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日记（254）童稚可嘉

李识石

童 稚 可 嘉

—李俊杰

二十世纪初叶，正值我的童年时代。那时候，不光是生活艰难，还有童稚未脱，险情频仍，不时临身，桩桩件件，记忆犹新。

撞 牙

我两颗门牙，至今大而前伸，首当其冲，常常给人以不协调之感。所以然者，其中还有一段童年险事呢！

建国之初，经土改分得土地的贫苦农民，欢欣鼓舞。为解决部分无劳动力家庭耕种上的困难，培养相互关心支持的集体观念，刚刚诞生的新人民政府号召广大农民成立互助组，受到热烈欢迎。农民纷纷成组结对，不仅能够在农活上相互帮助，也加深了相互之间的友谊和感情。我的父亲遂与关系较好的邻居李程两家，结为互助组，还与程家合养一头犍牛，轮流饲养共同用。小农活各自负责，麦秋收获季节，则全力以赴相互帮忙。有一年麦季，我们共同给程家帮忙，程家男孩长我两岁，大人互助，儿童参与，在长期的劳动和玩耍中，结成了要好的发小。只要在一起，玩的内容都由程哥拍板。在一次收工回村的路上，小哥俩像归巢的小鸟一样沿路飞奔，他推着木叉在前，我寸步不离紧随其后，唯恐落下距离，不料他突然停下，毫无思想准备的我，则继续前进，脸部撞在后伸的叉把上，顿时眼冒金星倒在麦茬地里，不知昏迷了多久，稍微清醒时，感到嘴疼头晕，满口淌血，用手擦血时，才发现两颗门齿已经不知去向。随即用衣袖擦拭血迹，忍着巨疼继续赶路。而程哥则推着叉，跑得不知去向，未发现我已经被撞倒下。六七岁的我边走边想：牙被撞掉还能长出，如果撞到眼睛，可要倒大楣了！后来听大人讲，乳牙不到年龄被撞掉后，长出的新牙会不正常，果然后来新牙大而前伸。而因大牙的挤压，其他牙齿的换长，也受到影响，参差不齐。牙疼牙病从此伴随我度过了大半生,小程哥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纪念，也是我们发小友深厚友谊的象征，莫逆之交保持了一生。

溺 水

童年时代，在七位堂兄弟中我为长，隔代亲的爷爷奶奶，对我高看一眼，关爱有嘉，给予特殊照顾。奶奶曾赶曲周集，特意买了件土黄色玩具小陶壶，让我灌水洒水玩耍。少不更事兴致勃勃的我，不仅在家灌水抛洒，还到村南的水塘边，趴在岸边，伸长胳膊，用小玩具壶灌水。一次因只顾玩水，前伸太多，滑落水中。当时身着薄棉衣，寒冷刺骨，我在水中翻滚后，被棉衣的浮力托出水面，便抓住岸边的柴草，几经挣扎，爬到岸上。棉衣湿透，水洒泥滑，我继续艰难爬行，许久才站立起来，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只身回望，波光粼粼，后怕蕴心。回家后，娘给我脱下湿衣，钻进被窝，许久才暖和过来。

树 摔

童年时，我酷爱爬树，曾一次次攀爬高而滑的树干，坐在树杈上，听蝉音，捉螳螂，登高望远，尽情享受。一次奶奶带我去距家一里地的范庄老姨家走亲戚。刚到亲戚家，新鲜感促使我，独自一人，到村南壕沟边玩耍。看到沟半坡，一颗苦楝子树，高高耸立，果实累累。好奇中，攀爬上树，采摘楝子。站在树杈上，一手抓树枝，另一只手采楝子，一串串葡萄般的楝子，吸引着我，兴味盎然中，只顾手忙，脚蹬的枯枝，突然断落，不觉中，我从高高树冠摔落而下，有幸被下面的树枝，阻挡了一下，后重重的落在树下半坡处。脊背先着地，直觉的五脏六腑巨疼，不能呼吸，在地上平躺了约半个小时后，才勉强站起，举目四望，唯我一人，起死回生的感觉，恐惧倍增，幸亏未留下残疾，酿成大祸。

断 指

记得与我同龄或相差无几的小友，自光屁股时就常在一起玩，有时受大人委派，也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多为打草拾柴和放牛羊之类。这些活儿儿童能干，父母不需过多操心，孩子们能胜任乐意干。可将干活与玩耍相结合，两全其美。但在玩耍之中也出现过“大岔子”。在一个麦收之后的季节，我曾与其他两位小伙伴背上箩筐，带着镢头到地里刨麦茬。即将割后留下较高的麦茬刨出，除去泥土晒干后当柴烧。干了一小会儿后，即在树荫下玩耍，一直地老鼠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三童如见至宝，穷追不舍，他们二人前跑我殿后，跑在前的甲友见小鼠距自己很近，向前猛的一扑，伸出的双手已将小鼠压在地上，就在同时，乙友已将高高举起的镢头狠狠地朝可怜的小鼠砸下，正着甲友的手指，顿时甲友的中指和无名指各掉一截，鲜血如注，乙友吓得面如土色，啼哭不止。乙友却拿起自己刚刚掉下的两节手指安慰乙说：“我指头掉下来还没哭，你哭啥？”我俩搀着甲，急急跑回家。大人给甲包扎后，急送县医院救治，因当时还没有接指技术，甲友右手留下了终生的残疾，乡亲们给其绰号为“二没手”。还纷纷夸他自幼有骨气，长大一定是好样的。长我一岁的甲友，一辈子劳作在故乡，已经儿孙满堂。我回家时，常前去拜访，将前事相互重述一遍，甲仍如儿时一样自我表扬说：“小时咱仨玩，把我手弄成那样，都没掉一滴泪。在医院也没喊一声疼！”仍似儿时，天大的事，从不放在心上。可谓：童伴逐鼠田野玩，双指断掉一瞬间。半世过去叙旧话，白发苍苍犹坦然。

未曾险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童真童稚，为我良好品行的养成，做出了有益的铺垫，教我在后来的烟雨平生中，爱家乡，知感恩，求上进，重友谊。童稚可嘉，教诲在先，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