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南疆行14•塔县至喀什

陈国俊

20241107 今天立冬了。 真没想到秋冬之交会在南疆驰骋三千多公里。日夕晨昏，体验夏冬暑寒；高山碧水、大漠胡杨，感受大美河山。13天南疆行的大幕正在徐徐下落，今晚就要抵达此行的终点站喀什了。 　　今日途中的风景点个个让你震撼，塔合曼湿地、喀拉库勒湖、雪峰三兄弟和木吉火山口，还有唐僧取经留下故事的白沙湖。 出塔县不久，路右侧雪山下，一条小河蜿蜒流淌在一片青黄斑斓的草地上，塔合曼湿地到了。太阳已经升高了，草地西边沐浴着阳光，透出了金灿灿的亮色，草地东面还笼罩在高山巨大的身影下，阴影下草色深深，一片灰黛。河流在草甸中泛着银光，弯弯曲曲地流向远方，渐渐消失在大山脚下。雪山巍峨连亘，像立地擎天的卫士，呵护着柔美的芳草地和碧水河。 　　沿314国道一路北上，群峰耸峙。近处山形柔缓、山色灰黄；远处峰岩灰黑，白雪覆顶，那该是帕米尔高原上最著名的雪峰三兄弟——慕士塔格峰、公格尔九别峰和公格尔峰了。 　　这三兄弟的老大慕士塔格峰，海拔7509米。远远望去，山体浑圆，状似馒头。峰顶常年积雪，发育有十余条冰川。在维吾尔语中，“慕士”意为冰，“塔格”意为山峰，人们亲切地称其为“冰山之父”。如今，已开发了冰川公园，我们因要去木吉火山而无暇前往。据说山顶的冰层厚度达到了惊人的100至200米，其中最大的栖力冰川和克麻土勒冰川，如同两条银色的巨龙，从慕士塔格峰的高处蜿蜒而下，冰川一直延伸到了海拔4300米的地方，将山体一分为二，景色极为壮观。 　　虽然习惯上人们称公格尔峰为老二，实际上它要高过老大慕士塔格峰一头，海拔达7719米，是昆仑山脉的最高峰。在柯尔克孜语中“公格尔”意为“褐色的山”，山体呈金字塔形，几乎全由岩石和冰雪构成，其北坡尤为险要，迄今尚无一人敢于问津。 　　老三公格尔九别峰，海拔7530米，是西昆仑山脉第二高峰，由于山顶终年积雪，就像当地牧民头上的帽子，“公格尔九别”在当地语言的意思是“白色的帽子”，北坡是陡峻的峭壁，南坡是复杂的冰雪地，其山势之险丝毫不逊于公格尔峰。 　　帕米尔高原的这仨哥们雄姿英武，就像天外来客，被誉为“昆仑三雄”，天南海北的登山爱好者对他们有如朝圣般的向往。尽管自19世纪末起，慕士塔格峰便开始吸引着世界各地的探险家与登山者的目光，但直到1956年，才由中国与苏联联合登山队成功登顶，这是人类首次站在“冰山之父”的顶峰；老二公格尔峰的天生傲骨，令登山者望而生畏，直到人类登顶珠穆朗玛峰整整28年后的1981年，才有英国人首次从南坡登顶成功；老三公格尔九别峰从海拔4900米直至顶峰，大部分是一层接一层的40度至70度的冰雪陡坡，且气候恶劣，天气频繁变化，即使在夏季也常常风雪交加，峰顶处平均气温在-20度，最低可达-30度。1961年，我国首位登顶珠峰的女登山者潘多，在攀登公格尔九别峰时就遭遇了恶劣的气候和高山反应。 　　过了苏巴什服务区，很快就到了喀拉库勒湖边。此刻是中午12点，白花花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湖面被大风吹得满是皱纹。一方面是阳光耀目，另一方面又是寒意袭人，时不时来一阵呼啸的狂风，更让人有彻骨之寒。冷风嗖嗖中，我们远眺湖对岸，连绵的雪峰由南向北一字排开，银盔银甲，如赳赳武士，从洪荒之初一直巍然屹立在这帕米尔高原之上，冷峻、威武，千万年来高傲地睥睨着沧桑人世。这儿就是神话中的不周山了，据说当年共工与颛顼争夺帝位，大战失败后一怒之下狠狠撞向不周山，刹那间天崩地裂，百川千河滚滚东流，日月星辰旋转不停，这个星球由此开始了周而复始的运转。 喀拉库勒湖依偎在巍峨雪峰的身后，就像一群猛士大哥后的玲珑小妹，缱绻娇羞，静好相伴了千万年。 　　顾盼之间，想起了5年前我和夫人自驾到此的情景。那是8月底一个夏日的傍晚，风轻云淡，雪峰高耸，静碧的湖水边芳草茵茵，夕阳柔和而空气清冷。夫人兴致很高，在湖边徜徉了好久，还兴高采烈地骑了一回骆驼。直到我催她返程，犹不尽兴，还嘀咕不休，埋怨我不识自然风情。 　　告别喀拉库勒湖，我们沿314国道继续北上。一路坡岗起伏，或是荒山秃岭，或是雪峰冰川，行约数十里，路边忽现一泓碧水，行至近处千峰耸立，一湖横陈——白沙湖到了。这白沙湖是由慕士塔格峰康西瓦河，流经布伦口后形成的沙滩河流。每到春夏冰川水流丰满时，这里就形成了湖面，而到秋季水流减少时，平坦的沙湖湖底露出水面，千条细水顺着沙滩向盖孜峡谷流去。这隐居西陲深山的湖泊，已经名垂青史，相传唐僧当年西域取经，历经千辛万苦来到此地，忽然狂风大作，平湖涌浪，一个妖怪忽喇喇跃出水面，吓得那唐三藏魂不附体，悟空和八戒均奈何不了这水妖，最终还是观音菩萨出手相助，才降伏了原本是玉皇大帝“卷帘将军”的妖怪，这便是沙和尚。 　　如今这里已修建了布伦口电站，高峡出平湖，原先能见到的湖底细流和沿湖的草滩湿地已不复存在，而湖面则大了许多。碧绿的湖水依着山势，身形或宽或窄，一会潇洒地放纵，一会矜持地收敛，婀娜处若仙子，浩渺处如汪洋。蓝天飘白云，绿水映白沙，雪峰环湖立，是那些摄影家们趋之若鹜的大美仙境。 我还记得五年前来到此地，正逢风和日丽，湖面平静如镜，白沙山倒映湖中，才能体会“白沙湖”之名副其实。当时湖岸边还是荒无人烟的原始态，不过短短的五年，游客中心，美食连廊，湖畔栈道全建起来了。即使非旅游旺季，这儿仍然车辆络绎，人流不息。 　　后来司机老祁专门开车到湖北岸，避开了熙攘的人群和参差的房舍，终于又见到了沙丘、荒原和茫茫水面的“原生态”。到了此地，狂风大作，我们领略了“飞沙走石”、风摧人倾的场景，帽子腾空，围巾吹飞，那呼呼的劲烈风声，让我想象着那妖怪在沙湖中施法作怪景象。 　　午餐就在“白沙湖餐厅”解决。来新疆十多天了，还没吃过手抓饭，没想到这还是餐厅的招牌食品，牛肉萝卜洋葱伴香米，再加两勺“老干妈”，一通狼吞虎咽，禁不住慨叹“人间至味”！ 　　餐后，我们兵分两路，锁平老胡老唐前往克州，去探望正在那儿援疆的江苏医疗队，老张、岚姐和我去那心仪已久的木吉火山。 木吉火山在白沙湖西北约70公里的大山深处。一条曲折的河流从白沙湖流出，向西北蜿蜒而去，有条狭窄的公路伴着河流通往木吉火山。路虽不远，但起伏跌宕，我们到达地头时已过下午4点，阳光灼灼之下只觉荒野茫茫，棕褐色的草甸中，时有洼水闪着白光。 　　举目远望，雪峰一座挨着一座绵亘在天际，雪峰下灰黄的山体寸草不生，砾石沙土似乎随时倾泻而下。万古洪荒里，这儿也曾有过仰天长啸、熔浆飞迸的时光，大大小小13座火山口，就是它们壮怀激烈的青春留痕。富有想象力的当地人给这些火山口起了个名字“帕米尔之眼”，其实它们属于整个大地，我想应该称为“大地之眼”。沿着栈道缓缓走在“大地之眼”的身边，你不仅是在欣赏造化的千古遗迹，也是在与悠远的时空对话，想象着这颗星球历经了多少的生死磨难。这里的火山口都不大，我登上一座相对较大的山口，目测直径不过百米。时值旅游淡季，来这荒原深处的游人并不多，登顶后可从容观看。火山口外锥内圆，洞壁褐红，岩褶密布，洞底清水如镜，阳光斜射进来，亮处光翠，暗处柔绿；水壁相交处，还东一簇西一丛地冒出了细草，时令已是冬季，草色已经枯黄，我想若是春夏之际，一定是鲜翠葱绿的。 　　与传统的热火山不同，木吉火山被称“冷火山”，属于泥火山。火山爆发时，能够喷发泥和气体，看起来仍然蔚为壮观。泥火山在常温下就会爆发，据当地人介绍爆发时实际温度甚至只有六七摄氏度，看着冒气，将手插入其中，会发现是冰凉的。喷发的气体主要是甲烷和乙炔，用打火机可以点燃。 　　悠悠岁月，这火山早已销蚀了当年暴烈，漫漫静修让这大地的灵魂重归地下，留在人世的是一副置身世外、宠辱不惊的散淡仙翁风范。 我静立在观景木塔中，雪岭傲立在远方，河流蜿蜒在脚下，萋萋草甸收起了青绿，用低调的褐红迎接着冬天的降临，只有结冰的小水洼还泛着柔和的亮色。这一刻，阳光从云层中透出，像是一道闪光的巨幕从天而降，风停了，云止了，大地一片静寂。 忽然觉得万世磨难千秋荒凉，都是为了如今的安宁与美好，心存敬畏，心怀爱意，才不辜负这苍天厚土。 　　当我们车抵喀什市区时，这座西陲古城早已是万家灯火了。