带着几个手下来到了曹家老宅子。

幸而，曹功和薛小贝回学校住了，向秀芬和曹莉去走人户去了，免于祸事，唯独曹斌一人在家。

狗狂吠起来，曹斌起来查看情况，很快被土匪们按住。土匪们本来是冲着薛小贝来的，发现扑了个空，便把气出在曹斌身上。曹斌被打了个半死，倒在冰冷的地上，连发出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把曹家老宅和曹勇的四合院翻了个底朝天，却也没找到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四合院里的家具虽然比较精致，但又不好搬走，气急败坏的土匪便放了两把火，等着两边儿的房子都燃起来了，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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